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璃纪事》薄雪万里

72、第一战备（1）

　　“大家好，我是舜停。”

　　待舜停站定，全场安静下来，他便如同某个教会最神圣的指路人，站在金黄与冷白交辉的聚光灯下，全身上下镀了一层纯洁光辉。

　　“感谢大家百忙之中亲临舜氏，来参与我们的百年庆典。大家可以见到，在场除了有非常令人敬佩的业界泰斗和优秀的各界人才，还有由我们舜氏独立研发创制的三到五代最先进、最卓越的机械体们！”

　　听到董事长竟主动提起他们这些看似处于食物链底端的物种，这些机器人全都耐不住性子开始高调地梗着脖子抬着头炫耀。

　　可舜停话语一转，“由于时间关系，我们长话短说。大家也多少有所听闻二十年前永璃岛曾发生的灾难，而远在灾难前的战争中，永璃岛便早已生灵涂炭，就是那时，我们舜氏曾有研创一位无所不能的机械体，他仅靠一己之力便抵御了对方一整个作战单元的力量，为我们的胜利争取到了时间，这位英雄被我们称之为第一战备体，可惜的是灾难发生后，他下落不明……”

　　舜停在念这一段稿子时语气极其夸张，听得炳灿又两次都要笑出来，但下一秒，他的笑容又凝滞在脸上。

　　“但现在！在局势危急变幻莫测的情况下，我们可以骄傲地说！我们找到了他！找到了这位传闻中战无不胜的第一战备体！”

　　舜停话音刚落，整个大厅乃至整栋楼爆发出轰烈的声响，有欢呼有鼓掌有跺脚有人们惊叹之余的高声议论。

　　“我k……什么情况啊……”炳灿这下可当真是下巴掉到了脚后跟。

　　“我k是什么意思？”炬灼问。

　　炳灿也白了眼炬灼，“不说脏话的意思！”

　　玄烈一时脑子里慌得出现了迟钝和闪屏，看一旁纪凛烛的神色，恐怕也是被惊得不轻。

　　如果是这样，那么打开实验室的重任还需要扛在他身上吗？

　　还有，这么一号厉害人物却抢先落在了舜停手里，舜真会不会很难办？

　　还有，所以说纪凛烛是谁？伏策又是谁？黑羚羊第三人出现了？是会先内战还是真正能一致对外呢？

　　玄烈脑海中“唰唰唰”出现几十条问题像弹幕一般飘过，这使他心绪混乱。

　　“所以呢！他在哪？”台下不知是谁大喊。

　　“稍安勿躁，我们这就把他请出来。”

　　舜停话毕，后撤几步退出了灯光聚集的点，活像是甘愿为后来者让路的明君。

　　场上人们不约而同安静下来，玄烈瞟到身旁炬灼心事重重地紧盯着即将出现的那个人。

　　时隔多年再见对手，他大概也是心焦与兴奋并存的吧。

　　随着重重的脚步声响起，并伴有机械“咔咔”作响的运转声，几盏灯晦暗下来，光明敞亮的宴会厅霎时被朦胧的黑幕笼罩。

　　站得高看得远，看台上的几人率先发现了从后台缓慢走上前的臃肿身影，炳灿激动地“哎哎哎”地叫着。

　　那人魁梧之势居然完全不输炬灼和伏策，身后的一个小灯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他身上似乎还覆着一层厚厚的盔甲。

　　盔甲属深蓝色，远比伏策身上的盔甲更要沉重几分，材质不明，总之肯定是他们摸不到的上等货。据千里眼炳灿传来的消息，那人盔甲上印着不止一个新舜氏的logo。

　　待那人漫步站上了台，刹那间，全场灯光轰然亮起，台上所谓的“第一战备体”如同某支特种部队的领袖一般傲然挺立着，目不斜视地望着正前方，表情漠然。

　　“那是……”纪凛烛呼吸开始不稳。

　　玄烈神色呆滞，看着那人久久才卡顿地吐出两个字。

　　“阿盼……”

　　现在的阿盼和之前很不一样，他长高了些，眉眼间多了几分成熟内敛的味道，粗制的五官变得更加立体精干，也似乎更胖了，被包裹在严丝合缝的致密铠甲里一副行动不便的样子。

　　阿盼以前的眼睛通常是闪着光的，即使伤心时也是，开心时会笑，不开心也会，从不会像现在这样板着脸魂不守舍 。

　　“大家好，我是第一战备体，成型于三十六年前，职责是守卫舜氏、守卫永璃岛。”

　　掌声再次如火山爆发般膨胀开来，抛去在场无知的人类，连大部分机器人都心潮澎湃地高声呼喊，虽然还有少部分不服从或不屑，却终究没人敢质问两句。

　　“又是他！”炳灿震惊之余，双手愤怒地抓着栏杆。

　　“什么叫又是他？”炬灼不解。

　　“我就知道！”炳灿貌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上次联合测试抽到他我就觉得不对劲！以他的实力，是绝对不可能进复赛的！原来都是他们设计好的！”

　　炳灿话说一半，突然激动地转向玄烈，眼神真诚又担忧，“玄烈，阿盼在你身边最久，你肯定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我猜这不是巧合，也不是最近才出现的。玄烈，按我的直觉，他绝对不可能是这个什么第一战备。他是舜停的人！从始至终他在你身边，都是为了要监视你。”

　　听到这么一长串，玄烈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尽管他不愿意相信，但事实就这么摆在眼前。

　　“监视我？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玄烈感到身上发冷，直到一句柔媚的女声响起。

　　“因为他们怕你。”

　　一回头，舜真不知何时已站到了身后，她手轻抚玄烈的肩，一股暖流缓缓流淌。

　　但玄烈依然感到难以接受。

　　如果他连阿盼都不能相信，那他还能相信谁呢？

　　“你……早就知道？”玄烈问舜真。

　　舜真脸上并没太多表情，她今天格外的漂亮，一条纯黑绸缎修身长裙衬托出她曼妙身姿，一条珍珠与镶钻白金珠串成的项链巧妙点缀在锁骨，长发微卷，妆容冷艳高贵。

　　红唇一张一合，语气轻描淡写，“我也是无心发现的，阿盼指令关口的密码被人为破解过，非常好进。程炼打得一手好算盘，早早从他接手舜氏事宜开始就把阿盼安置在你身边。大概前几次比赛，他们都是想让你死的，但我在你们临行前偷偷更改了指令，让阿盼从伤害你变成保护你。”

　　玄烈联想到近年来阿盼是时常不对劲，忙碌得多，身上的伤也越来越多，玄烈还曾想过，真的会有那么多活需要阿盼去做吗？但他不曾问过。

　　“为什么不干脆阻止他们。”

　　舜真垂下眼，自始至终没有看玄烈一眼，“实不相瞒，阿盼就是我精心挑选推到程炼和舜停眼前的。”

　　“为什么要这么做？”玄烈带着控制不住的愤懑看向舜真。

　　舜真这时才肯轻轻掀起眼眸看他一眼，“一，舜停和程炼非常满意这个人选，因为他是你最要好的朋友，很安全；二，阿盼本人和你很要好，如果我没猜错，平日大部分时间他大概是不完全受指令操控的，如果他诚意伤害你，他大可以自己做完去邀功；三，你太心软。”

　　最后四个字舜真着重提出来，逐字逐句敲打在玄烈脑门上，“如果你太在意除你自己以外的人，你就不可能走得更远。林瑀把教育你的工作交给了我，玄烈，这是我想给你上的第一课。”

　　见玄烈一时间无反应，舜真眯眼笑着看向玄烈身边的纪凛烛，“小烛，我说得对吗？”

　　纪凛烛原本双肘慵懒地枕着栏杆，这让她多少有些手臂发麻。她收回胳膊，淡淡转过头来。

　　“没有了牵挂就没有了后顾之忧。”

　　此话一出，舜真嘴角咧得更大，但纪凛烛似乎话没讲完。

　　“但是小真，玄烈不是他。没有了牵扯就意味着在谈判桌上可以随意离席，对于玄烈来说，有羁绊才能走得长远。”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炳灿望着远处下方人群簇拥着的阿盼和舜停。

　　舜真不为所动，“玄烈，不管怎么样，他已经不是你的朋友了，就算你舍不得，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各位！稍安勿躁！”

　　舜停接过话筒，“在这里，我们要公布一个项目，一个能够挽救舜氏、挽救永璃岛于水火的项目！我们致力于重现永璃岛的光辉和盛世，我相信很快，永璃岛将不再惧怕现有的任何威胁，而是完全变成一座受全世界仰慕的乌托邦！我们，将是世界的中心！所以我们的项目名称便是……”

　　舜停的话越说越激昂，但随即，他的声音被一阵阵骇人的巨响所掩盖。

　　“不是这样的！他在骗人！”

　　几乎是眨眼间，巨响的创造者破门而入，直接撞飞了挡在门口的几个机器人警卫。

　　烟尘散去，玄烈看清了这个身披盔甲的人的模样。

　　是伏策。

　　“好戏马上就要来了，不管下面发生什么，看着就好，千万不要贸然插手。”舜真拍了拍玄烈的肩膀，留下一抹怪笑优雅走下楼梯。

　　“你是谁？你说什么！”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在冲伏策大喊。

　　舜停肉眼可见的慌了神，连忙招呼着旁边的机器人，“把他拉下去！”

　　“他在撒谎！”伏策一边被好几个衣冠楚楚的机器人拉扯，一边不忘回答别人的问题，“他根本不是第一战备！”

　　舜停一听，竟笑了出来，“你是机器人，你是舜氏生产的吗？我怎么没有见过你？啊！我知道了，一定是某个觊觎我们实力的邻岛公司生产的吧？抱歉，这里不是耍宝的地方，如果你识相离开，我们或许能大发慈悲把你原样送回去，但要是你执意要捣乱……我身边的这位第一战备可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