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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潮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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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有公共浴室,不过离得有些远。”宁语汐拍打掉在地上的睡衣,择去浮毛。
郁潮穿好浴袍,用力勒紧腰带,低头说:“我和你一起去。”
“我洗澡,你去干什么?”宁语汐熄灭照暖的灯,关上浴室的门,皱眉问他。
“大晚上的多危险,公共浴室要是混进去图谋不轨的人,看你怎么办。”郁潮思虑周到,外面夜色已深,她独自一个人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
思忖一下,宁语汐认为他的话在理,“走吧。”
“等我换身衣服。”郁潮上楼,换了身宽松的深色短袖。
脚下的泥沙松软,每踩一步都仿佛会陷进去,一轮圆月挂在枝头,蝉鸣声声。
“吵死了。”蝉叫的他心烦意乱,郁潮踢一脚沙地,扬起的沙粒落入他的鞋子。
感受到突兀的颗粒感,郁潮停下,抬脚抖搂出鞋里的沙子。
宁语汐听着此起彼伏的蝉鸣,黑夜以外什么也看不见,“你不觉得有生命力吗?”
郁潮不懂她的情怀,直截了当的说:“不觉得。”
两人在一座土房子前停下,黑漆漆的,掩藏在夜色中。
公共浴室没有安装灯,意味着她要在黑暗里洗,宁语汐握了握装洗漱用品的篮子。
“进去啊。”郁潮缓缓弯下腰看她,“信不过我?”
“没。”宁语汐摇摇头,走进房子,里面的大概构造她比较熟悉,将篮子放到台子上,开始褪下衣物。
银白的月光洒入房子窄小的窗户,借着微薄光亮,宁语汐打开热水袋垂下来的塑料管。
公共浴室设备简陋,和她家里的花洒不能比,土方子上方的平坦位置晾晒着长方形的热水袋,容量很大,装的水足够一个大人洗澡,至于水袋里的水完全靠太阳晒热。
细小水管留下来的水冲去皮肤的粘腻,周围出奇安静,只有水砸在水泥地上的动静,宁语汐朝房子外试探性地轻声说:“郁潮?”
郁潮蹲在房子附近,掏掏裤子口袋,摸索一下反应过来,没有烟了,抿抿干巴的唇,嗓音透过墙壁,“嗯?”
“你还在吗?”宁语汐又问。
“在。”郁潮给她回应。
他的声音让宁语汐莫名心安。
“蚊子真多,叮了我好多疙瘩。”郁潮手掌合十,在空中拍打。
裸露的脚踝连着叮出三个包,奇痒无比,郁潮忍不住去挠,抓破了其中一个包,渗出血丝和透明液体。
“我快点洗完,我们尽快回去。”宁语汐昨天刚洗完,头发还未出油,洗起来费时,她干脆只冲洗干净身上的汗液。
而且,黑乎乎的房子,她呆久了心生恐惧。
“没事,不着急。”郁潮抬手抹把脖子。
蒋琴和姜棠已经睡下,宁语汐推开门,轻手轻脚的进门。
“你和我来。”宁语汐拉郁潮的衣角,带他去二楼。
郁潮等在楼梯口,隐约看清楼梯扶手的轮廓。
宁语汐走出房间,塞进他手里一个东西,顾及熟睡的姜棠,她用气音说:“驱虫的手环,你带上吧。”
“成。”郁潮没有拒绝,关上了房门。
郁潮趁白天,四处散步,散步为假,弄清楚地形为实。
他记忆力强,方向感从未出过错,走过的路在他脑袋中能够拼凑成地图图像。
沿靠近海边的建筑走了一圈,郁潮有些乏累,在路边找个石头坐下。
另一边嬉戏打闹的动静传来,郁潮侧头。
一群小孩聚在一起,捧着沙子浇在沙子城堡上。
郁潮仔细瞧,沙子做的城堡高度能到他膝盖,图案、纹路生动,该有的细节全都有。
做得还不赖。
郁潮撑腿借力,重量从石头上减轻,朝他们靠近。“小鬼,玩什么呢?”
拿塑料推车玩具的小男孩仰头看他,“我们在堆城堡,还差一条恶龙。”
盘腿坐下后,郁潮自信满满地许诺: “恶龙?我给你们做。”
篱篱挪开,腾出地方给郁潮,投去期待的目光。
郁潮拢过沙子,堆成小山,拎水桶浇在沙山上,随后按照想象,制成龙的形状。“大功告成,看看怎么样?”
“哇。”小男孩惊呼。
郁潮很受用,开始臭屁:“我厉害吧?”
未等到回应,他便听篱篱突然指挥:“我们要杀掉恶龙。”
“对,杀掉恶龙,救出城堡里的公主。”小男孩和其他几个孩子点头附和道。
郁潮拦住小男孩伸在半空的塑料宝剑,说道:“诶,不是,等等,我刚做出来的恶龙,你们就要杀掉,那我不白做了?”
“童话里只有杀掉恶龙才能救出公主。”篱篱认真地解释。
郁潮哼笑,声线懒散,无所谓的语气:“那就不救公主,反正我的恶龙不能动。”
篱篱眼泪汪汪,快哭了,“不可以。”
“别哭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小孩,嗯……让我想想。”郁潮慌了,盯着沙子城堡陷入沉思,片刻后,“有了,让恶龙和公主在一起,这样都不用出事。”
小男孩不听他说的,继续喊:“杀掉恶龙,救出公主,救出汐姐姐。”
其他小孩跟着下手,塑料宝剑刺向恶龙,不一会儿,已经没有龙的雏形,存在的是一滩潮湿的烂泥。
为什么不能放过恶龙呢?他一定是人们口中无恶不作的吗?
郁潮额头缠上郁闷,甩不掉。
几个孩子叽叽喳喳,有的兴奋得手舞足蹈,像是做了了不起的事,“耶,我们救出汐姐姐了,胜利。”
“汐姐姐是?”捕捉到个别字眼,郁潮胳膊向后撑地,手掌埋进柔软的沙子。
篱篱指指郁潮背后的方向回答:“是酒铺的老板,我们都喜欢她。”
篱篱对宁语汐的称呼对他来说很陌生,郁潮这才反应过来她们说的是谁。
有什么好喜欢的,每天拉个大长脸,比鬼都难看。“哦。”
“你也要和我们一起保护她。”小男孩人小鬼大地拍郁潮的肩膀,转头对他说。
“我干……”嘛和你们一起保护她。郁潮话未说完,被打断。
“她以前经常被岛另一头的大块头欺负。”篱篱鼓嘴,脸胖胖的,让人忍不住想上手捏。
郁潮睫毛一颤,疑惑不解地追问:“谁?”
小男孩义正言辞:“不好惹的大块头,他总欺负人。”
“怎么个欺负法?”郁潮莫名神经紧绷,犹豫着问。
小男孩挠头,到最后他也想不起来了,“抢汐姐姐的鱼,朝她扔瓶子,还有好多坏事他干过。”
“啊~”郁潮拖长声、后仰挑眉,“这么个事。”
郁潮转移话题,试探性地说:“小鬼,问你件事呗。”
小男孩摆弄玩具,头也不抬,“问。”
“你们这平时都怎么出岛啊?知道不?”
“捕鱼的时候可以出去。”
“哦行,谢了,好好玩吧。”郁潮离开,继续熟悉海岛。
走着走着,椰树林后晃动的身影以及难以忽略的乐器声吸引了郁潮的注意力。
他穿过外围的椰子树,在树干的空隙间张望。
一行人穿着奇装异服,男女老少脸上画着白蓝黑条纹图案,头上戴着长羽毛装饰的民族帽子,穿着类似斗篷的袍子。
随着乐器的节拍,一行人左右跳舞,郁潮看见他们胸前还佩戴一圈圈的骨头、兽牙项链。
眼前的一幕让郁潮不禁怀疑自己不是困在岛上,而是穿越了。
郁潮怕被发现,蹲在椰树底下,探出半个头。
众人前方架起半米高的木台,好似比武的擂台,但是没有围栏,木台的后方是遥远的海崖。
躁耳的乐器声终于停下,郁潮提起精神准备目睹接下来发生的。
只见木台中央的女人,在周围安静下来后,接过助手递来的木仗。
木仗头部中间挖空,镶嵌着铁器皿,女人对着木仗做了些什么。
女人宽大的斗篷挡住了郁潮的视线,他看不见到底干了什么。
下一秒,女人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举起木仗,木仗顶端的铁制器皿中已然燃烧一簇跳动的火焰。
众人纷纷虔诚地跪拜。
郁潮不明所以,好奇心迫使他停留下去,浅咖色的眸子始终追随木台上的女人。
她双手握着木仗,换成右手举木仗,左手贴在右胸,微微屈膝,却没如台下的人一样完全跪下去。
结束动作,女人再次双手举木仗,向前迈步,将木仗底部插在特制的架子中。
郁潮揉揉干涩的眼睛,掀眼皮望去,女人完成仪式,转过身。
看清她的脸的那一瞬间,郁潮心头一惊,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他忘记了呼吸,踩断了脚下的树枝,郁潮心提到嗓子眼。
所幸,离得远,他们没有发现。
郁潮要是手机没进水、还能用,真想拍下来。
宁语汐的斗篷被风吹起,与众人不同,她戴着宽大的斗篷帽子,遮住半张脸,额头笼罩在阴影中。
宁语汐对着台下的人说了一句话,之后,众人四散退去。
郁潮赶忙缩回头,把自己藏在椰树后。
所有人消失后,郁潮又瞧了一下木台,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宁语汐仍旧保持刚才的姿势,笔直地站在台上,而她那双冰冷不见底的眼睛却看向了郁潮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