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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家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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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煜第一次听一个人的成长故事。
从一开始,就是悲剧。
程源的母亲是个云南女人,温柔质朴,善良开朗,和程源的父亲在深圳的电子厂认识。
起初的程天祥靠着甜言蜜语,油嘴滑舌,很快就讨得不通情爱的王慧辛的心。
王慧辛跟着程天祥回了北京,那时家里条件差,办了五桌酒,就领进了门。
起初,程天祥还会遮掩,面上是个体贴的好老公,但自从王慧辛肚子里揣了娃,程天祥开始彻底暴露。
再后来直接嫌弃王慧辛怀孕了不知道干活。饭也做不好,洗衣服说什么手怕冷?还吃不了这,吃不了那的吐,总之,都有理由,就是不干活不吃苦。
远嫁的姑娘只能忍耐,生下程源不久后,就去世了。
那时候,哪知道什么产后抑郁,更不懂如何调节,况且死的突然,村里人也只知程家娶的外地媳妇没了,远嫁的姑娘在这边没有朋友亲人,丧事草草办了,没人记得。
没妈的孩子跟着不靠谱的爸,日子可想而知。程奶奶原本跟着大儿子过日子,知道二孙子没了妈,心疼的不行。搬到了老二程天祥这边。
程源的幼儿期有了奶奶的照顾过的倒也顺荡。大伯家的哥哥比自己大两岁,会给他剩衣服穿,还有哥哥不爱喝的奶粉。
直到——
直到四岁那年,明媚的早上,春风吹佛的每一片土地都会变绿,野花受到春的召唤,探出了头。小程源在院子外面采着花草,想要摘给奶奶。
而屋里暗处的奶奶突然倒下。
无人察觉。
程天祥玩了一夜的麻将,又喝了酒。照常是睡到正午的。
他被哭声吵醒,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想着起来教训小兔崽子扰人清梦。
直到——
直到看到躺在地下的老妈。
因突发心脏病治疗无效的奶奶就这样离开了自己。
那时的程源什么都不懂,只知道爸爸忙,不要打扰爸爸,奶奶会陪自己玩。
可是奶奶没有了,怎么办?
程源想让爸爸陪自己玩。
得到的是,每天酗酒的男人无情的打骂,被他按在桌子上拿擀面杖和树枝打屁股,被他拿着小凳子直接抡在身上,被他啪啪的打在脸上、背上一巴掌又一巴掌。
程源一次次的靠近就换来一次次的打骂,渐渐的,小男孩也不敢。
大伯家气愤奶奶的离世,和家里断了关系,程源被断了衣服和奶粉,爸爸也很少做饭。
后来,即使他很饿,也不敢靠近,但不靠近,也还是会被打,因为输钱。
因为——碍眼。
直到有一天,他被送进幼儿园。
那时候,幼儿园不要钱,程天祥听到牌友家没人看孩子,就会把孩子送幼儿园或者托儿所。
托儿所需要钱,幼儿园不要。
那时候幼儿园是一年制的?程源记不清了,总之,四岁上了幼儿园,五岁就读了一年级。再然后就顺利的小学…初中…高中,直到现在。
印象中的爸爸没有稳定的工作,干过工地,当过保安,捡过破烂,收过废品,但时间都不长,一有钱,男人就去喝酒,打牌。不知天地为何物。
小学的时候,程天祥还会付给学费,偶尔赢了牌,还会给上一两块钱,甚至十块钱,让他买买小辣条和□□糖。
到了初中,程天祥的酒瘾更大,身体也不如前,打牌打的少,干杂工也干的少了,程源的学费就时断时续。
到了初三毕业,程天祥意识逐渐模糊,一天大半的时间都躺在床上,更是直接,要让他滚去打工,上学有个屁用。
孟煜:“所以,就是开学第一天,我遇到的…”
程源:“嗯,那时候学校免了我的学费,但是我还没有交住宿费和学杂费。校里的奖金没办法发那么快。所以,我去找了老师。”
孟煜听完程源从小到大的故事。
原来上学早,是爸爸不愿带他。
被夸‘神童’,是又扯开他童年阴影的伤疤。
听到孟父跟孟煜说,想跟他多说会儿话,是程源想都不敢想的。他根本不敢跟程天祥多说一句话。
至于孟长临父子俩的打闹,更是在家里从没体验过的。
联想到这些,孟煜开口:“所以,源源是羡慕了吗?”
程源毫不掩饰的说:“是。”
一米八宽的大床上,只鼓起一个大轮廓。
孟煜把程源紧紧抱在怀里,两人的身体紧紧相贴,彼此的呼吸和心跳都能清晰的感受到。昏暗的房间看不清四周,仅凭窗帘的细缝中,透出一点冷冷的冬日月光。
孟煜捏了捏被角:“程小源,不用羡慕。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
床很大,两人占据的空间越来越小。
紧贴的两人,彼此的说话的声音音量很小,轻飘飘的,只能落在两人的耳朵里。
一开始,程源慢慢的说着不幸的过往。
后来,孟煜慢慢引导,程源说起了小时候在院子里用木棍或竹竿打树上够不着的冬枣。
冬枣砸在脑袋上,好疼。
好高兴。
再后来,程源说着他三年级第一次考第一,第一次被表扬;六年级第一次在全校师生前做国旗下演讲;初二得了中学生数学奥数一等奖;初三考了第一名,老师奖励了一支昂贵的钢笔。
程源说着说着变得开心,流干眼泪的眼眶慢慢迷离,渐渐没了意识,睡在孟煜怀里。
孟煜看着眼里的天花板,就着月光,用右手食指比划着写字。
太过黑暗的房间,谁也看不清孟煜写了什么。只有——,只有那晚窗帘细缝间的透过的月光知道。
写完字的孟煜抽回了手,紧了紧被子,拥紧了怀里的人,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