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赤红燃烧（一） ...
-
在夜晚，稀疏的残星点缀天际，月色沉寂成一片白苍苍的霜，挂在树梢，把那些枝叶都染得发亮。其中几撇叶影，倒映在利娅的窗边，而窗格里的房间，也是一片宁静。
回到家，原本想说些什么的0725看到利娅游魂般沉默地点燃香薰蜡烛，打开灯，坐在沙发，期间几乎没有任何声音发出——于是0725也跟着安静起来，和这栋有些陈旧的公寓一起保持住了某种共通的庞大的寂寞。
它看着利娅逐渐开始忙碌起来，不停查着学术资料，似乎是要为赶论文而努力。但那双天青蓝的瞳孔，却虚虚地落在空中，里面是一团杂乱的虚无，隐晦地弥散出一种迷茫。
0725整个统跟着一起着急，但它也知道，此时说什么都好像不太对。
它在主系统还没下发的支线任务界面看了又看，最后还是没忍心现在就发放任务。
*
于是，在暖光灯下，他们就这样彼此沉默了好一阵，各做各的事情，一直到0725终于忍不住开口。
——几乎沉默了半个下午的0725终于还是忍不住探头：“利娅，我是指，你真的没有感觉到白天你那个小伙伴的不对劲吗？”
0725痛心疾首：“不止是彼得·帕克，还有另一位你的好朋友杰西卡·琼斯——他们都.......”
“你是指他们拥有秘密身份........？”
摆烂放弃了论文撰写后，利娅选择了拿起之前还没阅读完的文学作品。
在听到0725痛心疾首的声音后，正在阅读着沃尔夫冈·博尔歇特的利娅抬头，用着一种显然易见的语气轻轻问着0725。
0725大惊：“你怎么知道？”
——电子音竟然都出现了微微的变调。
利娅·德里罗挑了挑眉，似乎微不可查的翘了翘唇。她索性把一枚金属书签夹进了书页，然后又起身，为自己倒了杯水，然后叹息着说，“毕竟是我的朋友啊.......很多时候，可能一开始没有察觉到什么，但时间一长，那些微不可查的熟悉就会全部变成线索和证据的一环。”
“当然，0725，你也可以认为，这只是最基本的推理。”利娅说着，还眨了眨她那双天青蓝的眼睛，似乎从刚才有些颓废的状态里走了出来，又恢复了一惯的从容。仿佛今天刚发生的袭击事件，还没来得及给她产生影响。
0725哇哦了一声：“那你真是棒棒。”
“我以为你一直一无所知，毕竟他们瞒得还算挺好。”
0725继续捧读：“所以你什么时候发现了彼得·帕克背后，蜘蛛侠的秘密身份？”
利娅·德里罗也大惊道：“什么？彼得就是蜘蛛侠？”
0725发出爆鸣，话语里满是不可置信：“不不不、什么？你说的秘密身份不是指这个？那你是发现了什么——？”
利娅·德里罗有些不好意思，她有些扭捏，“我只分析出了他肯定有什么秘密身份。毕竟，在纽约，很多人都具备秘密身份，这也不是什么值得稀奇的事情。”
0725呆滞，它突然有些自闭。
在意识到自己好像不小心爆出什么猛料后，0725默默地在利娅的系统面板上丢了一个吗喽自闭.jpg的表情包，就自己跑到了小黑屋。
好好好，自欺欺人大法，启动——
*
而在0725把自己关进小黑屋后，确认0725暂时离开的利娅·德里罗将目光凝聚到书籍目录页，那挂着微笑的表情却突然暗沉下来，渐渐地，充满一种奇特的飘渺。那种焊在脸上的面具仿佛在这时被卸了下来，最后显露出一点复杂的深涩的内里，苦到如嚼蛇胆。
关于好友的秘密身份，其实早在很久之前，利娅就已经隐隐有了猜想，比如莫名熟悉的声音和语气，比如某些小动作，0725脱口而出的结果也不过是最终佐证了利娅想法的正确与否。
从她觉得莫名熟悉的蜘蛛侠，到看到身上带伤的彼得·帕克，最后装作不经意表达感激时，对方一闪而过的微表情——全部联系到一起，就组成的是利娅·德里罗直到目前为止，依旧没有反应过来的真相。
那么杰西卡·琼斯呢........？关于杰西卡背后的秘密身份又是什么？似乎秘密不仅是从单纯的私家侦探时期开始，或许还要更早——早到自己和杰西卡失去联系，早到“坎贝尔”变成“琼斯”的那个瞬间。
然后，这份秘密重新构造了她在社会里的定义和身份。
有时候，利娅甚至会从杰西卡的身上嗅到一种烟草混合着烈性酒的味道，从她的眼睛里看到疲惫，似乎神经绷紧。即使在私下，也依旧在担心着某些突如其来的毁灭降临。但是当自己询问的时候，又会使用微笑来进行乔饰。
——那么，关于杰西卡·琼斯的另一面身份，是否又和那些超级英雄有关呢？
此时，利娅·德里罗已经没有了再继续做些什么的心情。关于白天突然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她有些心乱如麻，也使利娅忽然产生一种出门散散心的冲动。
她换上了一个宽松的黑色外套，在左边的口袋里塞了几张零碎的纸钞。又压低了鸭舌帽的帽檐，一个黑色的口罩随着帽子被一起戴了上来。
关于【英雄模拟器】，利娅最大的顾虑其实是，能不能承担起来“英雄”的责任——毕竟，做出选择，也只是为了想要复活父母的私心。而让她像彼得·帕克那样，仅仅是为了守护就让自己伤痕累累，奔波在战场和灾难的正中央，还要背负起来别人的希望和绝望——那未免也太沉重了些。
想到这里，利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
她的掌心既没有老茧，也没有疤痕，只是属于一个普通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会流血、会恐惧、会退缩的普通人。
一切发展地仿佛梦境一样。
——仿佛一场汗津津的梦。仿佛醒来后会变成一地鸡毛。
*
0725本来在面壁思过，但是却突然听到利娅的招呼声：“我准备出门逛逛，要一起来逛逛吗？”
什么？出门？！
0725小声欢呼：“那我们是要去哪儿？还是说你准备从今天开始成为英雄的第一步——夜巡？”
利娅有些无奈地捏了捏眉心，又把口罩往上提了提，虽然除了自己以外，没有人能听见0725的说话声，但依旧会让她感觉到有些羞耻。
“不、只是单纯........”
0725继续：“好吧好吧，让我来看看这里的具体情况，周围有什么需要未来的超级英雄利娅·德里罗出击的吗........咦？”
0725激动的语调用了一半就突然萎谢，“不是，等等——嘎嘎？为什么数据里显示这周围有两三个小型黑/帮啊？”
“虽然大概率没有重型武器，但依旧超过了你目前的身体数值。”
0725：呆滞，并极力想暗示宿主打消出门的念头。
利娅·德里罗淡淡地解释，“放心，只要你身上准备了足够的小费，那么行走起来，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你甚至还能雇佣他们护送你安全回家——前提是，你不怕遇到一场室内抢劫。”
0725大为震撼，不是，这和想象中的是不是有些不一样。不对哎，利娅难道不是要成为“英雄”吗？
而它也的确这样问出了声。
利娅·德里罗愣了愣，然后她那双天青蓝的瞳孔里开始淌起隐隐约约的笑意，又很快轻盈地流逝了，在夜色里并不明显。面对着显然对人类各项潜规则懵懵懂懂的系统，她耐下心解释道：“首先，你得记住一件事情，在人类社会，很多时候其实只需要用到两项就可以解决，一项是妥协，一项是谈判。当然，这两项通常也可以归结在一个大类里——那就是语言的艺术。尤其是当你还弱小的时候。”
“所以，在某些时候，顺势利用规则，这对于我而言已经近乎习以为常。”
说到这里的时候，利娅甚至在0725面前，冲着一个纹了大花臂的男人挥了挥手。而男人也热情地打了个招呼，甚至还用一种堪称友好的态度，让利娅早些回家。
“这里的黑/帮，因为要维持住自己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地盘和生态，通常不会对这里的租客和住户动手，甚至还会主动维护这里的安全，让部分瘾..君子和流浪汉远离这里——真遇到什么人的时候，只要记得交一点钱，就可以安然无恙，甚至有时候真遇到了什么危险，找这群人说不定比找NYPD还好使一点。”
“我选择成为‘英雄’，也并非是指要成为那种奔波在最前线的，大义凌然的‘英雄’。非要说的话，在真正遇到危险的时候，我只会躲起来，选择明哲保身——就像我曾经说过的那样，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最起码现在在一些灾难现场，毫无还手之力。”她有些理智到近乎冷酷的说。
0725被这番话惊到，用一种陌生的目光看着好久不见的宿主。她现在和过去的那个人看起来截然不同。
它试图用数据去分析，但是，因为缺少分析的样本，所以也只能从童年创伤之类来进行判断。
所以，利娅·德里罗身上这种微妙的错乱感又是从何而来？
0725忽然感觉在利娅身上，有一个个漩涡般的谜团围绕着她，但是因为没有原始密匙，于是所有的疑团都对它上了锁。
在0725蔓延的迷惑里，在夜幕沉沉下，利娅·德里罗停在一处分岔路口，停在了昏黄的街灯附近，慢慢坐上长椅。姜黄色的暖光照亮了她的半张脸，又把利娅的另外半张脸藏匿在阴影和黑暗中，划分成了泾渭分明的颜色。
在突然的寂静里，她轻轻地对0725说：“我已经不再是你过去认识的那个人了，所以也不要用过去的目光来看我——”
利娅·德里罗如是说。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