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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35劫 错意 ...

  •   等到赵燕红命人给他们收拾好行李,送他们离开寨子下山时,裴预还一副没醒过神来的样子。

      江蒙一面下山,一面高兴地端详赵燕红新送她的刀。她把刀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只见那刀刃在阳光下反射雪亮光芒,她在空中挥舞两下,似乎听见破风的声音,又用手指弹了一下刀刃,凑到耳边听那绵密的嗡鸣声。

      “好刀!”她赞道。

      把刀收回刀鞘,她注意到身边裴预走路的动作十分僵硬,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不由得停下来。而后者甚至没意识到她停下了,继续丢了魂一般往前走。

      她连忙追过去,“啪”的在他背上拍了一下。“你怎么了?”她问。

      这一拍终于把裴预拍醒了过来,他浑身一抖,如梦初醒般地转过头,看向她。他那双眼睛生的很美,但此时那两颗眼珠子直愣愣地盯着她,一眨不眨,就显得有些恐怖了。

      江蒙被他盯的发毛,双手蹭了蹭胳膊,莫名其妙地问他到底怎么了。

      “你说我是你什么?”他道。

      江蒙挠了挠脸,想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她骗赵大姐那事儿。于是骄傲道:“怎么样,我也学会撒谎了。”

      她觉得他应该为此而高兴,这说明那天晚上在大牢里他没白教,她学会了。

      还因此救了他呢!

      以往老秀才要是教会她什么,看她把书给念出来,那老脸就乐的跟朵菊花儿似的了。可现在江蒙看着太子,他的脸却和老秀才完全不一样。

      那上头丝毫没有显露高兴的表情,相反,他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似的。随后神色变得愈发复杂,玉面涨红,居然一声不吭地扭头就走。

      江蒙看着他背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是怎么了?

      看着像是生气了,丢下她,也不说一句话。

      可是为什么?

      江蒙费劲地思索太子为何生气。难道是因为她说他俩是一对儿,他觉得自己被轻薄了?可这并不能怪她,她也没有要占他便宜的意思,只是当时情形危急,她要救人罢了。

      再说了,冒充一对儿又不是她挑起的头,分明老早之前碰到商队时,他自己也跟老赵撒过这样的谎。那时候她可没斤斤计较地跟他生气。

      总不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吧。

      她有些郁闷,想追上去说个清楚,但裴预在前头走的飞快,好似身后有鬼追他似的。江蒙到最后不得不小跑起来,才终于能够到他后背。

      她想拍他左肩,他却背后长眼睛似的,往右一偏躲开了。她又去抓他右肩,他就逃向左边,明显就是故意不想搭理她。气的江蒙最后捡了颗小石头,扔他背上。

      “你到底什么毛病?!”

      裴预脊背一僵,站在原地,这不轻不重的疼痛,终于让他从情绪中抽离出来。

      他回过头,看见江蒙气鼓鼓的,神色间有些委屈:“你有什么可生气的?”

      心中顿时涌上些愧疚,裴预走回去,低声:“我没有生气。”

      “那你不理人?”

      裴预投降道歉,又好生夸奖了江蒙一番,终于让人转怒为喜,又嘻嘻哈哈地往前走。一面走,一面把玩她的新刀。裴预看着她没心没肺的背影,情绪复杂。

      他确实没有生气,或者说,并不是在对江蒙生气。

      他在气自己。

      裴预又回想起那时场景,赵燕红问完那句话之后,他也在等江蒙的回答。他知道江蒙应该会说一个很有分量的词,他自信满满地猜测她会说什么。

      生死之交?兄弟?再不济,至少也会是朋友吧。

      虽然他从没有表达过,但在心里,他已经把她当做挚友了。

      然而纵使裴预再自信,也完全没有想到会是那两个字,完全在他预想的答案之外,以至于他听到之后,心跳都空了一拍。

      江蒙是无论如何不会说谎的人。

      所以她这样说……

      ……难道心里真的是这样想吗?

      难道说,因为这段经历而有错觉的不止他一个,她甚至比他更严重,甚至把他当做那样亲密的人了吗?

      裴预大脑一片空白。

      冷静。他告诉自己,心跳却不听使唤,剧烈的如同擂鼓。

      什么时候的事情?

      他努力回忆江蒙这一路上的表现,试图从那些画面中捕捉到一丝暧昧,得出她动心的答案。他聪明绝顶,过目不忘,从第一面起至今的每时每刻都记得。

      他想起他们从客栈坠落的瞬间,雷雨心跳声中近在咫尺的她的眼睛,想起她牵着他手在山林中狂奔,干燥掌心灼人的温度。她喝水时脖子扬起的弧度,蹲下去在溪边洗脸时小臂的线条,她抬起头,浓黑的眉眼挂着水珠,在阳光下清澈晶莹。

      她看着他时很专注,很认真。

      一时间脑袋里好像万花筒,晕乎乎的,全是她各种样子。

      下一刻又都消散不见,只剩那一双眉眼,专注地凝视他。渐渐的,他似乎从那样的眼神里捕捉出某种幽微的、动人的情愫。

      好像是真的。

      江蒙真的心悦于他!

      这却让裴预左右为难了。他只是把她当做重要的好友,并没有逾礼的心思,所以自然不能接受她的感情。

      可若是拒绝,又害怕她伤心。

      万一这是江蒙第一次喜欢别人怎么办?

      裴预没有动过心,可他那些朋友里不乏情圣,也曾教导过他初恋最为深刻难忘,若是被伤了心,真是一辈子忘不了。

      他不想让江蒙一辈子都会为这事儿难过。

      怎么样才能委婉地、明确地、同时又不伤害她的拒绝呢?

      他就这样胡思乱想了一路。

      然后江蒙告诉他都是假的。

      那一瞬间真是羞愤欲死,裴预只觉得脑袋“轰”的一声,似乎全身血液都涌上来了。他自己都能感觉到脸和脖子一定红透了。他实在不想在江蒙面前如此失态,慌乱之下,只好落荒而逃。

      现在回过头来想,江蒙那时那扭曲的神情,怎么可能是在发自内心地说话?只可能是在说谎,怎么可能真的把他当成……他当时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自诩聪明一辈子,偏偏在此时蠢得令人发指。

      真是全天下头一号的蠢蛋。

      幸而这事儿江蒙并不知道,只是他的内心戏,不然,他真的没脸见人了。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山,已是下午申时。有了赵燕红的手令,他们顺利穿过寨子,在守兵的注视下出了寨门,顺着土路往外走。

      两人肩上都背着一个赵小鹅亲手打的包袱,里头干粮够他们吃到下一个镇子。

      江蒙走着走着,忍不住往回看。裴预顺着她目光回头,身后高耸直立的瓦石山上,已经几乎看不见赵燕红的大寨,茂密的树林掩映,只有仔细寻找,才能看见几面飘扬的旗帜。

      “她们能成吗?”江蒙问他。

      裴预抿了抿唇。

      他知道江蒙当然是希望她们能活的久一些,更久一些,所以他还是不要打破她的希冀了。

      不过不得不说,民间的形势比他想的还要糟糕。赵燕红这一撮人是一个缩影,一个赵燕红不可怕,就怕全国还有刘燕红、李燕红……

      据赵燕红说,她们乡里传开瘟疫后,官府却并未采取任何措施。既没有下发药材,也没有开仓放粮,救济病人。反而紧闭官仓,导致城中药材、粮食紧缺,千金难求。

      这和报给裴预的折子里说的完全相反。

      官仓制度是他提出来的,即丰年粮食价贱时,官府从农民那里略高于市价买入,储存至官仓。到欠年时,粮食价高,再以低于市价的价钱卖出。这样一来,既可以让官府多了一笔进账,充实国库,又可以稳定粮价,造福百姓。

      到今年年初,各地官仓无不充实,按照各州府报上来的数字来看,储存的粮食足够全国上下吃五十年。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赵燕红没有说假话。

      那么当地的官员都在干什么?

      究竟是昏了头舍不得放粮,还是官仓里根本就无粮可放?

      全国各州府报上来的数字究竟有多少水份,人间蒸发的那部分粮食又是进了谁的口袋?

      这种情况下,国力真的够支撑远征战事消耗吗?

      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裴预越想心越沉。

      此时,身旁的江蒙忽然停住了脚步。裴预回过神,也停下来,转头望向她、

      就见她表情十分奇怪,低头看了看脚下,纳闷地道:“奇怪……”

      “怎么?”

      “脚底下在震。”

      其实裴预没有感觉到,但江蒙是习武之人,感官素来敏锐,她说在震就一定在震。裴预想起那天的泥石流,顿时大惊,心道难道就这么倒霉,又要碰上地震?

      江蒙却否定了他的想法。

      她说这个震法很有节奏,而且不是上下左右晃,显然不是地震,倒像是马蹄踏在地上。

      她趴到地上听了一会儿,起身告诉他,有很多匹马正在往这里快速地奔来。裴预听完她说的,愣了一瞬,随即想到了是怎么回事。

      “快躲起来!”他拉起江蒙就跑,“官军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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