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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花生核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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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瑾甡冲进账房时,北岩安早已收起笑容,垂下了眼。他听力极好,廊上二人的话他自然一字不错的全都听了进去,他状似才听到声响,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的脸,脸上甚至还生了一层薄汗,整个人都是一副被雨打湿的凄惨模样。
“大哥?你这是做什么?”萧瑾甡管不了那么多,急急开口。
北岩安脸色惨白,但目光依旧温润如玉,他短暂地停滞了一息后,才微微笑着说:“顾贤弟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你就这样看账?”萧瑾甡着急,口不择言。
北岩安脸上依旧挂着笑,可是这副苍白的面孔配合着浅笑,却令萧瑾甡的心毫无防备地揪了一下。
她真是该死啊,这样善良又温暖的大哥,她竟然还疑心于他!
萧瑾甡走上前,想都没想就伸出手探了探北岩安的额头,突如其来的亲切举动让北岩安这个见惯了风雨的男人一时都忘了眨眼,他不敢动,一向镇定自若的他此刻大脑甚至出现了短暂的空白,额头上的手很软,细弱无骨、清清凉凉,北岩安不敢再想其他,他双眼只好死死地盯着面前的笔挂。
一室无声,静悄悄的,除了两颗跳动的心。
时间都仿佛停止了,无风、无雨、无尘。
北岩安甚至刻意收敛了自己的呼吸,弹指间,萧瑾甡就收回了手,她对周遭的一切仿若未觉,只是再看向北岩安时,眼里多了更多的焦急情绪,除此之外,还有不是很明显的责备与心疼。
萧瑾甡静静盯着北岩安,他的额头很热,很烫,可他的脸色却只有一丝丝红,更多的是毫无血色的白。虽说她知道大哥本来就比许多人白,但之前的白是有光泽的白皙,如今却是被雨浇了后还不爱护自己身体的惨白。
萧瑾甡忍着怒火,说:“大哥,你身体都这样了怎么不叫郎中?怎么不寻人告诉我?你这样,还拿不拿我当兄弟?”
北岩安抿了抿唇,惨白的唇短暂的有了些血色,他知道萧瑾甡心里或许有气,有疑。他无法对萧瑾甡言明自己的身份,他只能用自己惯用的招数,赌一把她的善良,逼一把她的良善。
北岩安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旁,与自己不过一拳距离的萧瑾甡,他依旧是漫不经心的样子,他生了一把火非但不想着如何将火扑灭,相反的,他还要再努一把力,往那把火上再浇一壶油。
事到如今,他不怕萧瑾甡生气,他却怕萧瑾甡与自己生了隔阂,怕她单方面就与他划清距离。
“让贤弟忧心了,是大哥的不是。”北岩安轻轻咳了咳,接着眼里露出暖意,他还不忘伸手拿过面前的账本,将其翻开,并说:“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的很,只是路上不小心淋了雨,不碍事的。”
萧瑾甡闻到淡淡的姜茶香,她攥紧手心,心想刚才的那个小厮怎么还没将郎中喊来,手心传来刺痛,她竟不知不觉的将指甲在手掌抠出深深浅浅的月牙。
萧瑾甡猛的回神,她伸出手从北岩安手里的账册抢了下来。
账册被她扣在桌上,北岩安眼中不解,询问:“顾贤弟这是做什么?”
“你说我做什么?大哥,你别再看了。”萧瑾甡音量拔高,再也忍不住。
北岩安见此情形,又添了一把火:“这怎么能行,我答应了你的。”他的语气中甚至还有些淡淡得不易察觉的委屈。
萧瑾甡的心冷不丁的再一次揪了一下,比上一次痛。此刻,她先前对大哥的所有疑虑和不解,早已不见了踪影。
郎中终于到了。
北岩安翻开袖口,露出手腕,随之还有手臂上一条很长的泛这粉红的痕迹,萧瑾甡仍然站在一旁,自然将大哥手腕上愈合了但仍然存在的伤痕看在了眼里。
这伤痕是当日搬木头不小心被划伤的。
她同大哥救人的情景历历在目。
大哥是多么好、多么善良的人啊,她怎么能疑他?萧瑾甡胸口很胀,很闷,她咬着牙,忍着鼻腔里的酸意,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以为她能忍住。
郎中放下手,萧瑾甡连忙问:“郎中,怎么样?我大哥他……”
郎中摇了摇头,萧瑾甡差点忘了吸气,一滴泪划过,砸在她的肩上,她无知无觉。
郎中说:“这位公子,乃是风邪入体,又染了风寒,如今发起高热,正是体内的风邪作祟,不是很棘手,我写个方子,公子按照方子喝上几日。若无事,便是好了。”
萧瑾甡眨了眨眼,一时不敢相信郎中的话:“真的?”
郎中捋了捋胡子:“我骗你作甚?”
“那你之前摇头是为何?”萧瑾甡问。
郎中一愣,有些尴尬地说:“老夫今日晨起有些落枕……”
萧府没有合适北岩安换的衣服,不论是老泰山的还是顾楚怀的,与他而言都有些短,有些小,不伦不类的,他身上的衣服虽说已经不再往下滴答水了,但潮潮的穿在身上总归不是很舒服。
萧瑾甡让黄伯栓好马车,手里捧着郎中抓的四五包中药,便要送北岩安回家休息。
北岩安推拒三番,萧瑾甡就像没听见一般固执了起来。
“顾贤弟,真的太麻烦了,我真的无事。”说着北岩安还拍了拍胸口。只是随着他地拍打,肉眼可见的,他的脸色更不好了。
萧瑾甡将北岩安推上车,随后她自己也钻进了马车里,她现在根本无心想什么孤男寡女共处一驾马车上会有什么不好,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赶紧送大哥回家,让他将这身难受的衣服换下来,然后再喝上一剂汤药,好好休息休息。
马车内偶有北岩安的咳嗽声,黄伯将马车驾得格外得稳,有着前车之鉴,他甚至在身旁还放了一柄杆子极其长的扫帚以备不时之需。
北岩安坐在左侧,萧瑾甡坐在右侧,北岩安无需费力就做出一副使不上多少力气的模样,虚虚靠这马车后松软的枕垫,他的呼吸又轻又绵长,似在闭目养神。萧瑾甡坐得端正笔直,目光却从未从面前的男人身上离开。
这时萧瑾甡才注意到,大哥的睫毛很密也很长,甚至比她自己的还长一些,萧瑾甡止不住想,若大哥是个女子,那将会迷倒多少男子?萧瑾甡的脸上渐渐升起一抹淡淡的红晕,冷不防的,北岩安张开了眼,因为他感觉到萧瑾甡的呼吸有些不稳,想看看是个怎么回事。
北岩安就将萧瑾甡刹那得惊慌全都捕捉进眼里,他以为面前的女子终于意识到他们彼此孤男寡女的身份,心下想笑。
殊不知,萧瑾甡想得并非如此。
马车停在石桥街中段,黄伯回头冲着车内喊:“顾公子,到地方了。”
萧瑾甡上前撩开车帘,此刻她是顾楚怀的打扮,黄伯也没预备踩脚的家伙,她便只能学着哥哥先前的模样从车上跳下来,踩在地面的那一刻,她险些抚向自己的胸口,幸好她最后忍住了。
——也没有她想的那么高,萧瑾甡松了口气,顺便伸出了自己的手要去扶还染着风寒的北岩安。
北岩安笑着看向递过来的手,他琥珀色的眼眸里掩藏了许多情绪,他的手很凉,她的手却很暖。
北岩安轻轻搭了一下萧瑾甡的手,踩实地面后他就将手收回,落于身侧。
亏他还有些节操,没再占人小姑娘的便宜。
萧瑾甡无所谓地放下手,又探进马车内将中药拿了出来。
眼前便是大哥的家了,萧瑾甡站在北岩安的身后,有些好奇,像大哥这样的人,会住在怎样的地方呢?
这时她才注意到这里是好像是石桥街,同她家尚有一段距离,大哥平日里都是走着去她家的么?萧瑾甡默不作声地看向北岩安的下半身。
这样瘦弱,怪不得、会淋透。
北岩安回身:“贤弟在想什么?寒舍略小,贤弟要不还是请回吧?”
“不成!”萧瑾甡将怀中的中药“保护”的严严实实,一副不让我进去你便没有药喝得倔强模样,生动可爱的不行,北岩安只好错开身,让萧瑾甡先走进去。
这是她第一次独自一人去一个男人的家里,按理说她应该紧张、彷徨、不知所措,然而这些情绪,此刻的萧瑾甡都没有,她坦坦荡荡的从北岩安身旁走过,踏过了门槛。
萧瑾甡是有些意外的,因为眼前的一切,都和她设想的不一样,但片刻后,想起这里是大哥的家,她又释然了。
像大哥这样的人,住在什么样的地方都不会让她有多么的意外。
房子不大,却很空。
没有任何花草,地面异常的干净整洁。
北岩安立在一旁,任凭萧瑾甡打量,因为没有任何装点,不大的院子一览无余。萧瑾甡看了一眼后就收回视线,问道:“大哥你家灶房在哪?我去给你……熬药。”
北岩安垂眼看着面前的萧瑾甡,伸出手将中药拿过来,说:“不劳顾贤弟熬药了,交给我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