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连续小故事合集4》燕语ninan

3、猕猴桃味的暗恋

　　程薇是A市重点高中的一名高三的学生，今天是6月12日，是全国高考的日子，程薇正伏案答题，寂静的教室里只听得到沙沙的写字声跟监考老师来回踱步的声音。
　　头一场考试是语文，也是她最爱的一个科目。
　　就在她低头沉思该如何写作时，外面打了个响雷，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紧接着下起了滂沱大雨。
　　“下雨了？”她口中碎碎念着，仿佛想起了什么，雨滴犹如一颗石子打破了她内心的平静，原本封闭的记忆犹如滔滔江水般涌现了出来。
　　那是两年前的午后，也是如今日这般闷热的天气，也是这般打了个闪雷后下起了大雨，记忆中那天的雨似乎比今天的更大。
　　午间下课铃响起，同学们一窝蜂似的涌出了教室，好像饿了几天几夜般冲向学校食堂。有些同学忘带伞，但为了第一个到食堂，直接冲进了雨幕。
　　中国式学生就是一个这么做了，必定有前赴后继学习之人。于是乎，秉持着这么一个道理，在他之后，相继有不少人冲进了雨幕之中，更有的人还在暴雨之中蹦跶了两下，然后才在好友的拉扯之下进了食堂大门。
　　程薇跟她的闺蜜杨梓走在队伍的最后，程薇的左上方有个男生，手上拿着一把折叠式雨伞，深蓝色的。杨梓凑到程薇耳边：“哎，你要是敢向那个人借伞，我就把我新买的MP3送你，怎么样？这买卖不亏吧？”
　　“这可是你说的，如今天上正打雷，你要是说假话……”
　　“行行行，你就说敢不敢去吧。”
　　在杨梓的怂恿跟MP3强大的吸引力的双重诱惑之下，程薇鼓足勇气去了。她本以为自己得费一番口舌才能借到雨伞，却没想到她刚开口，那男生就主动将伞递到了她跟前：“想用就拿去吧。”
　　“哎，我……”程薇的后半句“是开玩笑的……”还没说完，那男生就将雨伞往她手中一塞，自己一头扎进了雨幕之中，以至于连对他说声谢谢的机会都没有。而与此同时，同样错愕的还有程薇身后的杨梓。毕竟在这暴雨如注的天气，有伞的简直是众人羡慕的对象，而那人居然连拒绝都没有，直接把伞给了程薇，两人面面相觑的站在走廊上，一直到同学都离开都差不多了，二人才回过神。
　　来到食堂，程薇打好饭菜，雨已经渐渐变小，甚至有停止的趋势了。照理说那男生比自己早到，应该已经落座了，可她打量了一圈也没找到借她伞的男生，没办法，她只得将伞拿回寝室晾干，上完自习的时候放在自己书桌里，以便再次“偶遇”的时候可以还给他。
　　然而事实就是如此，当你千方百计的想找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不出现。程薇就是如此，不管她是在去食堂的路上也好，回寝室的路上也好，始终都没再见过那个男生，而那把雨伞也一直静静地躺在她的书桌里。
　　“哎，听说了吗？高二（3）班的孙少华这次代表我们学校去参加高中段的奥数比赛，又得了第一。”
　　“我听说他前几天没来上课，应该是被安排去秘密集训了吧？”
　　“你得了吧，又不是啥秘密组织，还秘密集训呢？”
　　班里的包打听正在散播着自己打听来的小道消息，班里其他同学都在津津乐道的讨论着这位神秘人物孙少华，唯有程薇托着脑袋在纸上涂涂画画，对这种八卦消息压根不感兴趣。
　　“孙少华，李老师找你。”
　　“知道了，我把书放桌上就来。”
　　程薇重重的叹了口气，侧头望向窗外，本想透透气，却从窗外看到了那个她一直在找的男生，而此刻他好像正在忙。
　　程薇看着他从自己窗前走过，却因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而没有喊住他。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她的视野里，她才拿出雨伞追了出去。然而还是晚了一步，程薇眼看着他进了办公室，只得站在走廊上等着他。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他终于出来了。这一次是程薇第一次见到他的正面，他带着一副蓝色边框眼镜，眼镜后面是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算不上帅，却很耐看，就这样，程薇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个节拍。
　　“同学，你是找我吗？”
　　“啊……什么？”
　　“我刚才从你们教室窗口走过你就一直盯着我看，现在还来办公室门口等我，难道不是找我？”他眉眼带笑，嘴角微斜，却是一丝友好的微笑。
　　程薇不好意思的笑了，将手中的伞递到了他跟前：“我是来还伞的。前几天都没见到你，也没好好跟你说声谢谢。”
　　“嗨，就这事儿啊？我都快忘了，没想到你还记得。谢谢啊……”他接过伞，又是一笑，冲程薇挥手，走远了。
　　程薇望着他的背影，看着他走进了高二（3）班的教室，初升的太阳从他的肩膀处升起，就在那一刻，程薇觉得他就是自己心中那个会发光的男孩儿，每个女孩儿心中都会有这么一个男孩儿吧？
　　喜欢是抑制不住的，暗恋是苦涩的，而程薇的暗恋却是猕猴桃味的。
　　在没认识他之前，程薇是喜欢喝甜牛奶的，因为甜，甜食容易让人开心，容易遇到美好的事情。
　　这一日，程薇抱着作业本从办公室出来，右手还拿着一瓶甜牛奶，恰好遇到迎面走来的他，本来二人的交集仅仅停留在点头微笑的一瞬间，他却盯着程薇手中的牛奶皱了皱眉：“你爱喝这个啊？”
　　“这个怎么了？”
　　“你不知道喝甜牛奶会发胖啊？以后还是喝酸奶吧，给你一盒尝尝，算我请的，不用给钱了。”他一边说着，一边不知从哪里变戏法般的拿出了一瓶酸奶放在了程薇胸前的一叠作业本上，随后从她身边经过，进了办公室。
　　那瓶酸奶她没喝，确切的说是她还没来得及喝就被闺蜜杨梓抢了过去，一边喝还一边皱眉：“你不是一向喜欢喝甜牛奶吗？怎么今日喜欢喝酸牛奶了？”
　　“你管我，你得还我一箱！”
　　“一箱？你当我零花钱很多吗？”
　　“不还就绝交！”
　　“……”杨梓甩了她一个大白眼，虽然嘴上说着不还，可是周末放假还是带着她去超市买了一箱一模一样的赔罪。
　　周一上课的时候，她悄悄带了两瓶酸奶去教室，将其中一瓶偷偷的趁课间操的时候塞到了他的抽屉里。
　　没错，他的教室隔壁就是厕所，程薇要上厕所势必会经过他的教室，用余光瞄一眼就能看到他的位置。
　　做完这一切的程薇有种莫名的激动和开心，那种感觉就好像小孩子得到了期盼已久的礼物，自己喜欢的人跟自己表白了一样。以至于程薇之后的几节课都在思考他看到酸奶时的反应。
　　事实证明，男生对这一切都是不敏感的。不过也是，谁的抽屉里莫名其妙的多了一样东西，第一时间只会感到一头雾水，或是觉得只是自己来的时候多带了，并没有其他特殊。
　　所以当他喝着酸奶跟朋友从她面前经过时只是礼貌的一笑，并没有过多的反应。程薇突然感到一阵失落，这种失落却没有维持多久，很快被一份神秘礼物消散了。
　　周五晚上下晚自习，程薇习惯性的往书桌里一掏，竟然摸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一瓶酸奶，猕猴桃味的，跟之前她送给他的一样。酸奶下面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句话：习惯变得真快，不过好习惯要保持哦！话的下面还画了一个鬼脸。程薇笑了，一抬头，正对上从教室外经过的他，还是那嘴角上扬的笑容，程薇冲他挥了挥手，用口型说了声谢谢。
　　接下去的日子里，程薇时常会往他的书桌里塞东西，有时候是一个苹果，有时候是自己折的千纸鹤，有时候是一瓶橙汁，有时候也会是一双手套；而他每次塞的东西都一样，一瓶猕猴桃味的酸奶，外加一张纸条，纸条上的内容倒是都不一样，有时候是苹果很甜，谢谢；有时候是手真巧；有时候是手套有点小啊。每次每句话后面都会加个笑脸。
　　时间很快，一眨眼他就到高三了。程薇知道他即将毕业，她不该再打扰他的学习。因此高三的那一年，他们好像在无形中达成了一致，双方都没有再往对方书桌里塞过东西，哪怕是一张纸条。
　　一直到他高考前一刻，程薇塞了张纸条：“加油，祝你成功。”
　　而他则回了一沓资料，加一张纸条：“以防我们离开了教室被大扫荡，这资料就放你这儿了，不用还了。”
　　这一夜，程薇彻夜未眠，蒙着被子大哭了一场。
　　第二天，是他在学校的最后一天。程薇最后一次往他书桌里塞了瓶牛奶。离开的时候在走廊上遇到了他，她笑着说：“恭喜你啊，解脱了。”
　　“你也是，还有一年，加油。”
　　“嗯，会的，我一定会加油的。”程薇笑着，她努力抑制着即将滑落的眼泪，跟他擦肩而过。突然他叫住了她：“等一下！”
　　“怎么了？”程薇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他第一次笑得那么尴尬：“认识那么长时间了，好像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呵，我也是。”
　　“孙少华。”
　　“程薇。”
　　天空划过一道响雷，紧接着下起了瓢泼大雨。孙少华冲进教室拿出一年前她还给他的那把伞：“这把伞送你了，不用还了。”
　　“谢谢，牛奶也送你了，不用还了。”程薇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尽力挤出笑容，背对着他，接过他递来的伞跑回了教室。坐在位子上的那一刻她终于忍不住了，泪水像决堤的大海那般涌了出来，好在这时候还很早，没有同学来教室，她还可以尽情的哭一会。
　　“咳咳，同学，时间不多了，请抓紧时间。”
　　程薇的思绪被监考老师敲打桌面的声音带了回来，不知何时，自己的眼角居然湿润了，她自嘲的笑笑，冲老师点点头。
　　大雨不知何时停了，乌云散去，太阳又重新占领了天空。孙少华送的雨伞正安静的躺在程薇的书包里，跟雨伞一起的还有猕猴桃味的酸奶。因为从那天开始，程薇习惯了不管晴天还是下雨都会带着伞，不管早中晚都会准时喝一瓶酸奶，猕猴桃味的，正如那年的暗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