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局》一口威化

97、番外 欲壑难填（4)

　　从那次后，方煜又是很长时间不见郑力，但还好郑力有时会和他电话联系。两人谈天谈地，唯独不谈彼此的工作。
　　“兄弟，等老了之后我们去海边养老吧。”
　　“你不会游泳，去海边干什么？”方煜问。
　　郑力在那头嘿嘿笑。“海多干净。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海呢！”
　　方煜只当他随便说说，没接话。
　　“兄弟，你知道地球最早只有海洋吗？以前人都生活在海水里？那他们肯定和咱们长得不一样吧？”
　　“亿万年前地球上没有人类。”方煜叹气，向郑力解释。
　　电话那头几秒的沉默后，郑力爆发出爽朗的笑声。方煜拿着手机，不禁也笑了起来。
　　方煜其实也在想该如何劝郑力收手，但每次郑力像是有预感般，两人胡扯过后，他就借口有事挂断电话，丝毫不给方煜机会。
　　方煜也没再接到钱新开的电话，倒是在新闻上看到不少钱新开的采访，钱家势力水涨船高。方煜心中的石头越滚越大。
　　有次方煜执行任务，到了凌晨三点才回到局里，刚打算躺椅子上歇会儿，手机传来了消息。他依看竟是郑力发来的一张图片，加载出来是一座工厂。方煜对这座工厂有印象，他之前做调查经过这个地方。他记得工厂前段时间刚查封，果然上网一搜就搜出了前段时间的新闻。郑力不可能无缘无故发这条短信给他，他拿起衣服就走了出去。
　　他驱车来到工厂前，工厂四周一片寂静。他观察了四周的情况后，绕到工厂后面，墙边刚好有棵歪脖树，他攀着树，翻上墙，从墙头跳进工厂。工厂内无比安静，他没开手电，猫着腰试探性地往前走。
　　方煜发现工厂内一处仓库似乎有灯光隐隐闪现，他加快脚步，贴着仓库外的墙壁往大门处移动。就在他临近仓库大门时，他听见里面传来的凄厉惨叫声。那声音稚嫩，但痛苦万分，方煜蹲下身，缓缓移动到门口，大门未关严，露出一丝缝隙，他眯起眼往里瞧去。看到的画面令他不自觉颤栗，内心十分恐惧！他屏住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凭他一人，不仅会打草惊蛇，而且还会把自己折进去。
　　他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仓库，照着原路返回。到了工厂外，他才算真正整理好思绪。局里为他们准备了专用手机和通讯设备，但还好方煜还有自己的手机。平时和郑力及家人联系时，就用自己的。他拿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报警电话，捏着嗓子说出工厂的地址，并要求尽快出警。
　　方煜回到警队，刚巧遇到他们出警，顺理成章地跟着他们一起到达工厂。而那受害的女孩就是温暖。而据队长说，在方煜来之前的两年前也才发生过一起类似的事情。
　　方煜愈发意识到郑力所做的事情有多么危险，他事后给郑力打去不少电话，但都无人接听。最后一次见到郑力，是在温暖即将要转移到S市的时候。
　　那时他一方面因为愧疚，另一方面因为心疼温暖的遭遇，他常常和S市来办案的警察一起去照顾温暖。有次在他从医院出来，站在路边时有人从后拽了他一下。他下意识想上手，但一转身对上了那双熟悉的眼睛。而拉着他的那只手，小指上戴着一枚玉石戒指。
　　“大力？！”方煜见了他，下意识怒斥道：“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不是我，我......”郑力神色慌张，他重重叹气道，“算了！兄弟，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医院门口人来人往，方煜下意识想要保护郑力，就随着他往僻静处走。
　　“你让我去S市？！”方煜听到郑力的请求，不可置信地盯着他。
　　“兄弟，你别急”郑力劝道，“你听我说。这对你是个多好的机会，只要你提出申请，我们就能让你立马调任。去了S市发展可比在H市好多了。兄弟，你想想。”
　　“别说了。我不会这么做。”方煜断然拒绝，“倒是你，老实交代，这件事情你参与了多少！”
　　郑力听闻，脸色阴沉地说道：“你以为你在这儿会有多好的发展吗？”
　　“你什么意思？”方煜问。
　　“这件事情查不出结果的。只要我们还在，这件事情就没有结果！而你，你报警的事情已经有人查到了。他们马上就会找上你！”
　　“我不怕。”
　　郑力似乎是听到了多大的笑话般。“你不怕？你父母呢？”
　　方煜脸色骤变，他抓住郑力的衣领。“你说什么？！”
　　“兄弟，我也不想。你只要乖乖跟着他们走，把他们的行动汇报给我们。我拿我性命起誓，你和你的家人一点事情都没有！”
　　方煜怒目瞪着郑力，现在这一刻，他竟然分不清眼前的人到底还是不是从小玩到大的那个傻小子。
　　“方煜，兄弟.....你信我，信我这最后一次。”郑力眼中充满乞求与诚恳。方煜想现在就将他带到警局去，但这些天，他也渐渐发现，H市无人作为，否则上面也不会派临近的S市来调查。
　　似乎察觉到方煜的动摇，“方煜....”郑力低声乞求，“你走吧。”
　　方煜松开抓住郑力衣领的手，静静地站着。他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只知道郑力已经离开，夜幕已经降临。
　　而前路，他再也看不清了。

　　躺在冰凉的地板上，方煜感觉到身体渐渐发冷，他的眼皮越来越重，意识渐渐抽离。如果那时，他狠心将郑力带回警局，或者带到温局面前，事情会不会发生转机？而郑力也不会死？或者，他在发现钱新开的野心与钱家的手段后，暗中调查，是不是也不用等到今天？
　　他当年跟着温局和朴立年去到S市，隐瞒了自己认识郑力与钱新开的事实。有时郑力会给他发信息，询问温暖的情况，以及局里的一些事。因为涉及的并不深，有时方煜还是会和他交流。但其实他心里一直都清楚，这样的自己也早已成为了他们中的一员。而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也说不清楚。
　　到最后他都试图隐瞒郑力的存在。真的是为了兄弟情吗？他无数遍问自己，可答案从来都是空白。
　　朦胧间，他好像看到了郑力所说的大海。
　　一望无际，深蓝清澈的海水一下下涌向了他。
　　如果他、郑力和钱新开以不同的身份遇见彼此，能不能做一辈子的兄弟？
　　而温暖，还有更多无辜的人能否拥有属于他们的人生？
　　就在他等待死亡来临之际，他听见远处响起的警笛声，他听见有人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
　　“小子！你给我挺着！等回去我再收拾你！”
　　“煜哥，你一定要醒过来。”
　　“方煜！”
　　海水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手术室的蓝白相间。他意识渐渐清醒，心中下定决心。当年未能解决的事情，如今定要了断。
　　在方煜恢复意识后，他便将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向温局和朴立年讲了出来。
　　经过调查，那栋别墅并不在钱新开名下，而郑力的死从表面看与钱新开无关。福利院的张院长虽供出了些人，案子调查到最后，也没能完全斩断钱家与H市上层的勾结。
　　方煜在医院养了一段时日后，就回到了局里。
　　表面上，他还和从前一样，似乎这件事情对他的影响不大。但他心里清楚，哪怕用一辈子，他也要与钱新开有一个了断。
　　为了郑力，
　　为了像温暖一样的受害者，
　　更为了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