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山雨霁》山山羽白

4、遇险

　　二太太打发了海蓝去找熙和，便与程奇在甲板上立住，船老大指挥几个船员持着棍棒，一头奋力推开追击的快船，一头拨开那伙人拉船的长钩。此时，霍敏自船头绕到船尾，悄声站到了二太太身侧。二太太瞥见霍敏，手下一抖将一柄长剑递了出去，霍敏接到手上，侧头轻声道：“世叔母，来者不善，请您与平佩世弟先下船，我与程伯在这此抵挡一阵，再寻隙逃离。”
　　二太太望他一眼，道：“海蓝已去找佩儿，他们自可去搬救兵，我们在此间牵制住敌人。”
　　霍敏急道：“世叔母，这伙人的图谋在小侄身上，这才从苏州城一路追到了这里，请您快些下船，找到官府通传一声。”
　　二太太道：“你别婆婆妈妈，这伙人追到这里来，正好看看是何方神圣。”
　　说话间，一个黑衣人已跳上船来，挥动长刀直直向二太太砍过来，霍敏转身一个格挡，剑刃与刀身相撞，发出“錚”的一声。剑还未收回，黑衣人抬臂后撤，另两个黑衣人从他左右两侧同时袭来，两把刀从第一个黑衣人双肋下齐齐刺出，霍敏挡住二太太快步后撤，挥舞着手臂舞出一团剑花，程奇从斜刺里挥出一根长鞭，啪地就是一下抽在右侧黑衣人后背上，力气之大竟抽得黑衣人如陀螺般向前转了一步，与同伴撞在一起。霍敏趁势向前，飞起一脚踢向左侧黑衣人手臂，黑衣人被右侧力道堵住，生生受了这一脚，虎口发麻松开了刀。
　　程奇正待挥鞭，又有两个黑衣人跳上船推搡着把船员掀下水，程奇右脚向后划开半圆，扎出一个马步，鞭子对准新上船的黑衣人，这两人知道厉害，踩着船沿分两侧让开，呈合围之势向程奇扑来。二太太点地跃起，举剑劈向其中一人，霍敏纵身跃向另一人。四方缠斗之时，先前的三个黑衣人已拉开架势又赶上来，程奇挥鞭上前拼命挡住，但终究寡不敌众，黑衣人漏了出去围攻二太太和霍敏，二人逐渐难以抵挡。
　　霍敏瞥见二太太有些难支的颓势，把手上一柄剑舞出破绽，想诱黑衣人逼过来些，让二太太得个空隙，谁知几个黑衣人反而向都一旁斜退一步，让出了空子给霍敏。霎时间霍敏剑尖同心头疑点一同升起，呲的一声将一个黑衣人肩袖划破，凭向前之势想要插到二太太身边，谁知才一动身身边刀风突然凌厉起来，原来是围着二太太的一个黑衣人转身向他袭来，霍敏打点精神，对准黑衣人送出一招，此人回刀抵住霍敏的剑，他只觉一股巨大的劲力向他逼来，脚下不由自主已是退出几步。另两名黑衣人双刀齐出，向二太太砍去，二太太举剑格挡，剑巨震之下发出可怖的嗡鸣。千钧一发之际，程奇抛出长鞭，鞭子如灵蛇一样带着劲力一路抽向黑衣人，二太太趁空跃起凌空接过长鞭，旋即挥鞭暂且抵挡，但一人之力自无法与两个高手相抗，眼看就要身受刀俎。
　　霍敏见状突然省到，这些黑衣人对二太太出招甚是狠辣，竟是刀刀狠厉，以二太太的功夫已是苦苦支撑，对自己却似颇有容让，甚至像是有几分投鼠忌器。想到此节，他不再抵挡眼前的围攻，只一意向二太太方向靠去，果然黑衣人虽试图拦阻，但却不敢真出狠手，霍敏只一意剑刺围着二太太的黑衣人，试凭黑衣人对自己的顾忌，使出围魏救赵的法子为二太太挡掉些攻势。
　　忽然间，有人叽里咕噜喊出几句怪话，黑衣人进逼之势暂收，均向声音来源处张望，却见是他们追击而来的那艘快船不知如何漏了水，此时已快要沉下水面。众人还未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回过神来，又有黑衣人喊起来，竟是二太太等人所在的这艘船也进了水，此时船头那侧已经积了两尺高的水，还仍在不断进水，众人在打斗间俱是聚在船尾却无人注意此节。
　　船上一时间此起彼伏响起黑衣人的怪话，几人慌乱中丢开了霍敏等人，赶到船尾用手向船外舀水，霍敏趁着这一瞬的混乱，一脚踢开身前的一个黑衣人，抢上前去拉住二太太往空隙处一带又猛地一推，将她推入了水中。程奇也跟着跳入水中。一个黑衣人反应过来，追上来抓霍敏，霍敏冷笑一声，问道：“究竟是谁派你们来的？”那人不语，反手就是一拳击来，霍敏向后躲过，一转身子跃入水里。几个黑衣人拿起火把，冲到水边探看，深夜里的河水黑沉如浓稠的墨汁，清冷的月色遮蔽在层云中，更为夜色增了一道暗沉水面一片平静，已难见三人踪迹。
　　晨曦初启时，潼关南郊如水般宁静。
　　一串哒哒的马蹄声划破林间，五六匹高头大马上黑衣的骑手看起来气势惊人。几个行迹狼狈的人四散着向前狂奔，试图摆脱追袭的马匹。
　　跑在最前面的黑衣人身材高大颈间系着一根红带，似是这一伙领头的，他拍马向前紧赶几步，甩出一条长绳，尽头的绳圈在空中一顿利落地垂下套向奔跑中的一个人。海蓝听到绳子划空之声，猛地向左一避，也就是这一瞬间的减速，后头的马匹已经赶到了她身侧，扎红带的黑衣人错手一捞，便把海蓝整个捞到身前，海蓝被黑衣人抓着俯卧在马上，伸手摸向腿间，抽出紧紧绑在此处的一把匕首，升起的日头却将匕首的反光映到了黑衣人眼中，黑衣人狞笑一声，一手控马，一手掰住海蓝的手臂，啪的一声竟将海蓝一只手臂生生掰断，海蓝吃痛不住昏倒过去。
　　前面，其余的几匹马也已逼近二太太等人，程奇见势危急，作势摔倒在马群之前，期望拖住一时半刻。为首的一匹马前蹄踩将下来，程奇向外一翻身险险避过。旁的马匹飞快从两旁掠过，只一瞬间便与二太太和霍敏近在咫尺了，两骑一左一右将二太太夹在中间，其余三匹马则将霍敏团团围住，右边的黑衣人劈手抓住二太太的衣衫，顺势将她摔在地上，拔出刀来就要行凶。
　　那人高举起刀，狠厉的眉眼突然闪过一道寒光，一枚飞镖正正插在他的眉心，在这突然的剧变之下，黑衣人阴沉的脸色急速转为痛楚的扭曲，再顾不得手中的刀，双手抖动着就往脸上摸索。带头的红带黑衣人大喝一声，作出停止前进的手势。
　　正在混乱间，北边传来一连串的马蹄声，一个声音高喊道：“来者何人，竟敢在这里撒野？”
　　说话间，层层叠叠的林木间转出来一队人马。
　　一名官员模样的中年男子端坐马上，威严道：“大胆贼人，还不给我拿下。”
　　骑马而来的官兵齐声唱诺，便有人弯弓搭箭向黑衣人射来。红带黑衣人见势头不妙，大声发出指令，拨马便走，其余几人得令，也纷纷掉转马头。
　　一把清脆声音高喊：“别放箭！放下你捉的人！”循声望去，这自驾一骑的小兵正是熙和！
　　红带黑衣人循声回头望来，冷冷盯了熙和一眼，故意落在一队人最后，他裹住海蓝，向后猛地一抛，官兵措手不及，急忙放下弓矢。黑衣人所骑皆是良驹，就这一下耽搁，各骑便散佚在林中了，几队官兵亦分组追击而去。程奇、熙和赶上前去，扶起海蓝。
　　官员模样的男子下马疾步走到二太太与霍敏身前，拱手道：“令二夫人受惊了。好在三——四郎聪明伶俐，一路找到了我这儿，见着时天都快亮了。”
　　二太太微笑施礼道：“幸得亲家老爷相救，劳烦您清早出城了。”
　　原来，来人乃是潼关太守秦峰，此人当年与董执礼同年进京赶考，高中后便赴陕西上任，如今在潼关太守任上已多年。去年，董执礼将大姐儿熙亭嫁予秦家大公子俞静，与秦家结为连理。
　　秦峰道：“二夫人说的哪里话，你们在潼关受了罪，是秦某失职。我已在路上听四郎略略说了首尾，从潼关到西域还有十日路程，我派些精明能干的亲兵，护送你们到河州。请二夫人到府上稍作休息，俞静媳妇在家候着呢。”
　　二太太点头称谢。秦峰又向霍敏道：“这位就是霍公子吧？真是一表人才。”
　　霍敏行礼，道：“秦大人，多谢相救之恩。”
　　秦峰笑道：“得亏霍公子的玉牌，否则四郎轻易找不见门路，今日无事也是公子处事圆熟之功。”
　　霍敏再拜道：“晚辈惭愧，此番各位是为我所累了”。一队人马便自启程，向城中行去。
　　霍敏略略控马，走到熙和身边，轻道：“平佩世弟，可曾受伤？”
　　熙和摇头：“我没有受伤，昨晚游到岸边，我便估计着朝南走，后来看到几个人举着火把大晚上的赶路，我想敢拿着火把的应不是坏人，就拿出你给我的那块玉碰碰运气，谁知这几人真有门路，连夜将我带到城里，又找到衙门中的干系，直接把消息传给了秦伯伯。”
　　霍敏点点头：“你做得很好，万幸运气更是好，此次遇上的是漕帮的人，救了咱们。”
　　熙和道：“也幸亏你们逃了出来，我本还以为得顺着两岸找你们得踪迹呢，你们是怎么跑出来的？”
　　霍敏道：“我们在船上打斗的时候，海蓝姑娘悄悄凿穿了船，那帮西域人不通水性，趁他们着慌起来，咱们就逃到河里，借着暗游过河了。”
　　霍敏说着，瞧见熙和小脸上挂心的表情，又想到他一个小娃娃，在黑夜里担着怕，一个人摸索了那么久，鼓起勇气向不知正邪的夜行人求救，不由得柔声道：“平佩世弟，你真是能干，谢谢你啦。”
　　熙和被说得有几分不好意思，低头道：“霍大哥过奖啦。”便拍马向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