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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真的是逆鳞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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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路走到夏泽身边。
那是一杆毛笔,笔杆翠绿,中间带有丝丝缕缕的血红色。笔豪银白,上端饱满,尖端锋利,豪发根根分明,颜色也颇为均匀。
毛笔悬挂在专属的笔架上,底座由黄金打造,模拟一座起伏连绵的远山形状。
罩着毛笔与笔架的透明盒子,看质地不像玻璃的,萧路判断是由蓝宝石打磨而成。
这毛笔的确不是俗物,但价格远不及笔架及包装盒。想来毛笔的意义重大,何家才会不惜成本,还放在这么显眼的位置。
萧路便想问问夏泽,一转眸,立刻打消主意,不问了。
夏泽的神态与在雨夜巷历史博物馆里差不多,只是没有那么悲伤,至少他没在流眼泪。
夏泽沉了片刻,稳定自己的情绪,方才伸出手,小心解开包装盒的锁扣。
他白皙细嫩的手指缓缓抚过笔身。
“我亲手做的。”夏泽闷闷地说。
“唔,做给……”萧路猜得到答案。
“陆寻。”
嗯嗯,不然呢?
夏泽轻轻将毛笔取出。
他亲手挑选的翠玉,亲手打磨成细圆柱形状的笔杆。他在远离云苍上千公里的山上,搜寻两天一夜,终于找到那只号称“北临狼王”的巨大野狼。
狼王当时以为自己必死,使出全身本领与夏泽拼命。
怎么能打得过夏泽?最终还是被夏泽残忍地扯下腋间上百根狼豪,才拿回自由。
夏泽忍不住笑了。他很难忘记狼王当时的神情,如果对方会说话,狼王一定会说:“你个神经病!你倒是早说啊!”
他翻转毛笔,顶部刻了只大角公鹿的标志。那是陆寻收到毛笔后,亲自刻上去的,夏泽可没有这种本事。
夏泽笑容慢慢散去。这杆笔是陆寻最喜爱的,喜爱到舍不得多用。只在给每个完工的木偶点上画睛之笔时,陆寻才会拿出这个宝贝。
但陆寻平时总爱拿在手里把玩,时间久了,翠玉上慢慢滋生出淡淡血色。
夏泽捧着毛笔,转身看向熟睡的何飞……“怎会在你这儿?你是谁?”
萧路不语。
他不相信夏泽想不明白。
夏泽便看向萧路……“你知道吗?萧路?”
“倒是有个还算合理的推测,”萧路语气温和,“你也能猜到吧?”
“他、他是……是陆寻的后代……”夏泽双手微颤,垂眸,“这是他的遗、遗物?”
“很有可能。不过也有其他可能性,比如何家祖上是个贼。”
“他以前跟我在一起,怎么会有后代?”夏泽不信,或者说,不肯信。可他对于萧路提出的其他可能,根本不往心里去,一心只纠结在“后代”上。
“不跟你在一起之后就有了吧?”萧路一向主张直面伤疤。逃避永远好不了,撕开结痂,多流几次血,总能长好。
他见夏泽犹疑不定,心中明明已有答案,又不肯面对,决定直接一些,推夏泽一把。
“你胡扯!”夏泽声调前高后低,明显底气不足。
“没有啊,”萧路冲他眨眨眼,一脸无辜。“这是他们家的传统。”他轻抬下巴,指指何飞,“据说他爷爷就是个老深柜,照样娶妻生子。”
夏泽被萧路刺激得身体一晃,不由自主地又去看趴在桌上的何飞。
“那个你也别抱什么幻想。何总裁喝多了爱好拉别人上床。”
“萧路!”夏泽低吼。
“干嘛?”萧路依然一脸无辜,“不能面对现实?”
“我还以为你的讨厌变少了……”夏泽摇头。
“原来只是你以为错了。”萧路皮厚地接话,然后语调轻松,给夏泽支招:“还是搞清楚你这次来的目的吧。其实何家是谁,为人怎么样,跟你又有什么关系?能治好你哥哥就行,不是吗?”
“收起你的说教嘴脸。”夏泽毫不领情,“少给我摆出一副逻辑天王的样子,其实就是个毫无人情味的冷血孽障!”
萧路勾唇,不说了,说不下去了呀。
等夏教授自己想清楚吧。不过,陆寻真的是夏泽的逆鳞啊,每次稍加触碰,定会迎来夏泽的暴跳如雷。
夏泽他,真的好爱陆寻。
萧路感觉心脏上揉进把沙砾,不疼,可硌得慌。他偏转头,装作欣赏多宝阁上其它藏品。
夏泽快速将毛笔放回原位,照原样合上包装盒,转身便走。
“唔?”萧路略感意外,“你这就走?”
夏泽不理,换回隐身,飞快往外走。
萧路跟了两步:“气功大师不要啦?”
“谁爱要谁要去,你那么牛,你自己留下。”夏泽愤怒回复,“我一秒钟也待不下去!”
萧路停住脚步。行啊,既然正主放话说不要了,那他也无所谓,又不是他有个哥哥等着救命。
回酆都去!
萧路边想着回酆都去,边踱回何飞的书房,后来又去了人家的卧室,里里外外仔细查看一遍。
接下来的几天,萧路再也没收到过夏泽的小纸条。
他照常每天接单攒功德,跟迟年吃顿饭,与秦越喝场茶,生活似乎回复原轨。
只不过,他与何家的缘分,好像还没结束。
客户姓名:樊琳
年龄:24岁
死因:他杀
生效倒计时:60秒、59秒……
客户所在地址正是何家大宅,萧路稍一犹豫,还是接下了单子。
尽管那别墅里还残留着夏教授的怒火和哀怨,但他萧路该攒的功德还是得攒。
何家的大别墅有五层,樊琳从顶层天台掉落,仰面着地,当场死亡。
从正面看,樊琳依然是个长相甜美的女孩。
从侧面看,她像二维的,因为后脑勺落地,颅骨几乎拍成扁平状。
两条手臂全部粉碎性断折,拧在身体两侧,像刚脱完水还没来得及展平晾晒的床单。
“我刚才跟那两个人说了,”樊琳属于少见的,主动跟萧路说话的那类客户,“有人推我!”
“唔。那两个是黑白无常,现在由我接手。”萧路波澜不惊,客户的死因写明了是“他杀”,萧路没以为樊琳失足掉落,自然是有人推她下楼。
“那你负责,你管不管?”樊琳瞪起眼睛。
“管,我来接你回酆都。至于推你的人,一样也有人管。”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的,是不是这理儿?”樊琳口齿伶俐,大约平时也是个厉害角色,“你说你管,那你现在就管给我看。”
萧路挑眉,意思是,你要我怎么管?
“这还用说吗?把凶手找出来,杀了他,给我偿命。”
萧路摇头:“不行。”
“为什么?这还有王法吗?还有天理吗?我不管,必须给我偿命!”
“不是每个人的罪孽都立刻有报应,但你要知道,越晚到的报应,越重。”萧路淡淡给她解释。
“我看不到的报应不算报应。气死我,谁啊这是,推我!!!”
“你还是别耽误自己转世为好。”萧路劝了句,“不要上辈子死得不明不白,因为生气,下辈子也没了。”
樊琳看萧路的模样,知道他不是好惹的,有点被震住,但还是不甘心,琢磨片刻:“至少我得知道是谁干的,不过分吧?!”
“唔。”萧路不置可否,只说,“试试看。”
说完便凝神查看周遭环境。
不管萧首座说出的话有多么疏离冷漠,他对待每一位客户,都认认真真。
认认真真地解决问题,有时认认真真地教训客户。
按照规定,黑白无常在客户死前到位,验明正身,交给摆渡人。
萧路今天赶到的时候,樊琳刚刚坠落地面,砸地的那声巨响仿佛还在何家大宅间回荡。然后萧路等待黑白无常说完套话、走过流程,最后樊琳主动来找他说话。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分钟。
萧路确定,期间无人离开过大宅。
樊琳既然是被人从顶楼推下,动手的人,必然还留在别墅内。
这会儿才有几个佣人,大呼小叫,惊恐得互相拉扯搀扶,犹犹豫豫地往尸首身边靠。
萧路需要判断的是:凶手会来到现场?还是躲在别墅内不出来?
他倾向于前者。
一来凶手需要确认,樊琳究竟死没死。二来也是为了洗刷自己的嫌疑,毕竟宅子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是个人就想过来看看究竟怎么了吧?
萧路微微眯起冰眸,着重观察赶过来的人。
先是三个女佣,穿着统一的制服,当然,与樊琳的制服也是一样的。
接着先后跑过来两个男佣,他们毕竟胆子大些,越过步履犹疑的女佣,两个人都蹲在了尸体旁边。
大门再次开启,这次出来的是一个身材清瘦、面容阴鹫的老者。
萧路只扫了他一眼,便认出,那是何仲文。
他曾在酆都隧道中见过姚元元一生的重要记忆,何仲文的影像导致姚元元当场叫停摆渡车。
何仲文的五官与年轻时几乎保持一致,只是气质变化很大。他年轻时意气风发,是个开朗阳光的青年。
现在老了,忧愁与压抑浮出水面,组成他给别人留下的第一印象。
两个男佣中,有一人战战兢兢伸出手,试探尸首的鼻息。
“他是谁?”萧路指着那人,问樊琳。
“孙加洋,就是一个同事。”
萧路看了眼樊琳。
他并没有询问孙加洋与樊琳的关系,樊琳主动解释,看来他们之间的关系是樊琳在意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