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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宿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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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西荒一役,风承志损军数十万,几名主将全都下落不明,北疆南陵东野三路元气大伤,再难与西荒抗衡。
风承义甫一登基,便立书修和,言辞恳切,详叙姐妹手足之情,望以天下黎民苍生为念,平息战乱。并且加封佑王为郡王,统御西荒,脱离其他三路,是为国中之国,虽然仍旧归属于紫风境内,却已经完全自治。
风承远只看了一眼,眉梢连动都没有一动。“与我何干?”
沈默有些不解,接了过来看过,漫卷洋洋洒洒,都只提了佑王。
一如既往的别扭呐。沈默在心底叹了口气,他抬头朝柳溪道,“我与你去见那来使。”可他一步还没迈出去,胳膊就被一只手紧紧箍住,风承远沉着眼,冲柳溪道,“你去。”
柳溪的背影消失在了院门外,风承远松开了手,日光下,一切又恢复了寂静。自从她从鸣沙山回来后就变得如此,几乎不让他离开她身边片刻。
沈默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了,那日看到他双腿恢复后她眸中的神采明明是欣喜的,似乎是在她陪着他去找莫林复诊他的双腿之后,那抹欣喜,便消散了。
“很好,两条腿都恢复得不错。”莫林点着头,“还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肌肉有没有觉得紧绷?”
“没有,腿没事,不过我那天在阴山上突然胸口痛。”
她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胸口?”
沈默点头,伸出手给她号脉,“也许是我自己累着了。”
莫林没再说话,那日她替他看了很久,比以往任何一次时间都要来的长,末了,她对他道,“都检查过了,没问题,不过你大病初愈,一定记得好好休息。”
沈默没往心里去,所以没注意到莫林冲风承远使了个眼色,自然也不知道将他送回房后,风承远又回到了莫林的房内。
“怎么回事?”
“你记不记得,当时在皇城,我就对你说过,他的体质很差,这么长时间没有调理,又加上那么重的伤…”莫林摇了摇头,风承远双眉间明显收拧,不过莫林话锋一转,“不过这都不是大事,身子骨差而已,我可以慢慢替他养好。”
风承远的神情明显松了,可莫林还没歇停,继续大喘气,“难办的,是当日冰火相交的后遗症。”
“什么意思?说清楚。”
“你带回来那株血红色的草。”
“记得。”
“七灵蓿长在温泉泉眼之上,性极热,七灵蛇却是冷血爬虫,它的蛇毒极冷无比,你中过它的蛇毒,你该知道当时那种冰寒的感觉。”
“蛇毒与他何干?”
“七灵蓿边必有七灵蛇,没有七灵蛇,便长不出七灵蓿,难道会没有关系吗?那种蛇,连呼出的气息都带着毒素。”莫林在屋里转了个圈,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防着风承远冷不防伸手掐住她的脖子,“这种毒素,比起你中的那些,原本是微不足道根本不值一提,正常人自己就可以化去,可他的身子实在太差了,那么一点点□□就一直留在了他身体里,被七灵蓿的热性一激,慢慢发作了出来。”
“他胸口疼…”
“开始发作了。”她伸手挠了挠头,“不过我也没见过被七灵蓿热性激发后的蛇毒发作是什么样子,说不好之后会怎样。”
风承远站在原地没有动作,莫林看了她一眼,“你还好吧?我以前也没遇上过这种事,那毒素太微弱,所以一直都没有发现。你要是还好的话就先出去吧,我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医他。”
***
“承远?”
“风承远。”
回忆在她怒起之前被打断了,沈默站在她跟前挥了挥手,“我在和你讲话,你这两天怎么了?”
其实风承远的不正常很难被发现,反正她正常的时候也总是阴着脸,所以至少其他人就没觉得她有哪里不正常了。
“我怎么了?”
“你怎么了?你就差没在我身上拴条链子了。”
她的唇角抽动了一下,没能弯成一个弧度,“也许我会。”
沈默没理她这话,“天气不错,我这几天在细看你之前拿回来那张行军图,那张图上樊城附近有几个我琢磨不透的朱砂点,我总觉得有些不放心,你陪我去检查一下那条地下渠。”
“你回去休息,我会找人去。”
沈默看了她一眼,转身朝屋里走去,“你以前从来不会这样锁住我的。”
他回过头,她还站在日光下,视线紧紧跟随着他,发丝笼罩在浅浅的光晕中,竟生出了几分寂寥。
她从来都不懂该如何表达,她以他的方式在对他好,笨拙地像个孩子。
胸口似刀割一般,他以为那是他心疼的错觉,直到那抽痛感强烈地让他不由自主地弯下了腰,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是真的。
“承远。”
***
皇城的三伏正是最热的几日,沈郁带着小皇女,和原本风承志的君妃一起搬到了后宫冷僻的北三殿,而原本二皇女府中的正君侧君所有侍君倒是全搬入了后宫。
莫尚风这几日拒不上朝,在丞相府内摇头叹息,风承志虽然人品差了点,但至少还是真材实料,可这位二皇女,紫风落到她手中,真的是前途堪忧。
“丞相,府外有人求见。”
“不见。”
“可来人说是西荒来的。”
她心头一惊,出了书房迎人进来,却不是没见过的陌生人,“秦玦副将,你怎么…”
“殿下给你的。”
莫尚风打开了信封,一目十行扫完,点头道,“此举倒是肯定会得到朝内大臣的赞同,毕竟二皇女上位,看好的人实在不多。”她收起信来,“可佑王为何不回朝取而代之?”
“你别问我,我可不知道现在这位殿下是怎么想的。你照她说的做便好。”
***
柳溪遣回去的来使还没有回到皇城,风承义还在做着她的皇帝美梦,她自认为开给风承佑的条件已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名正言顺的国中之国,风承佑没道理不答应。
夜幕降临时,她带着宫侍上了四贵君居所之一的晨风殿,新上任的贵君是她一向宠爱的侧君,她在殿门外屏退了左右宫侍,进了寝殿。
殿内只燃着一盏昏黄的灯,绣台前有一个背对着她梳发的背影,身上仅穿着单薄的衬衣。
“爱君不等朕来就自行宽衣解带了,还真是迫不及待。”
她的笑容窒息在那男子缓缓转身的动作中,那昏黄的烛火照亮了他的双手,狰狞错节的指骨,那是受过拶刑后才会有的伤疤。
“是的,陛下,您永远不会知道我等这一刻等了有多久,您不知道我现在又多么迫不及待。我本来以为,我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见到您了,没想到陛下您将府内所有男眷都接入了宫,是您给了我这个机会混到您的身边。”
沈念安笑着一步步朝她走近,“我是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让你去见那个活活被你勒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