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活也不想活死也死不掉

1、我要追他

　　“你怎么还要听数学系的课。”崔聿问道。
　　她周末跑来剑桥找周若鱼玩，周若鱼说有好玩的结果就是带她来听数学系的课。
　　“哎呀，”周若鱼道，“学经济跟学数学有什么区别呢？”
　　崔聿绑上帽子，歪头道：“我真是服了你了周若鱼，你中午必须要请我吃饭。”
　　周若鱼果然还是三好学生，她上课竟然坐第一排。
　　“周若鱼，你是真有病啊。”崔聿摘下小洋帽，话语从牙缝中泄出来，狠狠看了一眼周若鱼。
　　“我请你吃饭，”周若鱼双手合十，“今天这节课是我最喜欢的教授，而且我男神也在。”
　　崔聿转过来，犹疑道：“男神？什么男神？你什么时候有的男神啊，你不是向来两耳不闻窗外事。”
　　周若鱼指了指门口，崔聿顺着望过去。
　　少年随手间都是矜贵风流，白衬衫黑西裤，清贵又挺拔。头发很明显没梳，鸡窝状，还戴着口罩。
　　“周若鱼，你真的不认识吗？”崔聿都快无语了，回头头看向周若鱼。
　　周若鱼听了她的话又去看，怎么看怎么觉得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但还是茫然的摇了摇头。
　　“陆云舟啊，”崔聿往背后一靠，“你瞎了？”
　　周若鱼擦了擦眼睛，道：“你这么一说还真的像，我之前只在校园墙见过他的照片，都没认出来。”
　　崔聿抚了抚额头，正好这个时候教授进来了。
　　陆云舟也看到崔聿了，无它，崔聿太显眼了。小洋帽配太阳花睫毛，白色吊带裙配蓝色绑带小皮鞋。
　　他单肩背着书包，坐到第四排，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拖鞋。
　　谁家好人上早课穿这么精致，在周围一群穿的无比恶心的大学生中崔聿穿的简直是鹤立鸡群。
　　崔聿像片了周若鱼，她昨晚到的剑桥，周若鱼说明天带她出门玩她才特地打扮的。
　　好尴尬。
　　周若鱼听课听得很认真，没观察到崔聿似乎在做什么很艰难的决定，一脸严肃。
　　她收好笔记本，就看到崔聿抱臂坐在那里，戳了戳道：“想什么呢？”
　　“周若鱼，我要追他。”崔聿没看她，眯起眼睛，非常有气势的说出这句话。
　　“谁？”周若鱼没反应过来，机械的看她，“谁啊？”
　　崔聿拿起桌上的咖啡，大口喝了一口，重新系上小洋帽。她站了起来，像公主一样拎着自己的裙子。
　　她歪了歪头，道：“当然是陆云舟啊。”
　　“不是，崔聿，我现在有点跟不上你的脑回路了。你思维有点跳跃了，你喜欢上他什么，脸啊。”周若鱼侧过身，胳膊架在后面的桌子上。
　　“不知道，”崔聿往教室外面走，“就是看上了。”
　　周若鱼一直都跟不上崔聿的脑回路，看了一眼桌上见底的咖啡，将空杯子扔到垃圾桶里。
　　路过花店的时候，崔聿买了一束百合花。
　　“你带纸和笔了吗？”崔聿抱着一束百合花，问道。
　　周若鱼从包里掏出便签和签字笔递过去，崔聿笑着笑着接了过来。
　　“你买花干什么？”周若鱼问道，“还要纸和笔。”
　　崔聿回头冲她露出一个笑脸，得意洋洋的挑眉道：“追人第一步不就是送花嘛。”
　　崔聿拿着签字笔，本想很帅气的龙飞凤舞的写下一句话，但是她不会写连笔字。
　　最后，崔聿蹲在路边，用她的小学生字一笔一划写了一句话，插在花束中。
　　When the time flies and the wind no longer howls, I just wish you a lasting youth.
　　时风已钝，且祝你常青。
　　周若鱼陪着崔聿将花送到了数学系的自习室，前台小姐姐答应了帮崔聿转交。
　　这句话是崔聿不知道在哪个网站里看到的，她也想不记得了。
　　本来，她是想写一句很有逼格的名言。但学了理科之后文学功底实在经不起推敲，有心无力。

　　晚上，陆云舟回学院自习室，看到前台小姐姐递来的一大束百合花觉得莫名其妙。
　　陆云舟拿出花束中的卡片，看到崔聿的小学生字莫名其妙的笑了。
　　“什么东西啊？”可能是被气笑了吧，正好沈南乔从背后勾住他的肩，问道。
　　陆云舟将卡片收起来，将花抱起来。
　　“你房客送的花，”陆云舟道，“崔聿她，这是什么意思？没事送什么花。”
　　沈南乔想了想，只能是崔聿，道：“追你啊？看不出来，崔聿怎么跟追小姑娘一样，还送花。”

　　次日，清晨。
　　崔聿昨晚住在周若鱼这里，早上起的时候周若鱼还在睡觉。
　　她蹑手蹑脚的从床上下来，推开门走了出去。
　　崔聿去公共区给自己磨了一杯咖啡，打开电脑，继续看昨天晚上没有看完的文献。
　　周若鱼一开门，看到的就是崔聿在卷生卷死。
　　“崔聿，还好我不跟你一个专业，你太卷了。”周若鱼倒了杯热水，感叹道。
　　“我这种专业，”崔聿迷茫的从文献抬起头，“离了科研就是死，你根本不知道我那些师兄师姐有多卷。”
　　周若鱼在手机上敲敲打打了一阵，问道：“吃早饭吗？”
　　很多时候，周若鱼是佩服崔聿的。她高一的时候尚且成绩平平，但她很稳，成绩稳步上升，直到考到全班第一第二就再也没下去过。
　　“好啊，走吧。”崔聿关上了电脑，跟着周若鱼出门。
　　周若鱼是崔聿为数不多的好友，她终其一生似乎都没有特别多的好朋友，一生都淡淡的。
　　在大学校园里，光影斑驳，崔聿坐在藤椅上，咬着三明治。
　　苦涩的咖啡液在嘴中弥散开来，崔聿忽然觉得，那种青春里压抑的哭声，在她人生中一直盘旋。
　　“宝贝，你今天还要去上课吗？”崔聿问道，“我的意思是，数学系的课。”
　　周若鱼看了她一眼，道：“可以去。”
　　陆云舟早上上课，第一眼又看到了崔聿。她今天穿了一件浅红色的旗袍，头发用一根簪子盘在脑后。
　　崔聿听得很认真，虽然她大多数都听不懂。
　　她毕竟不是数学专业的学生，也不像周若鱼这种学经济的学生和数学相关性高，大多数东西都听不懂。
　　“The girl wear red dress, stand up ,answer the question.（穿红裙子的女生，站起来，回答问题）”教授放下粉笔，指向崔聿。
　　崔聿看了一眼左右，只有她一个穿红色的，应该说的就是她。
　　她不是数学系的学生，甚至不是剑桥大学的学生，来蹭课毕竟不好，而且她也想试着解一下。
　　崔聿走到台上，拿起粉笔。
　　这是一道积分题目，崔聿捏着粉笔，抬手开始解题。她大概写了一页白板，看向教授。
　　“同学，下去吧。”男教授操着一口流利的英语，话很正常，但崔聿感受到了一丝轻蔑的蔑视。
　　她回到座位，白色的高跟鞋发出哒哒的声音，崔聿又觉得自己有点敏感了。
　　“数学是属于天才的学科，”崔聿刚坐下，那个男教授突然开口了，“只有学不了数学的蠢材才学别的学科，但也不建议没天赋的学不了的强行学的。数学代表了理性，尤其不适合女人，尤其是矮个子的女人。”
　　崔聿眼皮抬了抬，学科歧视加性别歧视加种族歧视，真是五毒俱全啊。
　　她快速理了一下思路，刚准备开口就听到了一个很清爽的男声：“Professor.”
　　崔聿回头看过去，是陆云舟。
　　“教授，她不是数学系的学生。还有教授，你的意思是没有天赋的学生就是被浪费的吗？”陆云舟放下签字笔，站起来看向台上的教授。
　　“那么教授，我当你是默认，”陆云舟等了半天看他没说话，“那么跟高斯比，谁都是蠢材。”
　　这番话引起哄堂大笑，毕竟没人有资格跟高斯这种级别的天才。
　　那个男教授气的面色涨红，但也不敢说什么。陆云舟，莫顿集团的少爷，他母亲陆董事长也是剑桥毕业的学生，今年刚给剑桥捐了两个亿。
　　崔聿扶了扶头上的簪子，陆云舟的做法很高明，让人丢了脸又没法说出来。
　　这是陆云舟的出事方式，不是崔聿的。
　　崔聿放下手机，刚刚陆云舟说话的时候她已经查好了自己需要的东西。
　　她站了起来，清了清嗓子：“安德鲁教授，我刚刚查了一下，你博士是英国一个二流大学。”
　　“您今年四十七岁，一共发了十五篇论文，有两篇被剑桥收进校刊。这个成绩，很一般啊。”
　　“1733年艾米丽·布瑞杜尔首次提出红外线辐射理论。”
　　“奥古斯特·爱达·洛芙莱斯是世界上最早的计算机程序员之一，为了纪念她用她的名字命名了一种计算机语言——Ada。”
　　“1921年，埃米·诺特发表《换种理想论》，标志着抽象代数现代化的开始。”
　　“1961年，茱莉亚·罗宾逊、戴维斯和普特南合作发表了论文，使希尔伯特第十问题取得关键性研究进展。”
　　“1903年，玛丽·居里和其丈夫一起荣获诺贝尔物理学奖。1911年，她再次获得诺贝尔化学奖。是少数获得过两次诺贝尔奖的科学家。”
　　“我国数学巅峰之作《九章算术》，在书中阐述了关于方田、粟米、衰分、少广、商工、均输、盈不足、方程和勾股的研究。距今大概1800年，那个时候你们应该还尚未开化呢。”
　　“清朝女科学家王贞仪著有《月食解》，是当时全世界第一位解释月食原理的科学家。同时，也是第一位将微观宇宙与宏观宇宙联系起来的人。”
　　这段输出，让安德鲁教授脸上清白交错。
　　崔聿是个很符合刻板映的中国女人，穿旗袍的、长相毫无攻击性的、东方的、性格温吞内向的。
　　但她从来不是一个怯懦的人，甚至是个极其强势的人。
　　这一点，周若鱼和后来的陆云舟深有体会。崔聿平常性格向来很好，但真正重要的交锋中，她从来都是强势的，从来都是将输出的权利我在自己手中的。
　　“崔聿，中午能一起吃饭吗？”下课后，陆云舟追上来问道。
　　她今天得罪了教授对她倒没什么事情，但周若鱼还在剑桥上课，陆云舟实在告诉所有人他们关系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