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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孤独 ...

  •   学校,家,每一个字眼于我而言都意味着孤独,我不想去学校,也不想回家。
      医院那边我已经很久没去了,医生催我的电话,被我忽略过无数次。
      我想跟余风慕待在一起,每天下午的半个小时是我最满足的时刻。每天都会偷偷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回家,心里仿佛被蚁群噬空,空荡荡地只剩脉动的回音。
      我机械地输入大门密码,厚重的防盗门吱呀一声就打开了。刚好碰到阿姨准备出门,她看见我,满脸紧张,防备都写在了脸上。
      当所有人都认为你举止怪异的时候,你只要稍微顺着他们一点,他们就会被自己的胡思乱想吓得惊慌失措。我只是将我满是伤疤的手臂展露出来,然后沉默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她就惊慌失色地大叫着跑出去了。
      我狂笑不止,为我简陋的诡计得逞而笑,笑我如此无聊的恶作剧也能成功。
      桌上的饭菜一如既往地难看,我吃了药,我妈又来陪我了。我让她不要说话,安安静静的陪我就行了。
      每次在家独处的时候,我的心情就会处于极度抑郁中,我太渴望有人陪我了,不用说话陪我沉默着就行,让我脱离孤独焦虑不安的状态。
      这座房子太空虚,我总是怀疑有那个手持血刀的男人已经闯入房间,躲藏在某个阴影角落里,欲趁我不备,将我杀死。
      我着了魔似的不安,我强烈的希望余风慕会出现在我旁边,我疯了般的想和他在一起,我享受着他在旁边陪伴的感觉。我奢望着不管我看向旁边多少次,旁边都是他的身影。
      然而我仅存的理智告诉我,要戒断这种感觉。
      我的混乱思绪被一道电话铃声打破,是我的爸爸。
      "你又没按时吃药吗?我走的时候,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嗯?"
      我脑袋里开了一束花,摇一摇,还能听见花在轻笑,花瓣轻轻落在我的心上,忽然就变成了余风慕的模样。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我……病好了,为、为什么还要吃药。"
      "你为什么不去医院了?不要吃其他乱七八糟的药,医生都给你配好了的药,吃那个,早晚各一次。听话,我过几天就能回来了。"
      "我没病。"
      "黎沅,你已经十七岁,"他顿了顿,继续说,"我不想逼迫你做一些违背你自己意愿的事,但你这么不听话的话,我不希望最后对你采取强制治疗。"
      "送进……精神病院吗?"
      "对我们而言这是能治愈你的最好办法,但是真要这么做了,对你非常残忍。我不知道哪种方法才是对的,所以我尊重你的选择。可是……"。
      我转头对我妈笑了笑,她问我谁打来的电话,我笑了笑说没事,从国外打回来的诈骗电话。
      第二天我没去学校,请了一天假去看我的心理医生。
      隔天回到学校,桌子上有一叠英语笔记,是余风慕给我的。
      字迹苍劲有力,行云流水,飘逸易识。这么漂亮的字我却有着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从我的日记本里拿出了那张黄色的便利贴,在明亮的光线下对比着,一模一样的字迹,却有着大相径庭的感觉。
      便利贴是我阅读课从某本在书架上孤零零待着的书里撕下来的,上面写着一首诗。
      名字叫做《不要站在我的坟墓前哭泣》。
      我非常喜欢,无论是诗句,还是字体。
      我将纸条插进了语文书里。夏木上午老是瞟我,她一副欲言又止,但又想不出要说什么的样子。
      中午的时候,她说希望能和我聊聊,我们就去了天台。
      天台的风吹的漫不经心,远处的城市与天空的界线被白云晕染。我一向讨厌别人的情感宣泄,可夏木眼里深不见底的黑色浓雾让我丢盔弃甲的妥协。
      "黎沅,你感受过死亡吗?"她问我,一脸平静。
      越平静越绝望,越绝望越平静。
      我心中隐隐猜到了她要做什么,我却不想劝她回头,她想做的事,是我梦里期望的。
      "很……多次,记、不清了。"我看着高楼之下,虚晃的地面以及成双结对的人影。"最、严重的一次,我妈给我喂了农药,差点死、死掉,最后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声……带受损。"
      "死亡并不可怕,对不对?他们也不是坏,只是不成熟。等他们成熟稳重的时候,我已经被他们遗忘在逝去的青春岁月里了。我不想成为他们成长的催熟剂。"
      风拂过她的秀发,发丝在风中凌乱,她依旧面无表情。
      与她朝夕相处的这些天,我知道,她丑陋的皮囊之下,是一个已经冰冷但仍旧善良的灵魂。
      她望着楼下熙熙攘攘地人群,转过来对我说道:"在他们眼里,我们就是两个同病相怜的人,在无病呻吟而已。他们把我们当取乐的玩具,他们假装不知道我们也是有思想会思考的同类。我们但凡做出一点反抗,他们就会把问题归结到我们身上,说我们自己想多了,内心不够强大,太在意外界的看法,自卑过了头……真的是我们的问题吗?"
      大多数时候我都缄默不言,因为我不知道要如何应对眼前的场景和人。
      "你、很好,我也是,我们自己爱自己。"我接过话头。
      "我很累,尤其是在学校的时候。学校于我而言,就只是暗无天日的牢笼。我每天最害怕的就是踏进校门,再走进那个立方体空间,忍受着嘲笑,深陷容貌焦虑不可自拔。"
      她将心完完全全地剥开,血淋淋的真情摆在我面前,我一时不知所措。
      预备铃响起,她让我回去,让她一个人在上面待一会。
      "不要做傻事。"我忍不住劝道。不是因为担心她,而是怕我自己惹上什么麻烦。
      "我不想死,我只是不想被拘束。谢谢你的关心,你快回去上课吧。"她转头对我笑了笑,笑容满面,笑意却未达眼底。
      "他们说人死的那一刻,以前所有的回忆会像放电影一般在眼前放映。可是,我不想我那走马观花似的一秒没什么好的回忆。黎沅,也许,在某天,在某个地方,你看见一个似曾相识的场景,会想起我吗,会想起专门属于我的一秒吗?"
      她的表情是那样洒脱,脸上还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从、从小到大,我的朋友不多。有一天……老朋友重逢的时候,我会跟他们说,我有过一个朋友,她的名字如夏日里郁郁葱葱的大树。"
      我努力说出流畅的一句话,嘶哑的声音犹如春日的树林的鸟鸣,笨拙地以真诚相待。
      "真好,黎沅,我们会再见的,我要去追逐我的自由了。"
      我心一紧,不敢多做停留,便回去了。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直到最后上课她都没有回来。
      她的事困扰着我良久,下午和余风慕在一起的时候,我仍然不可避免地想着她。
      "怎么了,今天格外地心不在焉?"余风慕一边做着卷子,一边问我。
      "你说,一个对生活,极度绝望的人,会把自己藏起来吗?"
      "除了死亡,无处可藏。"他的话冷得像极了冬月的寒冰。
      人间的面,见一面少一面。
      夏木失踪了。
      太阳照常升起,我的日子也一如既往,只是没了夏木,我更加的孤独。
      教室是一个牢笼,困住了我的身体,也囚禁了我的思想。
      夏木失踪的消息彻底在学校流传开来,夏木的妈妈,一个干瘦的女人翻到女儿的日记,跑到学校闹。
      她在校门口捶胸顿足地大哭,向每个进出的学生老师哭诉她的女儿。
      "我女儿,失踪前,给我留了一万块钱,那是她自己辛辛苦苦攒起来准备箍牙的钱。天杀的,我女儿,从小懂事乖巧,你们这群遭天谴的学生,欺负我女儿,你们凭什么欺负她……"
      我站在校门口,看着这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在虚弱的像水一样。好几个保安钳制着她,她双眼茫然无措地瘫软在地上。
      "大姐,有事好好说,你不要在学校门口闹。这么多学生看着呐。你女儿又不是在学校丢的。"
      "黎沅。"
      这如沐春风、朝思暮想的声音,我一转头,果然是余风慕。
      还有讨厌的文娅妮 !
      "怎么回事?这个阿姨是谁啊?"文娅妮惊讶地问道。
      突然郑副校长领导着几个主任出来,其中一个朝着围观的学生怒喊:"看什么呢,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快进去上课。"
      "一起走吧。"余风慕在我头顶说,我默默地跟着他俩,回头看了好几次。
      郑校长亲自搀扶起女人,低头说着什么。女人六神无主地一直在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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