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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负心人 ...

  •   “娶郡主?”

      沈重檐猝然自睡梦中惊醒,头脑还昏沉着,一时差点连蓟霞口中的“阮知”是谁,都不大能想得起来。

      这郡主又是哪儿冒出来的?

      救助坍塌屋舍工程的那几日里,沈重檐与蓟霞租住在工程附近的客栈时,一直是同塌而眠,两人如今已熟稔非常。

      沈重檐没有因蓟霞的贸然闯入而生气,只按了按因惊醒而胀痛的太阳穴,轻抚蓟霞哭得颤抖的脊背,语气缓和问:

      “阿霞,一大早的,你是从哪儿听说的这事,是不是听岔了?”

      蓟霞听沈重檐如此问,登时哭得更凶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往沈重檐肩上蹭:“我没听岔……是真的,我从殿下那儿听说的,檐儿呜呜呜……”

      沈重檐前世当导师时,带过不少如蓟霞这样年纪尚小,却在感情之上受伤的女孩,安抚起人来很熟练。

      她心中已有不妙的预感,抱紧了蓟霞,哄让她先大哭了一顿,将情绪宣泄出来。

      等蓟霞镇定之后,才循循诱她说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雪灾时阮知向陛下献策,以‘粗盐化雪’之法解决了积雪问题,又提议设立保暖的避难所救助蒙难百姓,还有运输驿站、驿道,保证灾时物资与药物供给,实施之后取得了很大效用,陛下龙心大悦,给阮知升了官。”

      粗盐化雪、避难所、运输驿站和驿道……

      沈重檐闻言一顿,想起了那日奚空青在东阁府门前被打断的未尽之语。

      且先不提后两样,这“粗盐化雪”之法,真是阮知提出来的吗?

      不对劲。

      沈重檐忙问蓟霞:“这些计策真是阮编撰提出来的吗?就说这‘粗盐化雪’,他是如何知晓的?”

      蓟霞不知沈重檐问这事儿干什么,但还是回道:“那自然是从书里看到的呀,阮知可是状元,看过的书可多了!”

      “他这么与你说的?”沈重檐还不死心,“有没有可能……这个计策是别人告诉他的?”

      “怎么可能!”蓟霞心里头难过的情绪都被沈重檐这个假设给冲淡了,她维护道:“阮知就是这么厉害,我相信他。”

      沈重檐:……

      那负心汉都要另娶他人了,这缺心眼姑娘还帮他说话呢。

      对上沈重檐一言难尽的目光,蓟霞心虚低头,支支吾吾道:“……而且如果是别人想出来的,为何那人不自己向陛下献策呢,如此这般,岂非既欺君又给他人做嫁衣吗?”

      不,如果真如沈重檐所猜测的那样……那借策与阮知,反而获益更大。

      如今大兴朝堂,各方势力已尽数站队,几方夺嫡阵营趋于平衡。

      此时借策与一个有才却不得志之人,并将其培养扶持为新秀,不仅占了恩情,还拿捏住把柄,这是一本万利之事。

      恩挟并施——是奚空青惯用的手段。

      “……阮编撰如今,是什么职位?”沈重檐放弃与蓟霞再无谓争论计策源头。

      蓟霞觉得沈重檐的脸色有些难看,也没再抓着前头的话题,“我听人说,是巡抚。”

      巡抚,从二品。

      阮知这是直接从一个从六品的翰林院编撰小官,连升八品,一跃为新贵了。

      沈重檐摇头:“不对,就算此次雪灾他献策立功甚大,也不可能一下擢升得这么快。”

      话落,蓟霞的鼻头便又是一酸:“因为他出了这个风头,被嘉阳郡主看上了,郡主的爹与陛下是亲兄弟,点他做了郡主驸马。”

      “原来如此。”沈重檐替蓟霞擦掉眼泪,于心不忍问:“你可曾问过他……郡主与你,他选谁么?”

      蓟霞哭肿了的眼睛无神与沈重檐对视:“我一听说这事儿,便去寻他了,可他……连府门都不让我进,我连见他一面都做不到。”

      蓟霞能成为奚空青府中侍卫统领,武功何其之高,飞檐走壁不在话下,她若真有心,翻越一个小小编撰的府墙轻而易举。

      可蓟霞说她做不到。

      说明其实在她心中,不必再问,也知晓答案了。

      蓟霞今岁二十二,与阮知青梅竹马相伴长大,为了护他、供他进京读书,继承父亲手艺在西市做了七年女屠户,又为了他的仕途投入奚空青门下。

      若说阮知无意于蓟霞,又何必到如今才与她划清界限,让她不仅错过大兴女子适嫁年龄,还将她拉入了这朝堂诡谲党争。

      倏忽间,沈重檐竟因蓟霞的遭遇,莫名生出了几分兔死狐悲的心境来。

      想起这场雪灾之中,有匠人慷慨仗义不为名利参与救助工程,却也有人踩着别人的真心,飞跃龙门。

      真可谓是,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1)

      “想哭便哭罢。”

      沈重檐怜惜地摸了摸蓟霞的头,只望经逢此事,她还能保住一颗赤诚之心,郑重与她道:

      “今日过后,负你之人,你当弃他如敝履。”

      -

      蓟霞整整哭了快两个时辰,直要哭撅过去。

      沈重檐一直陪着她,最后也没折腾,就让哭累了的蓟霞睡在了她屋内。

      用热毛巾替蓟霞敷了敷红肿的双目,再给她盖好被褥,沈重檐才轻手轻脚合上房门离开。

      两个小豆丁原本在东廊屋内安静玩儿,看见一早上不见人影的姐姐出来了,一齐迈着小短腿穿过院子向沈重檐跑来。

      沈重檐一手牵着一个,听两个小豆丁抬头小声问她:“霞姐姐为什么哭得那么难过?”

      沈重檐低头与弟弟妹妹说:“自然是有人欺负了她。”

      两个小豆丁生气地挥了挥小拳头,“等我们长大,替霞姐姐揍那个坏蛋!”

      沈重檐欣慰摸了摸弟弟妹妹的头,然后他们便被宅院外传来动静引走视线。

      沈重檐牵着两个小豆丁出了宅门,便见风尘仆仆的沈父正站在一旁,颇为昂扬地指挥着下人,将马车上一篮子一篮子的蔬果瓜菜、鸡鸭活禽、蛋肉等东西搬入院内。

      见自家三个孩子都出来围观,沈父神采奕奕与沈重檐说:“檐儿,这是闾里送给咱们的谢礼,爹只留了这一车实在推不掉的,今晚咱们好好吃一顿。”

      沈重檐点头,两个小豆丁开心应和。

      正这时,却有一小队人马扛着两抬箱朝他们而来。

      前头骑马的领头挥停队伍后,下马与沈重檐、沈父见礼,然后道:“我家大人感怀二位雪中救民之义举,特命我等捎来些俗物,万望不吝收下。”

      沈父一听说什么“大人”,吓了一跳,登时便要跪下谢恩。

      沈重檐眼皮一跳,好险把沈父托住了,将弟弟妹妹推给沈父牵着,上前问领头人:“不知是哪位大人?”

      领头一扬手,便有两小兵捧着一块牌匾与沈重檐看。

      这是一块柿树木牌匾,上书“疏雨”二字,笔势若游云惊龙,如有根骨,又携潇洒飘逸之态。

      沈重檐心念一动,想起了东阁“山色”院中矗立的那棵巨大柿子树,和压弯了枝丫、甜脆可口的柿子。

      还有那夜美人提灯撑伞,踏着风雪来寻她时,矜持的一个“好”字。

      “牌匾留下,至于其他……”

      沈重檐收回心神,扫了眼后头的两个抬箱,有一箱侍卫扛着吃力得紧,想必是贵重东西,拒绝道:“心领了。”

      领头闻言迟疑,但拗不过沈重檐态度坚决,只得讪讪而返。

      将闾里的谢礼安置好后,沈重檐指挥下人小心挂好了牌匾,站在宅门前一瞬不瞬盯着匾上的字看了好一会儿。

      下人好奇问:“姑娘,这‘疏雨’二字是何意啊?”

      沈重檐轻笑:“闲居。”

      闲居?闲适居所的意思么?下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们不知送此牌匾的大人是谁,又为何要赏赐这等含义亲昵的匾额与他家姑娘,心中琢磨要不要告知三殿下。

      午后蓟霞醒了,怏怏不怎么说话,与沈重檐一起收拾她们明日启程前往终南山皇寺工程筑地的包袱。

      因着蓟霞情绪不佳,沈重檐亦要为明日赶路而早早休息,这一日晚食后,“疏雨”院内灯火熄得很早。

      五更天始,鸡鸣之时沈重檐便醒了。

      今日宫中卯时末会举行祭天大典,祈望雪后万事顺意、皇寺工程圆满完成。

      而皇寺工程的整支队伍,会在祭典结束后开拨。

      沈重檐只是特封的“木工首”,虽领朝廷俸禄,却未授官职,她不必参与典礼,却也需时刻待命,等待开拨前传唤。

      直至巳时,才等来门房通报:“姑娘,该启程了。”

      沈重檐点头,蓟霞拎着她们的包袱,二人一前一后往院外去。

      沈重檐原以为只是宫中派了马车来接她,不想行至宅门时,却先看见一匹通体雪白的照夜狮子马。

      听见动静,马儿打了个响鼻,端坐于马上之人勒缰回身。

      奚空青身着九章玄衣纁裳,头戴冕冠,威仪雍容,悬空日艳之下,周身气度贵不可言,但看她而来时姿态却闲雅,漂亮的桃花眼中是脉脉笑意。

      沈重檐看他按辔徐行迎她而来,语气中有不易察觉的心切:

      “沈姑娘,别来无恙。”

      沈重檐心中微动。

      奚空青这是……祭天大典结束后,甚至未来得及换下祭服,出宫便先来接她了么?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负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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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不弃坑,备考中,随榜更 感谢收藏追更~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