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见》穆回枝

23、第 23 章

　　许愿睁大眼：“你去？你不是身体不好吗？”

　　“找关系开的。”简易移开眼，“我好得很。”

　　佀好好沉默地看着他，她知道简易是在骗许愿，骗大家，为了参加3000米，可是为什么要执着于3000米？

　　“你行吗？”疑问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她知道简易自己有分寸。

　　“放心。”

　　“那我先去帮你检录，你准备一下。”董何毕跑走了。

　　简易背过身，从书包里翻出一小瓶糖浆喝了，又磕了葡萄糖。佀好好看在眼里，叹了口气：“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是必须这么做。”简易抹掉嘴边的液体，把听到的事情来龙去脉告诉佀好好，“能不能帮我个忙？”

　　“你说。”

　　“录音我发到你微信上了，你等会就去找裁判台，把录音给他们听，不信的话，让他们调监控。”

　　“好。”佀好好应下，又看了他一眼，不放心道：“坚持不下去的话别勉强。”

　　“放心。”简易说。

　　广播已经在通知进场了，简易深吸一口气，心里很乱。

　　他小学被别人追着跑了三条街都没趴下，三条街距离都不止3000米，中学跑步什么的也没有落下，不可能现在因为低血糖和贫血就退化，咬咬牙就坚持下来了。

　　准备线那里一群人，杨飞看到简易，疑惑地皱起眉，而简易冷冷地横了他一眼。

　　杨飞心里不屑，随便找个人补上，不足为惧。

　　孟翡喝余亦时回到观众席的时候，比赛已经开始有一会了，柯景也回来了，听说了余亦时的事情，安慰道：“没事没事，咱们班不要3000米也很厉害了，好几个第一。”

　　余亦时只是点点头，没找到简易，孟翡先问了：“诶？你们看到简易没有？”

　　“简易？”许愿吸着奶茶，不解地回答，“简易在跑3000米啊。”

　　“什么/什么？”孟翡柯景同时发声。

　　“怎么了？”许愿不明所以，“如果运动员受伤的话可以替补啊。”

　　柯景几乎是瞬间就站了起来，扒着栏杆看操场上的人流，真的看到了那个粉毛少年。

　　“你们，你们，简易他有贫血和低血糖，怎么能让他去跑3000米呢？”柯景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什么？”董何毕呆了，许愿说：“他说是找关系开的……”

　　余亦时握紧栏杆，眼神担忧地看向操场上那个人影，下午两三点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能行吗……

　　此时的简易正努力调整着呼吸，不断激励自己。

　　可以的，还有一圈就跑完了，快要冲刺了……

　　心里这么想着，可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还有最后半圈，他感觉步子已经开始虚浮了，开始后悔中午又没多吃点。

　　恍惚间他看到了杨飞开始提速，不行，不能让他们得逞。

　　简易艰难地挥动手臂，顶着炎热的阳光，眼前越来越模糊。

　　不妙啊……

　　低血糖发病的征兆，眼前模糊，事物全部泛白发亮，到最后眼前一片黑，什么也看不见。

　　争点气啊简易，起码跑完再黑吧。

　　距离终点只有几步了，好不容易甩掉那么多人，不能半途而废。

　　他调动全身的力气冲过终点线，没心思再管是第几，只知道再不找个东西靠着他就要栽在地上了。

　　简易跌跌撞撞地扶着墙走到了后面没什么人会来的角落，伸手在眼前晃了晃，什么都看不见。

　　他叹了一口气，顺着墙壁滑落在地，疲惫地闭上眼睛。这次“失明”可能要持续一段时间，毕竟身体早就在抗议了。

　　幸亏还提前磕了药，不然可能都坚持不到跑完全程。

　　简易还在跑最后一圈的时候余亦时就已经准备下来，但是从观众席下来到比赛场地要绕一大圈，下来后就找不到人了。

　　他绕着墙根摸索，最后在后面找到了坐在地上的简易。

　　“简易。”

　　被叫到的简易茫然地睁开眼，但眼前还是一片黑暗，顺着声音方向抬头：“余亦时？”

　　余亦时看到的简易，脸色苍白，嘴唇无色，双眼无神，他蹲在简易身前：“还能走吗？”

　　“……不能。”

　　“哪里不舒服？”

　　简易使劲眨了眨眼睛：“看不见了。”

　　余亦时心里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简易说，“失明了，以后就是盲人了。”

　　失明了？

　　余亦时看着眼前这个人，双眼没有聚焦，好像真的盲人一样。他不可置信地握住简易的一只手，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你骗我。”

　　微风拂过，吹起地上散落的残叶，卷到高一点的地方又落下。

　　简易在这阵风里无言，等到风停了，笑眯眯地拍拍余亦时的手：“你怎么知道？”

　　都用这种语气了，看来是真的没事。

　　余亦时松口气：“有没有不舒服？”

　　“有。”简易就像一个为了从树上拿下风筝摔下来后需要大人安慰的小孩，“好累，好饿，好渴。”

　　余亦时下来时带了一瓶水，拧开送到他嘴边：“喝吧。”

　　简易一阵乱摸，摸到了余亦时抓着瓶子的手，就那样喝了几口水。

　　“张嘴。”

　　“嗯？”简易感觉嘴里被塞了一颗糖，还是白桃味的，“还挺好吃。”

　　余亦时起身准备去扔垃圾，却被简易抓住手腕：“你去哪？”

　　“扔垃圾。”余亦时晃晃手里的垃圾，意识到他看不见，又停下动作。

　　“哦，那你去吧。”简易松了手，把自己缩成一团，下巴放在胳膊上。

　　余亦时身形顿住。简易现在这样子，像一只被抛弃的流浪猫，独自缩在墙角，路过的人好心给它喂了食，然后再次离开。

　　虽然简易没说话，但余亦时觉得现在需要陪在他身边，于是他又重新蹲下。

　　没听到离开的脚步声，简易又抬了头：“你怎么没走啊。”

　　“附近没有垃圾桶。”

　　“余亦时。”

　　“我在。”

　　简易伸出一只手：“你给我抓着，我没安全感。”

　　余亦时伸手回握：“为什么要跑3000米？”

　　“李嘉轩他们是故意的，就是为了让你不能参加，他们的计划是让杨飞拿第一，这样就能拉平我们班和14班的差距了。”简易愤愤不平地说着，“真是恶心。”

　　“对了，你的脚。”简易晃晃两人拉着的手，“有没有什么大问题？”

　　“没事，用冰袋敷完很快就消肿了，只是走路有点变扭。”

　　“那就好。”

　　两人又坐了会，都没说话。简易感觉眼前有点亮光了，然后慢慢恢复了视力。

　　他转头看向余亦时，余亦时也在看他。

　　“能看见了？”

　　“嗯，一般缓一会就好了。”简易回答。

　　“能起来么？”

　　简易点头，刚要撑着墙借力，就被余亦时拉了起来。

　　“下次别这样了，自己的身体。”

　　简易不在乎地抓了抓头发：“我自己有数。”

　　为了证明身体确实没毛病，他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看余亦时没跟上来，想到他脚腕还有伤。

　　阳光下，少年逆着光朝身后的人伸出手，笑容灿烂：“余亦时，快来！”

　　光被树叶切割成一块块光斑，照在地上，照在少年脸上，脚腕处的疼痛似乎减淡了。余亦时被简易的笑晃了神，胸腔里猛烈的跳动让他无法无视，他强压下心底的悸动，握住少年的手。

　　“来了。”

　　-

　　回到观众席，柯景直接冲了过来，对着简易上下扫视：“有没有哪不舒服？”

　　“没有，老师。”简易乖巧回答道。

　　柯景认认真真把简易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除了脸色比较苍白，其他地方都很完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下次不许这样了，万一出了什么事呢你说对不对，吓死个人了。”

　　“好的老师。”

　　柯景检查完，孟翡又凑了过来：“真的没事？”

　　“没事。”简易从包里翻出葡萄糖吃下去。

　　“你这，直接口服啊，真没事？”

　　孟翡的担心不是多余的，只是简易一次吃的剂量确实有点大，把他们看的心惊胆战。

　　“真的没事，过一会就好了。”

　　“行吧……”

　　肚子有点饿了，简易翻出中午没吃完的寿司，正准备拿起一个送进嘴里，又被孟翡夺过去。

　　“？”简易拧眉，“干什么，吃东西还不让吃啊？”

　　“你就吃这个？”孟翡嫌弃道。

　　“不然呢？”

　　“吃点有营养的好不好。”孟翡把一盒水果递给他，“吃这个。”

　　简易仔细瞧了瞧那盒水果，草莓，车厘子，青提，桃子，“这哪来的，不会又是便利店买的吧。”

　　“别管。”

　　算了，吃这个确实比寿司好点。

　　“现在是什么项目？”简易问。

　　“是许愿的1500米。”孟翡说。

　　简易抬眼，似乎已经到最后一圈了，佀好好和别的班同学一起等在终点，许愿现在是第三名，只要最后冲刺一把，获得第一不是没可能。

　　“许愿！加油！”

　　“许愿，冲刺了！”

　　裁判吹一声哨：“第二名，高二a班。”

　　许愿喘着气，鬓角的头发都被汗湿了：“对不起，我实在是没力气了。”

　　柯景笑着：“这有什么好道歉的，你已经很棒了。”

　　佀好好拿着扇子给她扇风，然后给她递水：“快上去休息会。”

　　“好好，你真好。”许愿挽着佀好好的手，头靠在她肩上，“有你这样的朋友可真好。”

　　佀好好给她整理好头发，笑了笑。

　　嗯，我也很高兴有你这样的朋友。

　　但是。

　　我不想和你只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