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春山[校园]》墨怀仙

5、chapter5

　　“眼球受到外部撞击造成血管破裂出血，但出血量比较小，不算严重，我给你开点眼药水，你回去之后一天早晚滴一次，注意休息眼睛，避免强光、过度用眼，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嗯，我知道了，谢谢。”

　　容椿身上自然没有带够钱，在医院的一切费用都是由周越冬先垫的。

　　走出去的时候，容椿道：“真是麻烦你了，我明天就把钱还给你。”

　　有些事，真的会让人记住一辈子吧。

　　如果不是周越冬，她不敢想象今天会独自承受多少委屈和疼痛。

　　他像一剂止痛药。

　　刚走出门口，李青急匆匆跑过来，“春春！”

　　两人停住了步子，李青焦急地查看容椿的情况，“我今天去你外婆家那里送东西，没接到电话，刚才打回给你们班主任才知道你眼睛受伤了……我的天哪，这么红，疼不疼啊？”

　　容椿趁这个机会，赶紧道：“我还好，医生说回去用冷水敷一下，还给我开了药，养段时间就好了。都是这个同学送我来的，费用也是他垫的。”

　　李青循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周越冬颔首道：“阿姨好。”

　　李青感激道：“谢谢你啊同学，真是麻烦你照顾春春了，能给我一下你妈妈的联系方式吗，我方便把钱打给她，我来太急了，手上现金没带多少。”

　　容椿抢道：“妈！”

　　李青不明所以。

　　周越冬沉默了一瞬，眼里似乎盛满了难言的情绪，“……您直接打给这个卡号就好。”

　　那年头还不是很普及扫码付款，他在手机短信页面打出了一连串号码。

　　李青拍了个照，“我回去就打过去，辛苦你了同学。”

　　“不客气，阿姨要我送你们回去吗？”

　　李青以为他多半是和容椿一起坐公交车来的，也就谈不上什么送不送，只是客气地讲话而已，于是说：“不用了，我们自己坐公交回去就好。”

　　周越冬没有反驳，“那阿姨再见。”

　　然后对着容椿摆摆手。

　　容椿对上他那清澈沉静的眸子时，心脏窒了一瞬，“再见。”

　　李青一路上都在念叨容椿的眼睛，唉声叹气，偶尔夸几句周越冬，“……原来你那个同学就是周越冬啊，成绩好，人也好，是个好孩子。”

　　容椿不敢作声，唯恐暴露什么，小心翼翼地回答：“嗯。”

　　容椿虽然不知道周越冬的妈妈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从那一次在餐厅的偶遇推测，他的妈妈是他不能提及的一块伤。

　　一回到家，她就对着镜子看自己的脸，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她简直想要尖叫：天呐！这么肿的半张脸，这么可怕的眼睛，竟然都被周越冬看见了！！

　　容椿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

　　暮春过后，春风渐消，枝头花谢，暑热降临。

　　容椿的眼睛在两周之后恢复正常，赵雨萱和另外一个女生江蕊都很关心她，容椿心里很暖。

　　这学期期末考完，成绩下来，容椿的成绩很一般，在班上排中等。

　　回家之后，李青把她劈头盖脸说了一顿，容勇盛在中间劝，李青就说：“你又不管孩子，你懂个什么？高一都结束了，马上高二，一晃就高三了，成绩忽上忽下的，能不着急吗？”

　　容勇盛：“你急也没用啊，孩子挺努力的，不就一个期末考试吗，又不是高考，考差点怎么了？”

　　“这一次不是高考，那一次不是高考，那最后高考考差了怎么办？”

　　“唉……你别把孩子逼坏了。”

　　“总比有人不管孩子强！”

　　容椿一点气也不敢出，眼观鼻鼻观心，等到李青的情绪稳定下来，她才说：“我会努力的，这次物理数学有点难，所以我考得不好。”

　　“你下次一定要给我进步啊，不然我肯定要给你报班。”

　　容椿又壮着胆子开口，“学校明天有个活动，请了很有名的音乐团来学校表演，让高一高二的火箭班和次快班的学生都去听，所以我明天晚点回来，大概是下午六点半。”

　　学校是考完了期末考试才组织活动的，暑假补课期间一般五点放学，因为有活动，冲掉了半节课，搞到六点结束。

　　“行，路上注意安全，或者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回来就可以。”

　　音乐团在全国都很有名，拿过圈内不少奖项，在全国办过很多巡演，江城也就十三中请得起这种音乐团。

　　容椿和江蕊坐在一起，江蕊是个爱吃零食的姑娘，口袋跟哆啦a梦似的，一抓一包零食，分了容椿好几块糖。

　　容椿下意识回头找周越冬的位置，她不敢回头次数太多，瞟了两眼，就看见他果然坐在最后排的角落。

　　他一个人坐在门边，双目闭起，板正如青松，冷峭似寒潭，不近烟火的冷情模样。

　　大概别人都以为他累了，坐在最后排休息，所以经过他的时候都很安静。
　　他看上去也不太好惹。

　　但容椿不这么觉得。

　　她直觉他应该心情不太好。

　　“啪。”
　　灯光骤然熄灭，视线一片漆黑，只有些微的光从半开的门漏进来。

　　少年的半张脸也被映照得冷白俊美。

　　容椿不敢看久了，怕他睁开眼睛，默默回过头看演出。

　　但没十分钟，她又忍不住回头，后门那个位置已经空荡荡。

　　她莫名不安。

　　几乎掐着手表，过了十几分钟，她又回头看，依旧没有他的身影，所以不是去洗手间了，而是彻底走了。

　　“江蕊，我出去一下，让我过去。”

　　“去吧去吧。”江蕊侧过腿，容椿挤出去。

　　外面的空气比大厅热得多，蝉鸣声正沸，让人平白无故地浮躁。

　　这个点离放学还差四十分钟，学校大门不开，周越冬会去哪儿？

　　十三中很大，容椿想了想，往安静的小树林走，穿了几条路，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周越冬坐在干枯的草地上，一条腿支起，修长的手指间拨弄着一块银色手表，表扣不断扣合。
　　嗒、嗒、嗒。

　　他的眉眼很沉寂，像一口古井。

　　容椿按捺住心神，竭力表现得平淡——或者是……惊讶，她用讶异的口气问：“周越冬？你怎么在这里？”

　　周越冬头也不抬，“和你有关系吗？”
　　他有点不耐烦。

　　容椿的心脏突然抽痛了一下，眼眶酸了。

　　她其实不算特别敏感的女生，但这话从周越冬口中说出来，显得分量很重，重得像一把刺入血肉的刀。

　　一迭声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

　　用什么理由呢，她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能走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

　　她顿时语塞，而他毫无波动地拨弄那块手表。

　　他让她觉得陌生。

　　她看着他沉郁的神色，终于知道怎么改口，“……我这就走。”

　　转身就跑。

　　偌大的校园，她只用了两分钟不到就从树林跑到演出厅。

　　七月的风，竟也可以如此寒凉。这一步太匆匆，原来终究只是她一人的幻梦。

　　江蕊问：“你去哪儿了，怎么跑得这么急？这么喜欢这个演出啊？”

　　不能将自己的异样情绪外露，容椿勉强笑道：“是啊，很好听呢，好不容易有机会放松，我当然怕错过什么了。”

　　江蕊“哦”了一声，没多心。

　　容椿却心乱如麻，满脑子都是周越冬那句“和你有关系吗”，像一根扎在心里的刺。

　　又或许，本来就是她想象得太美好，以为他肯送自己去医院，多少对她算不上讨厌。

　　那现在是不是该讨厌她了？

　　好不容易挨到演出结束，暮色已降临，天被烧得火热，容椿走出校门，一转角，街角路灯下清瘦高挑的少年便抬起头。

　　容椿仿佛怕极了他，看了他一眼之后，抬脚就往反方向走。

　　然后越走越快，几乎跑着离开。

　　他似乎叫了一声她的名字，但很快又如同一滴水没入海洋，淹没在嘈杂的人群之中。

　　面对他的时候，她总是更怯懦。

　　－

　　第二天早晨。
　　容椿经过阑干街去上学。

　　街的尽头十字路口，少年孑然而立，停驻在交错闪烁的红绿灯下。

　　容椿一眼就看见了。

　　她本来想绕开，但是周越冬没给她那个机会。

　　他迎面走过来，她就只能看着他越来越近。红绿灯霎时变幻，人流熙熙攘攘，他逆行而来。

　　“容椿。”周越冬唤道。

　　容椿被迫与他对视，那一双黑得冰凉的眼眸，每一次对视，都让她心头一跳。

　　“对不起，昨天我情绪失控了，对你说了冒犯的话。”

　　容椿微感诧异，周越冬继续道：“音乐会让我想起了一些事情，我心烦意乱，需要静一静。”

　　他很诚恳，语气带着歉意。
　　“这是你昨天掉的糖。”

　　周越冬摊开掌心，一枚粉色包装的硬糖躺在他掌心。

　　这是江蕊给她的。她跑得太急，糖从口袋里掉出来了。

　　“昨天放学想跟你道歉，你走得太快了。”

　　他三言两语，容椿堆积的委屈就如同日光下的雾，一下子散了。

　　原来原谅一个人这么容易。

　　“没事，你把这颗糖拿着吧，我看你心情不是很好，就当是送给你啦。”她笑了笑。

　　周越冬一怔，指尖不自觉颤了颤，低声道：“谢谢。”

　　红绿灯再次变绿。
　　一路通行。

　　“走吧。”
　　“嗯。”

　　容椿的脚步很轻快，但一路上都在懊恼，这颗糖毕竟不是她自己的，要是她自己口袋里有糖就好了。
　　那样的话，现在捏在他掌心的，就是她的东西了。

　　她的。

　　-

　　到了教室，江蕊交作业的时候，过来和容椿讲话。

　　“我昨天放学路上看到周越冬在路边站着诶，感觉好少在放学路上看见他，平时都是专车接送，他不会跟哪个女生好上了吧？”江蕊压低声音，“你知道不？”

　　无论什么年龄段的女孩子，都爱聊八卦，青春期的女生更是如此。

　　容椿心里竟然有诡异的窃喜，“没有吧，我不知道。”

　　她知道缘由，但她不会说出来。

　　“唉，周越冬总给我一种……呃……很不一般的感觉，你懂吧？他人长得帅，成绩又好，性格冷酷冷酷的，身世经历还很坎坷，简直是标准的小说男主模板啊！以他为原型写本小说，说不定能火呢！”

　　容椿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什么？‘身世经历坎坷’是什么？”

　　江蕊道：“噢我忘了你是转学来的了。他家里好像都没有家长了……不是那个双亲都去世了的意思！是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家长不在身边，上学期开家长会他座位都没人来。”

　　“我搬家之前跟他住得有点近，当时我还在小学，还不认识他，可能因为他长得好看吧，路上碰见过几次就记住了。”

　　“我记得有一天，他家楼下摆了很多写了‘奠’字的花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