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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淮江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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哒哒的马蹄声已经听得麻木,沈默一点不想离开皇城,可和眼前这个人,说了也等于白说。
“你要上南陵做什么?”
他微微回头,她正低下眼,“闭嘴。”
算了,当他没问。他一直揪着那马头上的鬃毛,说起来他还真的不是太喜欢骑马,偶尔几次时间短还好,这么长时间的赶路就有些吃不消了。
白日赶路,夜里打尖,两间房,同桌用饭,他偶尔会说些话,她很少会搭话,偶尔回上几句已经是不错,仅仅用了小半个月,两人已经来到了淮江沿岸。
沈默抬着头站在马身边,看着那巨石牌坊,“十八铺。”
“这就是你要来的地方?”
他回过头去,风承远却不见了踪影,他牵着马走在江岸,发际突然感觉有些发凉,抬起眼,他忍不住勾起了唇瓣,扯出一个小小的弧度。
下雪了,江南的雪,果然比皇城晚上了半个月,雪花落入江面,消融无声,没多久风承远出现在了他身后,手里抓着一个斗笠盖在他头上,“走。”
“我一直在走路。”他摆正了头上的斗笠,“去哪里?”
“寄语阁。”
“还不到午饭的时辰。”
“我饿了。”
她牵过了马,沈默走在她身后半步,却发现她后背湿了一片,他抬起头来,斗笠差点掉了下去,这雪才开始下,怎么就能被弄得这么湿?
“风承远。”
她应了一声,沈默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转了回去,“算了。”问也大概也是换来一声闭嘴,又何必开口。
风承远回过头来,“什么算了?”
“没什么。”他赌气地翻了翻上眼皮,转过了头也不看她,淮江里船运密集,小到乌篷,大到楼船,都能看得到,来往穿梭在桥洞间。
“是什么?”
沈默转回头来,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每次他问话都是爱理不理的,这次他不想问了,她倒是较上劲了,她较劲他还记仇,“没什么。”
“说。”
“我现在不想说了。”
“马上。”
“没话和你说。”
“说你刚才想说的。”
“忘了。”
风承远一双眼瞪着他,沈默回视着她,突然伸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他在干什么,他抬起眼看了风承远一眼,干脆快步走到了她前面。和她再待久一点,他大概会变得越来越幼稚。
喜欢纸兔子的女人,不和她一般见识。沈默偏头看着江面来往的船只和岸上鳞次栉比的亭台楼阁,直到身后的脚步声停了下来。
风承远把手里的缰绳递给了伙计,沈默跟在她身后进了门,前后两楼,飞桥横槛相连,像是天桥横跨一般,上了扶梯又走上飞桥,沈默搭着桥墩走过去,那伙计带着两人在一角的座位上坐下,隔窗正能看到淮江的江面,窗楹上落着点点雪花,他只顾着四下看,回过头来的时候,桌上已经上了几道热气腾腾的小菜,暖锅里烫着酒,正在发出咕噜噜的声响。
“好吧,我刚才想问你,上南陵做什么?”
“风承贤病了。”她这次开了口,取出暖锅里的酒壶替自己满上了杯子,正要放回去,沈默伸手把自己面前的杯子也推了过去,她有些狐疑地看着他,他又朝前推了一点,“就一点,有点冷,暖暖。”
她没有倒酒,另一只手伸出来,几只手指突然碰了碰他的手背,微微的暖意触上来,沈默一惊,猛地缩回了手,风承远看着他,指腹间的凉意还没有退去,她拿过他的酒杯倒了小半杯,推回了他面前。
沈默微微有些不自在,低着头不去看她,小口地啜着酒杯,一时无言间,飞桥上又过来了几个人,进了门脱了狐皮大袄,就在离两人不远的一桌上坐下,“真他老爹的该死,这什么鬼天气,说下雪就下雪,我那些货还怎么运回去。”
“早告诉你今年下雪会比往年早,谁叫你不听。”另一人接了口,“不过说实话,我还真不知道你那些是什么货?”
先前那人压低了些声音,“成衣。”
“成衣就成衣了,看你一副小心的样。”
那人挥了挥手,“你知道什么,不是一般的衣服。”
“那是什么?”
“一半软甲,一半棉衣。”
“软甲?那是…”
那人点了点头,另一人还没住嘴,“给淮南军的?”
“嘘,行了别说了。”
“干什么?给淮南军运送军衣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总之,别多话,我还得担心这次能不能按时送到。”
***
沈默回过头看向风承远,“淮南军,贤王的南陵边疆守军,你也要上那里?”
她点了点头,喝了一满杯酒,他手里的小半杯酒已经喝干了,又朝她推了过去,她看了一眼,没再给他倒酒,招手叫过小二。
“客官,还需要什么?”
“红糖水。”
“这就去。”
沈默收回了杯子,“贤王是真病了?”
“不知道。”
“那你去是为了什么?”
风承远一手给自己满酒,就在沈默以为这次她又不会回答他的时候,她很慢地开了口,“我答应了人。”
话没了下文,沈默还是没太理解,答应了人?如果是最近的话,难道是,“先帝?”
她站起了身,面朝着窗口看着前楼的屋檐下慢慢积起的雪花,风承佑,似乎,我们永远注定了会是敌对的结局,本来只是这个身子,可现在看来,不管是这个身子还是那个位置,我都无法让你得到。她仰头喝干了手里的酒,希望,不要再有第三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