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秋》玻璃听听

7、第七章

　　据木叶调查，沃野自创办以来，所收鼠族学生甚少，原因无非就是鼠族天分低，且一直不被人族待见，没能力也没必要来沃野学习如何与人相处。

　　那只鼠妖不是上庠的学生，身上却带着上庠的通行令，还蒙着上庠老师才有的专属布料，摆明了就是想让白家插手上庠里的事。木叶倒也不惧，她倒要看看，这件事背后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

　　沃野上庠开学这天，按照惯例是需要分班舍的。虽然说人妖平等，可是资质高的学生所学之物终究与资质欠佳的学生有所不同。不过虽然班舍有等级，但是吃食住处均无差别，毕竟沃野秉持着人妖平等，那自然人人、妖妖也都要平等。

　　这点也是入学学生都默认的。

　　分舍考核非常简单，所有学生进入孤岭待上一晚，以每个人收服的猎物数量为标准，将学生分为外内上三个班舍。不过并不是猎杀，而是活捉，每个人进入孤岭前，会得到一个乾坤袋，将猎物收入袋内即可。

　　其中难免会有学生争抢猎物，其战斗规则是点到为止，不可伤及性命。

　　木叶跟着人群朝孤岭走去，她看着一些摩拳擦掌的少年郎，无故想起了小徒弟江清池。要是他知道孤岭藏着那么多奇珍异兽，不得高兴坏了。要是能趁考官不注意，在收妖袋里悄悄装几只回去才好。

　　正盘算着，即墨不知什么时候跟了上来，他撞了撞木叶的肩膀，示意她看向前面：“还记得那晚的米拉子子吗？前面那只鸟妖就是头儿。”

　　木叶有些不信：“你不会是随便指了只妖就说是罪魁祸首吧？”

　　即墨闻言，忍了许久的笑声最后还是从嘴角溢出来：“我还不至于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木叶半信半疑地多看了那只鸟妖几眼。那鸟妖似乎是察觉到有人在看她，微微转过头来，露出一张清秀的小脸，眸子乌灵，一股子机灵劲儿。

　　司青灼也多看了那鸟妖一眼：“她腰上那钱袋子确实是狸族的东西，”说完转念道，“不过我没想到除妖师业务范围这么广，连妖族之间的事也要管？”

　　此话一出，木叶瞬间愣在原地。好像是这个理……除妖师向来都是管人妖之间的事，这妖族与妖族之间的事，她根本没必要去管。啧，看来爱管闲事这毛病得改。

　　木叶没好气地：“怎么不早提醒我？”

　　即墨看见木叶这样子，眼底的笑意分明：“我以为你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女侠。”

　　木叶慢悠悠地开口：“我只想好好完成这次任务，早点回去，其余的闲事，请提醒我不要管。”

　　正说着话，上庠的老师开始分队了。男生去孤岭北边，女生则被集中在孤岭南边。

　　孤岭深处，阴影纠结如同困兽，蔓延在参差不齐的树干间，似乎每一寸空气都被沉重的黑暗所浸透。

　　树叶沙沙作响，声音在寂静之中异常突兀，回响在古老的林间，似乎不是风的轻抚，而是某种神秘生物在暗处悄悄移动。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烂和潮湿的气味，密集的雾气自地面升腾，和四周蔓藤老树一起编织成一个个天然的迷宫。

　　在这样的环境中，生长着许多不见于人世的奇珍异兽。它们或有着透明如水晶的皮肤，血脉清晰可见，或是皮毛发出幽幽的荧光，漫步在森林里，如同幽魂。

　　任何不属于这片森林的生物，都会感到一种本能的恐惧。然而对木叶来说，这里不过是第二个困林罢了。

　　夜幕低垂，一轮寂寞的月亮勉强悬挂在穹顶之上，其淡漠的银辉穿透稀疏的云层，只能苍白地照射到下方幽深的树林。林间雾气蒸腾，像是无形之手，在林中不断绘画着飘忽不定的幻象。

　　高大的树木矗立如哨兵，密集的枝叶交织在一起，掩映出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孤岭在夜晚的掩护下，变得幽深莫测。

　　一进孤岭，学生便四散开了，木叶在林中走了片刻，什么东西也没见到，正打算往北找即墨，却看见那鸟妖就在前面不远处。

　　鸟妖看起来并不害怕孤岭的阴森，而是害怕别的东西。

　　她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在林间穿行，每走一步，都要左顾右盼，好像每一个影子后都可能藏有恐怖的东西。她紧紧握着一把小刀，好像那能够给她一点渺小的安慰。

　　木叶既然选择不管米拉子子的事，自然对鸟妖也不感兴趣。她不打算与鸟妖有什么交集，于是调了个方向。

　　木叶脚下踩碎了一根枯枝，咔嚓一声响，在寂静的孤岭里显得尤为响亮。

　　鸟妖像是受了惊吓，颤抖的双手握着刀，不管不顾地冲了过来，朝着木叶就是一顿乱砍。她挥手毫无章法，全都被木叶轻松躲开。

　　木叶跳离她一米远，有些惶恐：“你干什么？”

　　鸟妖见是人，大大地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是妖兽呢。”

　　木叶眯了眯眼：“那晚上巷子里的黑影就是你吧？身手不错啊，怎么还怕这些东西？”

　　鸟妖愣了一秒，回想起什么似的，倒也坦率：“你就是那晚追小桃的人族？”

　　估摸着“小桃”是那只米拉子子的名字，木叶没有反驳，目不转睛地看着鸟妖。

　　鸟妖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兴奋地抱住木叶一只手来回晃动：“你追小桃那天我看见了，身手极好，你一定能进上舍吧？我叫风狸儿，你叫什么名字？”

　　木叶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搞懵了，试图挣脱她的禁锢：“木叶。”

　　木叶好不容易摆脱风狸儿的双手，想着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风狸儿见木叶冷淡的样子她也不气馁，踩着小碎步跟了上去：“我们做个交易，你要是能拿第一名，把奖品给我，我去帮你偷一样东西，”见木叶还是不感兴趣的样子，她赶紧补充道：“上庠里面任何东西都可以。”

　　木叶脚下生风，步履不停：“那你让小桃帮你去把奖品偷过来不就行了？”

　　风狸儿遗憾地摇摇头：“那玩意儿一届学生只有一个，我要是偷过来，岂不是太明显了？我又拿不了第一名。”

　　木叶想了想刚才鸟妖的身手，赞同道：“确实，你太弱了。”

　　风狸儿丝毫不介意，叹了口气：“是啊。不过我知道你肯定能拿第一！”

　　“对我这么有信心？”

　　风狸儿突然停下脚步，木叶回头看了眼她。

　　乖巧的少女轻眨了一下眼，一字一句道：“因为你是除、妖、师。”

　　木叶不接话，让她继续说下去，风狸儿：“我那天晚上看见你用收妖袋了。”

　　木叶眯了眯眼：“你不怕我把你收了？”

　　风狸儿乖巧地靠近木叶：“你放心，我保证不跟任何人说这件事。不过你要是真拿了第一，把奖品给我好不好？”

　　木叶不动声色地摸出小刀，低声道：“你应该知道，除妖师不信任何一只妖。”

　　木叶本还想再逗逗她，结果没想到这小鸟妖胆子这么小，竟直接吓得变回原形就飞走了。

　　没劲儿，木叶遗憾地打算收刀。

　　忽然，身后某个角落传来奇怪的响声，窸窸窣窣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林中穿梭。木叶树屋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下来，耳朵捕捉着每一个声音的微妙变化。

　　她环顾四周，试图找出声音的来源。她的目光搜索着任何能动的痕迹。

　　她看到一只不明的物体在边缘的树丛中快速移动，它那略带笨拙而又敏捷的移动方式让她一时间难以辨认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她紧了紧手里的小刀，谨慎地靠近声音的源头。

　　就在她专注地追寻这个神秘的踪迹时，一个意外的枝叶摆动让她猛然回头，她发现一个从未见过的动物站在几米外，瞪着好奇又警觉的眼睛望着她。

　　是一只黑花精。

　　这黑花精外形似狗，但没有长毛，浑身红色皮肤让它即便在昏暗的夜里也尤为显眼。它有着六只眼睛，每一只都圆溜溜地盯着木叶。

　　木叶试图用刀吓唬它一下，它转头一溜烟跑没了。

　　木叶啧了一声，刚才被猛然被这么个东西直勾勾盯着，心里莫名还有些发毛。

　　身后又是一阵响动，木叶猛然转身看过去，一道修长身影从暗处走来，走到光亮处，木叶才发觉，是即墨。

　　“怎么放他跑了？”即墨不急不慢地迈着步子过来。

　　木叶将刀收了起来，摊了摊手：“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人族姑娘，收不了妖的。”

　　即墨似笑非笑地说道：“怕是这孤岭所有的异兽都得躲着你这个平平无奇的姑娘才好。”

　　木叶无所谓地挑眉：“司青灼呢？忙着完成任务？”

　　即墨嗯了一声。

　　木叶伸了伸懒腰：“走吧，去助人族少爷一臂之力。”

　　忽然，一团黑影从不远处直直地朝木叶飞过来，即墨眼疾手快地将木叶揽了过来，温柔的眸子瞬间变得阴沉，他手里燃起一团黄色火焰，正准备朝这黑影甩去。

　　木叶一把握住即墨的手腕，阻止了他的动作，冰凉的触感让他明显微怔。

　　那团黑影重重摔在地上。

　　风狸儿一身伤痕，猛烈的撞击让她吐出一口鲜血。乖巧白皙的小脸，如今也灰扑扑的。

　　从风狸儿飞过来的方向，一个妖族男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他的眼里充满了阴狠的气息，勾着笑，像猎人看见猎物般兴奋：“把那东西给我。”

　　从风狸儿的怀中，一只未足月的小白狐瑟瑟缩缩地探出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