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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结发焚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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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鞋面上沾湿了半片,停在他身前,沈默还站在岸边,看着湖面画舫上之前那些失控的人,他刚刚好像也差点控制不住自己。
“那琴声,为何?”
“媚术。”
“新罗族。”
“嗯。”
“那为什么你没有事?”他抬起了眼,“我曾经听说过,只是没想到没有视线相对,仅仅是琴声也如此可怕。”
“走吧。”
“嗯?”沈默追上去了几步,不难发现她脸色很难看,虽然几乎从来也没好看过。
“这些天,没事别出门。”
“为什么?”
“你哪那么多为什么。”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门?”
“十六。”
沈默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五月十六正是她们大婚的日子。
***
马车颠簸了两趟,还运气踏水,劈碎了一架瑶琴,回到莫林医馆的时候,风承远的脸色已经是难看到极致,“你自己身上带着伤也不能自己有数一点。”莫林板着脸把人推进了房,出来的时候沈默正站在小院里,“不是要你看着点她。”
“遇上了个人。”沈默跟着她一起去煎药,“莫大夫,我能不能问你些事?”
“说吧。”
“你还记得去年秋天,在祥和楼后院,她也是伤得丢了大半条命,当时,我问过你的问题,你说,若我只是想利用她,便别问了,我现在还想再问一次。”
莫林摇着头笑了起来,“我可没这记性。”
“你说她怕一个人出现。”
莫林弯下腰看火,沈默也微微侧过了头,她叹了口气,“这种事只有她自己能告诉你,只是…”
“只是什么?”
“你还是不相信她吗?”她转过脸来,沈默滞了一滞,她摇着头过去舀水,“你们那天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说你信她,其实,你还是在怀疑。”
“我…”
“不用说什么,这不能怪你。”她叹着气走回来,“我只想说,有些事也许你觉得不可能,它却千真万确地存在,不管发生什么事,你只要知道,她其实是个白痴。”
“莫大夫。”
“好吧,我换句话说,她是个可以为你连命都不要的白痴,现在明白了?”
“我…”
“皇帝一直想要她的命。”
“这我知道。”
“她很少会回皇城,回来一般也是迫不得已,和我见过一面就会离开,却从去年秋天开始几乎没有离开过。从去年十一月到腊月间,她几次来我这,都是三更半夜把我从被窝里翻出来,替她止血疗伤。”
“怎么会?”沈默大惊出声,那些日子,不就是她把他从宫里带出来,他在沈府学那些礼仪的时候。当时一直没见到她,他还以为她不过是上了什么地方。
莫林勾了勾嘴角,“别问我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没过多久,皇帝就给你们赐婚,还将龙府旧宅整修作为远王府邸。”
“原来,那不是,不是巧合。”沈默低声喃喃自语,原来,他以为理所当然地那些,压根没有那么简单,“我以为,只是因为那张圣旨。”
“是,是那张圣旨,不过换了你自己想想,仅仅一张圣旨,就算皇帝确实忌惮,可风承志是什么人,她是省油的灯吗?承远能要挟她,她就不能借机要承远替她做事?”莫林扇着火,已经开始直呼这位紫风帝的名讳,“接着就是南陵淮南渡,都是些找死的活,调虎离山,还把那张圣旨从我这里给弄走了,亏得承远早料到了。”
“淮南渡,也是皇帝要她去的。利用完了,风承志也以为自己在她手里的把柄已经除了,就要我进宫,诱她上栖凤山,用整整两个骠骑营来灭她。”沈默接完了她的话,“可她,她明知道那都是假的,为什么…”
“所以我说,她只是个死脑筋的白痴。”莫林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她怕,你真的在栖凤山,哪怕,只是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可能。”
“她会上淮南渡,她说,她答应了人,我还以为,是因为先帝。”
“她没有答应过你什么吗?”
火苗从煎药的锅底蹿了出来,熏得他双眼发涩,“她说,她会保我一命。”
莫林大叹了口气,用麻布包起药锅的把手端了起来,“本来呢,这家伙对朝堂一向是敬而远之,能有多远跑多远,除了风承志来取她命的时候大开杀戒,她还真没在皇城做过什么其他事,现在倒好,得长居久安了。”
她在倒药,沈默站在她身边,好半晌,“那天罡地煞,又是什么?”
她笑了笑,“她没说吗?江湖生意,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是,杀手?”
“差不多吧,其实那才是她的天地,肆意江湖,没想到终究她还是翻了进来。”她倒完药将药锅放回火炉上,转回去像是自言自语地还在继续,“以前我还在想,一个一心要进,一个一心要出,倒还真是有趣,现下好了,也不用天南地北地转了。”
沈默没听见她后半句话,他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火苗的热度扑在面颊上,灼烫得生疼。
***
“四哥,你怎么了?”
蓝色的身影跑进了养性阁,窗前的榻上,沈默抱着双腿蜷坐着,双眼呆视着窗外,听到他的声音才慢慢地转过头来,“阿斓。”
他咳嗽了一声,“我是来传话的,”他又清了清嗓子,“去给我把那野种叫过来,他的婚事还要我操心,居然连嫁衣都不来试。”
沈默忍不住弯了弯唇角,龙修言再怎么心不甘情不愿,圣旨赐的婚,也只得替他操办。
“阿斓,我不想试,看着差不多就可以了。”
“那,我去和爹说。”沈斓跑开了,沈默又坐回了之前的姿势,也许莫林没有说错,风承远真的太傻,傻得让人想哭,她留在皇城,只因为他一定要留下报仇,她甚至都没有问过他愿不愿离开,单枪匹马,从头到尾,都只是她一个人,只为了保住他一分自由天地。
可是到头来,她们还是在风承志的手心下,挣脱不开,就像是做一天尼姑撞一天钟,人家是得过且过,她根本就是在用命死撑,还有那他猜不透看不清的一切,现在居然连新罗族人都出现在了皇城。
他苦笑着勾起了唇角,只要一日留在皇城,便一日,亦不得心安。
***
十余天未见,满耳皆是丝竹乐声,轿子停在远王府门口,也是他曾经的家,拜天地的时候,他颤抖的双腿几乎站不稳。
耳边似乎传来一声轻笑,他有些奇怪,跟着喜爹进了新房,端坐在床头,一直到红烛快燃尽的时候,门才被人推开,他听到几个小侍向她请安,被打发了下去,门被合上,他伸手揪住了自己的衣摆,十指绞在一起,突然有些怕,有些不敢去看她。
红巾被人挑开,他还是低着头微闭着眼,绞在一起的手被人拉开,塞进来了一杯酒,他小口喝了半杯,又接过她喝剩下的那半杯喝干,终于慢慢抬起了眼来。
红衣华服,红靴镶翠,红绸束发,玉带上身,鬓角微卷的发不服帖地随意散落,眼眉上挑,带着一丝小登科的喜气,似乎,不见了平日的肃杀。
“承远。”他很小声地开口,她抽走了他手里的酒杯,站在他身前慢慢解去了他束发的羽冠。
“你愿意吗?”
“什么?”
“今晚。”
他面色发烫,没说话,她蹲下身替他除去鞋袜,手脚很轻,像是怕吓到他一样,他慢慢收脚坐在床头,高床软枕上铺满了绣着鸳鸯的喜被,还有一张雪白无暇的白绸。
纱帘被放下,烛火熄灭,在他几乎失去意识思考的时候,似乎有个声音在他耳边轻喃,“若是你能唤我一声承佑,那便…”他沉沉睡了过去,压根不记得自己听见了什么。
***
“这下完了,这下完了,这下全完了。”
“师傅,你念叨什么呢?”小童打着哈欠出来解手,“好困,你怎么还不睡?”
“完了,有个人会发狂,然后…”莫林一巴掌打在自己脑袋上,“万一她来个血洗皇城怎么办?”
“什么,什么血洗皇城?我是不是应该现在就去收拾包袱?”
“去去去,睡觉去。”
莫林还在小院里团团转,医馆的大门突然发出砰然的敲门声,小童跑过去开了门,却是一辆马车,马车上下来一个戴着大兜帽的男子,一下子冲下来跑了进来,“大姐。”
“陈微,你怎么大晚上的出宫来了?”
“快随我进宫。”
“怎么了?”
“帝后难产,我,我已经没办法了。”
“啊,可我是女人。”
“管不了了,不然就是一尸两命,我的命也就没了。”
“其他那些太医呢?”
“指望她们,那帝后就等死吧。”
莫林叹了口气,五月十六,哎,还黄道吉日呢。
***
他好困,也好累,明明已经都睡着了,却突然好像梦到起火了,似乎自己全身都被烧了起来,浑身发烫,胸口突然一疼,他猛地醒了过来,“你咬我。”
他睁开了眼,她正俯在他身侧,眼里满布着血丝,像是有一团火在烧,烧得他全身都似乎有小火苗在上下乱窜。
铺天盖地的狂潮席卷而来,他根本来不及思考,也来不及去想她为什么会突然像是发狂一样,几乎让他在高︳潮中窒息。
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地方不是红印,胸口破了皮,连耳垂都被她咬破了,他捂着耳朵,还没喘过气来,声音沙哑,推着她从自己身上下去,“你…”
还没开口,整个人已经被她全都圈住,她的脸贴在他颈侧,咬着他的脖子,恶狠狠的狰狞眼神实在让人怀疑这是不是她的新婚夜,“你是我的,从上到下的,全都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