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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麻风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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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阳光柔和地洒在蜿蜒的小路上,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花草的清新气息。一名农夫赶着敞篷马车缓缓驶来,车轮压在土路上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打破了乡村的宁静。
伴随着轻微的马蹄声和车轮滚动的节奏,时间仿佛都变得缓慢而宁静,陈锦程躺在稻草堆上,偶尔可以听到马匹的嘶鸣声和远处牧羊人的歌声,阳光洒在身上,温暖而舒适。
身旁的风景随着马车的行进缓缓流动,田野、村庄、山川、河流,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而美好。
精神紧绷了许久的陈锦程再次进入麻风村,在这样的环境下难免昏昏欲睡。
一根狗尾巴草突然抚上他的眼皮,接着是眉心、鼻梁、唇角再滑至下颚,最后停留在喉结处轻轻地剐蹭。
陈锦程闷哼一声,捉住了作乱的手,睁开眼,对上了池柒揶揄的目光,盈盈秋水般的眸子半阖着,掩盖不住其中的戏谑笑意。
“我们的白雪公主终于睡够啦?”
池柒故意压低声音,薄唇微抿带着清浅弧度,似有似无地勾人心魄。他斜倚在草堆上,修长的手指轻敲着车檐,像是靠在华美的贵妃榻上。
陈锦程把视线从池柒看似不经意露出的领口收回,坐直起来,淡淡地嗯了声。
前面的马夫听到两人的交谈,侧过身子,冲两人打趣道。
“你们关系可真好,我媳妇都不情愿盯我一路呢。”
池柒唇角弧度渐深,语调拉长而慢,意味深长地盯着陈锦程,懒洋洋道。
“因为来之前有人大言不惭会向我证明自己,结果一进来就睡大觉,遇到危险还是得靠我。”
“哎哟,咱麻风村都变革好久了,没啥危险,这小哥困了就睡呗。”
陈锦程没有理会池柒话语里的阴阳怪气,追问马夫。
“你说的变革是指什么?”
“你们不说是来采访的大学生吗,咋连变革都不知道?”
马夫挥鞭的动作放缓,有些狐疑地打量起两人。
刚刚发问的青年,看上去不过十八、九岁,身材高挑瘦削,挺鼻薄唇,下颏的线条削瘦,混合着少年气和棱角感,表情很淡,看着有些难以接近。
而倚靠在后方的男人,容貌昳丽,桃花眼里像是含了一汪春水,黑发柔和了他五官的锋利,性感的唇角勾起小小的弧度,慵懒和淡薄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池柒把脑袋托在陈锦程的肩头,冲着马夫眨巴眨巴眼睛。
“他有点睡昏头了,我们其实是想问您理解的变革和我们听说的有啥不一样。”
陈锦程没有反驳,默认了池柒的解释和动作,也学着他的表情和神态望向马夫。
两张俊美的脸上同时对你露出渴求的表情,是个人都顶不住,起码没有什么见识的乡野农夫不行。
只见他手握成拳头抵在嘴边,轻咳两声,像一个说书先生一般,娓娓道来:
“麻疯病作为一种难以治愈的顽固性、传染性皮肤病,一直没有根治办法。
患病的人里有很多心理扭曲、故意报复的,把沾满自己脓血的衣服丢进水井,想要扩大感染,还有人利用自己的疾病搞恐吓,乞食乞穿。
因此普通人一直闻麻色变,麻风患者根本难以立足,要么被打杀、驱逐出村,要么自己躲起来看着病情加重、等死。
后来咱这建了麻风村,专门收管患者,让他们容身治病,可有些人还是不知好歹。听说几年前一伙人从村子里逃跑,想出去报复社会,还好被罗村长带人抓捕了。
有几个负隅顽抗的直接被处决,事后用石灰将尸体掩埋在一二丈深的土坑内,不仅如此,村长还用布告文宣示了他们的罪状。
这事之后,村子就改革管理制度了,你想回家的回家,但你一旦走了,再想回麻风村就难喽。
想想看,得过麻风病,哪怕你说你已经治好了,人们也会躲着走,把你当作瘟神。再说,得过这病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身体残疾,没法谋生,最后还是被社会抛弃,哭着求着要回麻风村。
更何况,咱现在村子和外面互通了,亲戚朋友偶尔过来探望也都方便,何必整那些呢。”
马夫唏嘘一声,仿佛也陷入了回忆。
感受到陈锦程在听到“处决”时微微颤抖的身体,池柒垂了垂长长的眼睫,掩去了眸底的黯然,从车上翻身下去。
“我俩想自己先转会,采采风,等会儿进村子,谢谢大哥。”
“哎,行,给你们安排的村口第一间屋子,天黑前回来就行。”
陈锦程有些诧异地抬眼,村口的菩提树高大繁茂,有细碎的阳光从林叶间落下来,点点投射在池柒身上,纤细浓密的长睫被照成很浅的金色。
周围是一片茂密静谧的山林,白色的雾气慢慢升腾起来,池柒站在中间向陈锦程伸出手。
“我想,我们可以先私奔去见见你想见的人。”
陈锦程没有说话,低眸,视线看向池柒。他的眼眸清亮,嘴唇柔软,眸光定定地看着陈锦程。
这是个很会骗人的漂亮男人。
陈锦程想着,牢牢握住面前的手,池柒身子被他拽着微微往前,被迫靠得很近,阳光的味道和他身上的雪松香气一起撞进鼻尖。
路边的水洼被太阳照得明亮刺眼,隐约地倒映出两个人的身影,空气里浮动着阳光和尘埃的碎片,还有清冷的淡香。
握住的手很快被松开,就好像这人,总是突然靠近又离开,手心的温度却烫进了心里。
池柒看着恢复冷静、走在前面的陈锦,有些恼怒地舔舐了一下后槽牙,虽然没错过陈锦程眼里一闪而过的动容,但就是隐隐有些自己略逊一筹的感觉。
陈锦程驾轻就熟地带着池柒穿过山林,来到了一处山坳。两人站在高处,放眼望去,地面上隆起数不清的土堆,漫山遍野开满了淡黄色的花朵,美丽而危险。
两人的衣袖被风吹得鼓起来,池柒捏住飘过来的花瓣,跟着陈锦程的步伐不断深入,最终停在了一个矮矮的土堆面前。
小小的坟头上立着一块斑驳的木牌,依稀可见一个“柳”字。陈锦程取下木碑,用匕首划掉锈迹,重重地刻下【柳荭】二字。
池柒把顺手做好的花束放在空地上,默默退后,靠在树干上,把空间留给陈锦程,百无聊赖地望向天空。
“母亲吗,有点怀念啊……”
抓住罗长青的时候,陈锦程刚祭拜完母亲,回头却发现池柒不见了人影,循着不远处的动静沿路找过去,就看见他把一个人按在树上逼问。
“不说清楚你刚才鬼鬼祟祟地在干嘛,我可不保证刀子会不会划下去,毕竟我可是正当防卫。”
低沉磁性的嗓音响起,蕴含着不易察觉的冰冷气息,池柒单手箍住罗长青的脖子,另一只手拿着刀轻轻在他脸上拍打,威胁意味十足。
罗长青瞳孔紧缩,双腿无力地踹蹬,但对面的目光始终森冷,犹如寒冰刺骨。
他真的会杀了我!
“我听说程哥回来了,在村里没看到,所以来碰碰运气。”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池柒慢悠悠地收回匕首,却并未松开脖子上的手,微眯着眼睛望向陈锦程。
“你的老相好?这品味不咋样啊。”
相较于上次进入麻风村遇到的清秀少年,罗长青此时看着已有20多岁,褪去年少的青涩后,寡淡的面庞再无亮点,多年病痛的折磨更是让他的皮肤状态格外糟糕,只有一双漆黑的瞳孔依稀可见当年的机灵劲。
陈锦程背脊紧绷,唇瓣抿得紧紧的,眼底有着各种错乱的情感,最终却只化作一句质问。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罗长青眼神闪烁,额头开始出汗,脑海里飞速思考回答,却感觉脖子上的手越来越用力,像是无声的催促,吓得他赶忙喊出声。
“当时打起来后村长受了重伤,没工夫处理我,再后来突然宣布变革,就放我回家了,再说你不都治好病去念大学了,不是光我一个幸存者的。”
“那你为什么又回来了?”
“我原来的村子对麻风病歧视得厉害,我待不下去了。而且柳姨的牌位还是我立的,我真没啥花心思,你松一点,咳咳。”
见陈锦程不再提问,池柒松开手,罗长青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捂住脖子痛苦地大声咳嗽,低着头不让两人瞧见他眼里的怨恨和恶毒。
池柒蹲下身,漫不经心地拽住他的头发,罗长青蓦然抬头,撞进一双氤氲缱绻的眼睛里。
池柒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直白不收敛,甚至带了点审视的意味,但漆黑微冷的眉眼也遮不住艳色,星点的阳光落在眼角,染出几分柔和来。
“刚是个误会,就当没发生,嗯?”
在池柒的注视下,罗长青不由自主地屏息,连周遭的空气仿佛都静止,他的指尖微微蜷缩,微微仰着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池柒嗤笑一声,毫不留情地起身。罗长青怔怔地坐在地上,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他的头皮上还残留着令人酥麻的温度,传到四肢百骸。
“那继续说说吧,他走后村子里还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