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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绝境 ...

  •   入夜,月色在轻云的遮蔽下忽明忽暗。

      子衿换了一袭黑衣,飞跃上乐府屋檐,诺大的府邸,间或有几行仆从端着吃用物品在其间穿梭来往。

      子衿躲避众仆从的视线,随即潜入乐府中。

      自池安兰苑一行,乐澄独自一人先回府,到如今夜深,息泽也没再来。她自是不在意,但心头仍闷得慌,便出了景棠院独自散心。

      路过一段游廊拐角处,一个极其熟悉的身影藏匿在正厅外的廊柱后,悄悄向里头探查着。

      乐澄猛地后退一步,将身子隐藏在漆墙之后,心跳止不住地乱跳起来。

      子衿?!

      他怎会在这?难道已经怀疑到爹爹头上了?!

      她惊惧着,只感觉腹部翻出一阵疼痛,连忙用手撑住墙面,思虑片刻后慌张地朝景棠院走去,尽量不发出一丝声响。

      屋内,乐澄只僵着坐在榻上,一只手死抓着台案。

      这几日压在心底,不闻不管不顾的防线顿时被打破,她忽得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机会继续装聋作哑地逃避了。

      怎么办?

      如今爹爹一意孤行,择日便要发动政变,而我,与息泽大婚的时日也将近,我的命运当真要一辈子任人摆布?

      爹爹你为何当真如此狠心?

      几滴热泪砸在手背上。

      究竟有什么办法可以扭转局面?

      乐澄猛地站起身来,只感觉浑身都僵硬,腹中翻江倒海般令人作呕,却仍以不自在的步伐来回在屋里踱着。

      眼神迅速瞟过屋内的屏风、窗帘、书架、镜台各物,没有一丝灵感能从中取出,没有丝毫办法从脑海中跳出。

      他可以带我走吗?

      乐澄脑中忽地出现这一声音,她即刻顿在原地,浑身的血液腾腾地窜上大脑。

      万一他不愿意呢?

      他爱的是卷耳吗?

      乐澄忽然打了一个寒战,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脑中不断地重复着卷耳,卷耳……

      “云意,云意!”她急匆匆地喊道,声音极为颤抖。云意听见呼唤声,连忙从屋外跑了进来。

      云意连忙扶着乐澄坐回榻上,见她一脸惊慌的模样,赶忙问道:“小姐,怎么了?!”

      “子衿,他,他现在就在乐府。”

      云意只满脸震惊,却只能不断地捋着她的后背,欲让她镇静些。

      “你去城外的药坊,找一个叫祈年的男子,让他带卷耳走。”

      云意只还听得云里雾里,猛抓着乐澄的手让她别急。

      “你就告诉他,要战乱了,让他带卷耳去避难。给他一些钱财,或者什么。务必,务必要说服他让他带卷耳离开。快,快去!”

      乐澄猛地一推云意,焦急地朝她喊着。

      “明天,后天,后天爹爹就──,那只有明天了,明天要。”乐澄喃喃自语着。

      云意只手足无措地看着眼前这场景。

      “明天午时之前,必须办妥。”

      她忽然睁大双眼,看着云意说道:“对了!进出府邸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被他发现了!去,快去!”

      云意赶忙连连应下,叫了府内另一名丫鬟来照看乐澄,便连忙整理好东西出发了。

      见云意走了,乐澄瘫坐在榻上,大脑仍是一阵发热。

      子时,月黑风高,药坊的木门紧闭,沉重的敲击声使其晃动起来,发出些吱吱声。

      祈年点燃屋内的油灯,提了灯笼从侧边的厢房走出,略微迟疑地打开了木门,印入眼帘的是一位浑身黑衣,带着帏帽的人,看不见相貌。

      “你是?”周遭静得可怕,祈年声音中的颤抖暴露无遗。

      云意掀开帏帽:“敢问公子尊名祈年?”

      祈年一见是个柔和的女子,惊惧便少了几分:“正是在下,敢问这么晚了,──”

      没等祈年说完,云意便跨进药坊:“公子,进屋聊。”

      厅堂内的灯全然点上,亮堂了许多,云意将帏帽摘下,立即表明来意:

      “我是乐府的丫鬟,我家小姐乐澄派遣我有要事与公子相商。”

      “乐澄?”祈年皱了皱眉头。

      “噢,小橙,公子应该认识吧。”

      祈年眉毛一挑,顿了片刻,心中虽有几分讶异,但还是笑了笑,说道:“认识的。敢问是何事?”

      “我家小姐要求你带卷耳姑娘离开,逃离淮春城,这里不出两日便要战乱了。”

      祈年面色一紧,心中瞬间涌出猜疑来:“你怎知即将战乱?”

      云意一愣,而后说道:“具体原因请恕我无以告知。但我家小姐并没有任何理由编造谎言来骗你,待战争爆发,此等人命关天的大事,你与卷耳姑娘的性命,全在你信与不信的一念之间。”

      在祈年沉思的时隙,云意将一大笔银票放置方桌上:“这笔钱,足够你雇一辆马车带卷耳姑娘逃至其余四城,并且在那置购房产生活一辈子了。”

      祈年眯了眼看着桌上大把银票,忽意识到她口中的战乱并非有假。

      ……

      “请替我转达对乐小姐的谢意,但你们实在找错人了。”

      “公子这是何意?”云意心底忽然有几分焦急,若是按小姐的意思,这位祈年公子应是心悦卷耳姑娘的。

      “小耳是不会愿意跟我走的。”

      云意抬眸看着他略有失落的神色,忽便明白了他并非不爱。

      云意从袖口中拿出一叠方纸递向祈年:“迷药,也替你准备好了。”

      “你们?”祈年面中立即闪出惶恐,直直地盯向云意。

      “如今机会就在眼前,公子难道要放弃吗?”

      “况不论及此事,公子可曾设想在一片战乱之中,卷耳姑娘的性命安全能否得到保障?是放任她一时糊涂不愿意随你走,还是奋力保全她的性命,公子不用想都知道吧?”

      “据说卷耳姑娘心悦于笙书阁的一名男子,待到战乱之时,笙书阁的弟子都去杀敌,除了公子你,她还能依靠谁?”

      “我──”祈年捏紧了拳头,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趁还没有战乱,早早带她离开,这是最好的选择。”云意盯着祈年的眼睛,决绝地说着。

      祈年愣愣地看着云意指间夹着的那方迷药,只感觉脑袋里的那根青筋猛地跳着。

      次日。

      “哎哟,真是不得了了。今日不是赶集吗,听那卖猪肉的屠夫说,今儿个大早他杀了猪,准备挑来城里买,走在路上,就轰轰隆隆见了一大批笙书阁弟子从山上下来。”一位大娘走在街市上说着。

      “笙书阁弟子为何下山了?!”一位老汉惊讶道。

      旁边一小贩听了他二人的谈话,也立马插进来说道:“听我朋友的侄子说,之前在醉江月,也有几位笙书阁弟子,说是抓匪贼,可我觉得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

      “保不齐淮春城要遭难咯!”那老汉忽地大叫道,周遭一群行人都惊异地看着他。

      “这是上天给我洗刷罪孽的机会啊!”那大娘忽然神情癫狂地双手合十,朝着天空拜道。

      “老婆子,你这话什么意思?”那老汉见她脸色又悲又喜,不解地问道。

      “难道你没有听东城赛半仙的布教吗!他可真是菩萨在世啊!果然淮春城要有大难啊!可是上天怜悯我!给我机会洗刷这辈子的罪孽啊!感谢苍天!”

      “你怎么神神叨叨,跟我家那位一模一样!整天嘴里说着自己罪孽深重!”小贩说道。

      “死是一种解脱,可以摆脱我的原罪呐,感谢苍天!”那大娘忽然雀跃着跑开了。

      崇皓轩与卷耳二人跟在这三人之后。“应是师父派人去剿灭风云会以及青玄师兄也开始行动了。”崇皓轩说道。

      “东城赛半仙?”卷耳忽然想起自己似也见到过他的传教。

      “你不觉得那位大娘的反应特别奇怪吗?为何对于死亡能如此坦诚,甚至夹杂着一丝期待?”卷耳问道。

      “确实奇怪,像被迷了心智般。”

      二人忽地察觉到其中的蹊跷,随即决定赶往东城赛半仙所处之地一探究竟。

      卷耳循着记忆找到位置,却见大门虚掩,门口挂着一面字样为江湖赛半仙的旌旗。

      “今日那位老者不出来布教了?”卷耳疑惑道。

      “走!我们进去看看。”

      二人溜进屋内,四周无窗,只有门口那一隙光照进来,显得极为昏暗。正中一块暗红色台案,除此之外,没有任何陈设。

      卷耳敲了敲台案后的那块木墙,此处实在奇怪得很。

      记得那日见,赛半仙背后列了一排的侍从在此处,为何现在如此狭小?

      砰的一声,那块木墙弹开一缝,卷耳与崇皓轩两人神经猛地一紧。

      “我好像踩到什么东西了。”崇皓轩略带羞涩道,随后低头一看,一块木板被踩得微陷地底。

      卷耳用力将木墙推开,只见一条幽深漆黑的通道。“这是什么?”

      “又是通道。”崇皓轩忽地忆起在王府的事情:

      “……想必我们找对地方了。”

      二人提着剑,背靠着背沿着通道朝前走着,此通道由窄而宽,体肤间极易感得微风的流过。

      “这通道挺长。”崇皓轩说道,声音在洞中变得空灵悠长。

      约走过半盏茶的时间,前方才渐渐有些光亮,卷耳二人微眯了眼,放慢了步子,朝外探去。

      原来这光竟是白晃晃的日光,通道的另一端指向一块广阔大地。

      只见眼前三面皆山,黑压压,数以万计的士兵分部按方阵排列,清一色的铁甲棕马,长枪在手,在日光下闪着寒芒。

      这景象犹如九天霹雳,将他二人的精神震得涣散麻木。

      崇皓轩只感觉一股麻劲从骨子里散发到体肤之上,渐渐要握不住手头的剑了。

      正当他俩反应过来,准备离开报告给笙书阁之时,崇皓轩恰巧与一名巡查的士兵对视。

      “跑!”

      崇皓轩大喊道,拽着卷耳的胳膊便猛地往回冲。

      就在卷耳转身的刹那,士兵眼里的狠恶与冷酷毫不留情地击溃她内心的防线,那是一种犹如死神降临般的凝视,死死攥着她的心,难以呼吸上来。

      两人沿着通道疯狂逃窜,慢了片刻便是死。

      百名士兵持着火把,利箭如暴雨骤下,朝幽深的通道疾发。

      “卷耳,你先跑!”

      崇皓轩拽着卷耳的肩膀,猛地将她往外推,随即挥剑出鞘,转身挡下疾驰如雨的利箭。

      火把的光亮愈加蔓伸进通道,映照着崇皓轩鬓间豆大的汗珠,透着刺人的晶莹,他脖间的青筋暴起,体肤间透着血液沸腾的红。

      卷耳顿住脚步,连忙回身拔剑,喊道:“要走一起走!”

      利箭一波一波地疾驰而来,士兵沉重的脚步声愈加强烈。二人的手臂,体躯之上,瞬间被划出道道鲜颜的血口,拼死作抵,只能确保不被刺中要害而毙命。

      “你再不走,我们两人都得丧命于此!”

      他眼底布着猩红的血丝,歇斯底里地朝卷耳喊道。

      一柄利箭猛地刺进卷耳的肩膀,浑身的气力终于在此刻掏空殆尽,她面色惨白,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着。

      又过片刻。

      百余士兵如约而至,举着火把,明刀晃晃,恶狠狠地冲来。

      重烈的脚步声,压来的,乌黑士兵,以及空气中弥漫开来的血腥味……

      意识模糊间,只感觉身子又被猛推一把,离那道出口更近几分。

      “你快走!”这声音遥远得,似薄纱飘渺,又震耳欲聋。

      紧接入耳的,是混合着的,嘈杂的冷兵器碰撞声与痛苦的叫唤。

      “不用管我了。”

      崇皓轩撂下这一句话,转身迎向火墙刀海。

      ……

      “我答应过子衿师兄的,一定会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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