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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赤马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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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收回了手,左手揉着自己有些发疼的手指,朝风承远身后掩了掩,她朝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用力撒手一挥,就听得啪啪几声响,伴随着枝杈晃动的声音,几个身影在不远处江畔的黑色树影丛中接二连三地摔落地来。
“她们,和白天那些女人是一起的?”沈默一手的五指都抠着她的胳膊,只掐得隔了单衣都能感觉得到,风承远微微偏头看着他那只手,下意识地想要甩了去,还没动作,他突然又啊了一声。
习惯性地运气于掌,还以为对面发生了什么事,可什么都没有,几个站稳了身子的女人大概也被他这突然一叫弄得摸不着头脑,四下张望除了她们,也没有其他人,难道说她们当中哪个的长相太过骇人,把初次见面的主君大人给吓到了?
“天罡地煞,我知道了。”
风承远的眼里闪过一丝难明的情绪,说不上来是诧异多一些,还是介于恍然和探究之间的心绪多一些。对于这个男人自己所说的那些关于身世的屁话,她压根没准备相信。
他知道的太多了,不只是策问论辩文韬武略的范畴了,还有那些深埋在禁宫皇权背后的秘密,从一开始一眼就能够认出她来,知道她和先帝之间并不是传言中那水火不容的关系,也知道她和风承志死局一般的不合,除了她自己和风承佑之间这个你死我活不可拆解的纠缠,他知道的还是大大超出了任何一个在这年纪的普通男子可以接触到的一切,哪怕他口口声声说自己是龙飞扬的义子。
“那本是先帝太祖陛下的母亲,启帝当年训练的一支遍布东南北三路的轻骑队,天罡三十六,地煞七十二。”三十余年的战火图灵,四路王阀各自据地为王,其中北疆王风启势力越来越大,最终在临终前由太祖帝,也就是先帝完成了紫风的一统大业,并且将故世的母亲尊为启帝。“虽然已经又过了近三十年,不会再是当年的天罡地煞,不过,不会一点关系没有吧?”
风承远没有回答他,倒是那从树上掉下来的女子中有一个人笑吟吟地开了口,“主君,这你可说错了,我们确实和朝堂不再有一点关系。”
沈默看了风承远一眼,看起来这些女人难道是并不知道她六皇女,远王的身份?
“不过是些养家糊口的买卖罢了,你说是吧,头儿?”
风承远的胳膊还是被他掐着,看了过去一眼,右手晃了晃也没把他晃下去。那开口的女人就着夜色中江面映出的一点点光亮看见了她的小动作,一个憋不住又笑出声来,这个幼稚的女人,真的是她们那个一向暴躁狠戾的头儿?
“没钱拿,要去的话上淮南渡找莫陈。”风承远有点没好气,右手拉起一抽,这次晃开了他的手指,“死了也没人收尸。”
那几个女人似乎也和白天的一样不理解,“头儿,为什么是淮南渡,淮南水军?”
“你们最近都在这一带?”
“是。”虽然回答了她,不过几人还是不解得很。
“有没有见到船头挂着火燎旗的商船?”
“有,还不止一艘,接二连三的船队朝入海口那边下去。”那女人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兴奋,“是什么?”
“军甲,棉衣。”风承远顿了顿,“弓,弩,箭,火药,还有,天雷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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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一时变得有些安静,回到船上后也没再说过话,只是在风承远抖开地铺的被子时,悠悠地开了口,“是那天在寄语阁遇上的那几个客商的船吗?”
她铺开了被子,面无表情,“是。”
难怪当时那个女人会对下雪反应这么大,如果只是军甲棉衣根本不用这么担心,她是在担心火药会受潮,“淮南渡,会打起来?”
“如果这些船已经进去。”她盖上了自己的被子,扣指弹灭了他床头的烛火,“不会超过半个月。”
沈默有些嘲讽地勾了勾唇角,“正月,还真是个好时候,也许除夕夜这淮南真能有送夕雷了。”他摇着头,“你就是为这而来?”
“是。”
“内讧还是外乱?”
“都有。”
他低垂着头,“风承贤,压根不是病倒吧。”
风承远在漆黑一片中的双眼亮得有些惊人,“其实你不一直也想见见这个?”
沈默心下有些惊,语调还是平板无波,“为什么这么说?”
“你不是说要给龙飞扬报仇?她也在你怀疑地对象内,不是吗?”风承远已经躺了下去,话尾似乎带着一丝哼音,他一直没弄清楚,每次他对这些事稍微表现得热切一些,她就会出现那种说不清楚的讽意,虽然他和她解释过他没想要利用她,不过说实话,他也没那底气真的这么说,毕竟一开始救她,本就是怀着那样的目的。
***
浩淼无际的江面上停满了战舰楼船,最高的足有四层,船沿吊挂着放哨用的赤马舟。渡口少有人迹,楼船上来来回回都是背着箭篓的兵卒,水战的兵器,无非是火药弓箭和各种□□,看这些人各个严阵以待的样子,淮南渡不太平的传言并不是夸大。
离这里最近的城镇也有两个时辰的水路,那艘客船最后只停在城内渡口,风承远带着他驰马出城,沿着江岸行了没多远,她突然勒起了马缰绳,“等着。”
“什么?”
她在马背上借力飞身而起,掠过水面,沈默睁大了眼,看着她将一艘快舟上的两个女人双双撂倒,一拉一拔,他都没看清楚,那两个女人的军甲已经被她扒拉了下来,人扔进了江内。
赤马舟,是两个哨兵,沈默叹了口气,遇上她也算那两人倒霉,只是这种时候这种地方,谁又能保证下一刻被箭射死,被水底雷轰沉船的不是自己?
“穿上。”
他乖乖照做,“这些哨兵一般不都有暗号,你怎么混进去?”
“混江龙。”
“什么?”
“暗号。”
“你怎么知道?”
风承远看了他一眼,虽然没说话,可那眼神摆明了是觉得他问了一个无聊的低能问题。
沈默摸摸鼻子低下头去,算他没问,她都能只身,当然他顶多算个麻烦累赘,来淮南渡了,里面大概也早就有眼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