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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花生核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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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风习习,花枝轻颤,河沿巷的一处别院内,静悄悄的。
两个下人打扮的小妇人靠着墙根窃窃私语,一个说:“陈大嫂子,你昨晚听到没?”说着还用眼神瞄了瞄昨晚一直呻吟声不断的气派庭院。
那样无所顾忌的动静和喊叫声,怎么会听不到?更何况是就住在隔壁的陈大嫂,陈大嫂似是想到什么,脸色都白了白,她双肩内扣,弓着背含着胸低着头,一个劲儿地摆手,说:“别说这个了。”
“诶,你这个人,用得着这么害羞吗?咋还像个未出阁的小姑娘似得……”
隔壁的动静,陈大嫂怎么可能听不到,她才二十出头又不聋。昨晚,她家陈虎就像一头发了情的猛虎,喝了点酒,再听到隔壁传来的勾人心魄的动静,一个晚上折腾了她足足七八九次,叫她现在连腰都直不起来。
陈大嫂轻轻拽着身旁的妇人离开,走出好远,才敢稍稍回头望一眼与自家看起来完全不同的隔壁。
整条河沿巷,就这一处别院同周围的民宅不同,门口有两具凶猛的石狮子驻守,看起来既威严又大气。
这里不长住人,但只要有炊烟飘散,当晚必会传出让人听了都脸红心慌的声响。
没过多久,河沿巷里住着的莽夫妇人皆心照不宣,都以为这是哪个家有悍妻的富贵老爷金屋藏娇的宝地。
别院不大,与周围民房的占地大小差不多,一墙之隔,却是别有洞天。东西厢房合为一间,以硕大满绣牡丹屏风做格挡,一边是红烛轻纱幔帐,一边是足可以容纳五六人一同泡澡的汤池。
汤池内依旧冒着热气,昨日放进去的新鲜花瓣早已沉底,映出一片如血般的颜色,许峰睁开眼,发出一声轻轻地嗤笑声,意识到此时并无旁人,才敢放声大笑,昨晚种种历历在目,虽然此刻他的眼圈有些发乌发沉,但心情却是极其愉悦。
那是一种筹谋多时终于梦想成真的满足感。
许峰掏出压在身下的钥匙,摩挲把玩了好一阵才起身,他赤裸着全身,地上的衣袍皱皱巴巴,还染着大片大片发黑的血迹,许峰看都没看,径直走到衣柜前,从里面拿出一件绣着翠竹的白袍穿上,对着铜镜,他很是满意。谁说他是小白脸?明明是一个俊俏儿郎。
从今以后,他也不用再看人脸色了,等他拿着钥匙取到钱,还可以更名换姓,找个无人认识他的地方,逍遥快活……
许峰一想到以后的日子,就合不拢嘴,他推开门,没有任何留恋的离开。
“——你们是谁?”
这院子里怎会有人?许峰警惕地盯着站在门旁好似等了他许久的两个男人,不知怎的,许峰心头涌起一丝不妙的预感。
那俩人明明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他笑,他却觉得后背发凉,不是一阵,而是一直冒着寒意。他欲关门,站在他左侧满脸横肉、眼大如牛的男人上前一步,如抓鸡一般轻松地抓住了许峰的手,男人张着大嘴露出满口黄牙哈哈大笑说:“老子兄弟二人也不是那不讲理的人,你昨晚做了什么我们都一清二楚,你将东西交出来给我,我们兄弟二人便可以饶了你。”
许峰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胸口,他出卖色相好不容易才将钥匙拿到手,怎可能交出去?他睁眼说瞎话试图蒙混过关:“你说的是什么东西,我不知道,你让开,别拦着我的路。”
“呦,看样子这是敬酒不吃想吃罚酒?”为首的男人对着身后的小弟扬了扬下巴,一盏茶的功夫,许峰就昏倒在地,人事不省。
拿到钥匙后男人笑了笑,他将钥匙放在手里掂量两下,就不甚在意的将钥匙抛给身后的小弟,说:“你去将东西拿给三爷。”
小弟咧嘴,不大的眼睛弯的都看不见了,仍不忘问:“翔哥,那您呢?”
被称为翔哥的头子推门跨进房内,一股熟悉又复杂的气味铺面而来,翔哥皱了皱鼻子,挥挥手说:“做事自然要做全套,我替三爷好好‘布置’一下现场,你送完钥匙和三爷说,等到日上竿头再报官。”
“哦、哦。好的翔哥。”小弟记下翔哥的安排,抱着钥匙一路小跑,转眼就跑出了河沿巷。
院内,翔哥用舌尖舔了舔鼻尖,等气味不那么浓了后,才再一次走了进去。
他踩着沾染着鲜血的衣襟,背着手盯着仰躺在热气腾腾的汤池里的小妇人。看样子,她不像是死了只有三四个时辰,倒像是五六个时辰之多,或许是因为这屋内的温度太高,即便只放了一阵子,已然能闻到丝丝缕缕的尸臭味。翔哥咂咂嘴,并不想下去捞她,他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回头看向昏死过去的许峰,翔哥不屑地笑笑,在此之前他也不会想到,就许峰这样攀附女人过活的小白脸竟然还有杀人掳财的胆量,只能说可惜了,谁让他打谁主意不好,偏偏惹上三爷呢?
原本,三爷只是让他们兄弟二人蹲守这里,弄个捉奸在床的由头,然后将事情捅到族中,将赵氏休了即可,昨日他们兄弟在屋顶等了又等,大家都是正值壮年的男人,听着屋内嘿咻的动静心痒得不行,阿翔便抽出一块砖瓦。上一刻云雨喜事,下一瞬,女子婉转低吟的嗓音戛然而止,阿翔目睹了全过程,也将赵氏瞪大的眼珠和口中奔涌而出的黑血全都看进了眼里。
许峰竟然杀了赵氏。
午时刚过,七八壮汉手拿长条竹竿跟着一富贵男子踏进河沿巷。富贵男子不是别人,正是萧家三老爷——萧清湖,萧清湖带着一顶绣帽,神情难辨,不过他的步子迈得倒是挺大,他们人多,动静又大,前脚踏进河沿巷,后脚住在河沿巷里的男人女人就都将自家房门露出个窄缝,向外张望起来。
陈嫂子瑟瑟然躲在房中,大气都不敢出,她昨日被折腾了大半宿,身旁的男人累倒后,她却睡不着,几乎是干瞪眼瞪了一整夜。
外面的风吹草动,她听得清清楚楚。
萧清湖站在两个石狮子中间,身后跟着的人一脚将门踹开,发出一声极大的响声,门板晃了晃,倒在地上,萧清湖被门板砸地的声音吓了一跳,面上却强壮镇定。
他“谨小慎微”的活了这么些年,此刻,是他终于可以挺起胸膛的时候,想到这里,他猛地吸了口气,将胸腹高高撑起。
“三爷?”
“喊我作甚?”
“接下来……怎么办?”
你说接下来怎么办!自然是去抓奸喽!萧清湖大喝一声,他按照原计划对重金雇来的手下们说:“愣着做什么,进去将那对奸夫□□给我绑了!”
七八壮汉听到话一个个握紧手中的长杆冲了进去,萧清湖最后才走进去,他的心里这叫一个暗爽啊,因此即便他看到这不大的院落里的雅致又精致的景物时,都一时没顾得上。
要是从前,他一定会咬牙咒骂赵氏占他的铺子,花他的钱财。
原本,他与赵氏也算是有点感情,虽然不多,但也不是像现在这样相看两相厌。他这个人虽然风流花心,但对女人却是真的好,赵氏初嫁时,他们夫妇二人也是很琴瑟和鸣的,即便是如今,他都依然搞不懂赵氏为何会变成如今的样子。
是因为他太花心了吗?
可是天下的男人哪有几个不花心的。
还是因为他后来纳的那几个妾室?
萧清湖努了努嘴,要是这样只能怪赵氏自己想不开,他反正是不会改的,他正想着,手下从屋里跑出来,惊慌无措地喊:“——三、三……三爷,呕……不好了,呕……”
“怎么了?”萧清湖皱着鼻子,后退小半步。
“屋里……呕……”好好一壮汉,脸色惨白,呕吐不止,萧清湖背过身,说:“换个人来和我说,那贱人呢?怎么还没拖出来?”
“回禀三爷,拖不出来了。”
“什么意思!跑了?”萧清湖挥起袖子,就要给面前的跪着的下人一嘴巴子。他等了多时,终于抓到了这么一个好时机,怎么能让人跑了?
莫不是打草惊蛇了?
萧清湖绕过下人,正欲进去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许峰倒在汤池边,嘴角渗出黑血,赵氏不着寸缕,像个泡发了的馒头,依旧浮在汤池一角。
满地的血,一时竟分不清是许峰的还是赵氏的。
萧清湖连呼吸都忘了,他险些摔倒,幸而一个壮汉手脚极快,将他扶住。
萧清湖闭着眼大喊:“扶我出去,扶我出去。我不要看,我不要看!”
然而他虽能闭上眼,却做不到屏住呼吸。
石狮子外围了许许多多的人,他们大多都是在河沿巷里生活的,既好奇又胆小,一个个全都抱团缩着脑袋往里看,当他们看到刚刚还气势满满的萧清湖被两个壮汉从屋里架着出去时,纷纷默契十足地噤了声。
萧清湖嘴角抽搐,他想忘掉刚才看到的一切,可那些画面,满地的黑血,腥臭的气味,就像是活了一般的往他的脑海里钻,让他想忘都忘不掉。
阿翔不知何时走了过去,他站在萧清湖身边轻声说:“三爷……接下来怎么办?”
萧清湖听到熟悉的声音,稍稍回神,仰起头看清是阿翔,他就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双手抓着阿翔的手臂不放,似是在确认:“怎么会这样?怎么……她怎么成了这副样子?”
阿翔有些意外,三爷的演技竟然如此逼真,真就像是不知情一般,他眼珠子转了转,顺着话说:“三爷节哀。出了这样的事,自然是要报官!”
“报官?对对对!报官!”萧清湖发话,阿翔照办,他随便指了个萧清湖带来充场面的壮汉,让他速去官府说明情况。
不明真相的围观好信儿群众互相望了望,“这是怎么了?都惊动官府了?”
“不会是死了人了吧?”有人真相了,萧清湖缩在门外,一听到死人两字,脑子里就会想起汤池里躺着的泡发了模样的赵氏,他哆哆嗦嗦对阿翔说:“怎么会这样……”
阿翔盯着萧清湖的眼睛看了又看,他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或许三爷不是装的。
阿翔心道:“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