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璃纪事》薄雪万里

54、珣魑山重游（2）

　　“这是……黑寂军新研制的野外变形检测反应攻击器……”林瑀独自念叨，仿佛这下脑子彻底清醒过来。

　　那“壁虎”倒是在攻击失败后一动不动了，可一旁听到声响的十几只黑寂军则端着电戟跑来。

　　几个人此刻也顾不得什么迷路了，爬起来就是往林子里一通乱窜。所幸这回的黑寂军大概率是边缘的一支普通编制小队，他们的长戟实在不比远程武器，只得追着他们在林子里乱绕。

　　林中树木茂密雨水丰沛，他们下脚时不时就会踩到淤泥或是陷阱，不得不拖慢了步速。可眼见对方速度不退反增。

　　“林老师，咱们要去哪！”炳灿边跑边喊。

　　林瑀年迈的身体早已完全承受不住这番疾奔，基本是由机械臂牵着他飞，神志不清。

　　“不行，这样越跑越乱，找不到方向，而且它们数量会越来越多。”玄烈喊道。

　　“他们要叫增援了！”纪凛烛首先看到后方为首的一个黑寂军掏出腰间的通讯手牌。

　　就此，前方几个人全部停住脚步转身准备应战。

　　“妈的，跟膏药似的甩也甩不掉！”炳灿暗骂一声，手摸向腰间的枪，却被玄烈制止住。

　　“动枪会引来更多的黑寂军。”玄烈分析着局势。

　　突然，那群黑寂军一同举着长戟发起进攻。一场小规模的混战开始。

　　玄烈拔出匕首着重瞄准中心为首的那只机器人，炳灿则同样举着小刀为玄烈的突进保驾护航。

　　绯篱一把甩出厚实敦重的钢锁链便往那些机器人身上扬。金属碰撞交杂发出震耳的声响，扫得它们如多米诺骨牌接连滑稽地摔在地上。

　　只是很快，它们又爬了起来，三两个人配合着利用长戟牵制住了粗长沉重的链子，使其竟自己打了几个死结，任绯篱如何卖力地甩着也挣脱不开。

　　这时，纪凛烛的机械臂派上了用场。只见她机械手指尖泛着冷若冰霜的白色寒气，配合着用作防守格挡的右手刀，在黑寂军间如龙卷风席卷停车场般横扫着它们的突袭。

　　可纪凛烛通常惯用的格挡手是左手，于是因难以适应而频频出错，险些被电戟所伤。更何况林瑀身体状况欠佳，他的那只机械臂也不能很好发挥用途。

　　于是保护两位老同志的职责暂时落在纪凛烛身上，她不得不放下进攻施以厚盾用作防御。

　　玄烈频频进攻又频频被击退，所以他想到另一条路。

　　记得从上次开始他已经能很好地消化一档的加成了对吧？

　　他来不及在林瑀的话和当下的困局里左右摇摆。

　　总之一档肯定没问题的。

　　于是故意背对避开林瑀的目光，玄烈扳动旋钮到了一档。

　　忽然，又是那样如沐清风的松快感蔓延全身，一刹那使他愉悦起来。

　　就是这样，玄烈此时手中的匕首利刃已然幻化出如同由熊熊火焰浇铸的炙刀。他身形轻快，像鱼流转在机器人间，眨眼中抹了一个又一个黑寂军的脖子。

　　他也仿佛头脑也神清气爽，当机立断分析出曾经地震前前往的那个实验室的大致方向。

　　可是黑寂军的交互手牌早已在他们注意到之前就启动着。瞬时，已经又有几十只往这边跑来。

　　“我知道往哪走，炳灿，不能再拖了！”玄烈呼唤着。

　　炳灿立刻意会了玄烈的意思，从兜里拿出一颗画着黄色向日葵的球，“小心啊！我要扔烟雾弹啦！”

　　“砰”的一声，浓浓烟雾在人堆里炸开来。没反应过来的两个老同志止不住地咳嗽。

　　急忙把他俩揪出来，炳灿见其余人依旧被黑寂军拖着难以脱身。

　　“我看得见，你们听我的！”

　　浓烟内只剩下黑暗和被烟尘遮盖以至于渐近渐远的呼喊声，他们尽力保持着理智。

　　“玄烈，左前方砍！”

　　听到炳灿的叫喊，玄烈猛然向左前方挥着匕首，果不其然，一个机器人应声倒地。

　　“凛烛！你背后！捅它肚子！”

　　纪凛烛只觉一柄尖刺划破了她耳边的风，即刻探下身子转身就是一刺，对方肚皮恐怕已经被捅穿了。

　　“绯篱，绯篱！反方向打结就能解开这个结！”

　　绯篱在黑雾里依然笑得开心，麻利地解开钢索，将其如鞭子一般挥扬，瞬间又扫倒了一片。

　　这一套功夫不过半分钟，众人便挣开黑寂军的阻拦，一溜烟向远处跑去。离开时，绯篱不忘捡起黑寂军掉落的通讯手牌。

　　情况紧急不容许他们等待，玄烈将之前走过的路线传给炳灿，二人合力捏造出一个无比清晰明了的地形模拟图。

　　“不错嘛玄烈，我发现你每次只要碰到难题就会突然变聪明，有点厉害的！”

　　趁着后方还没追上来，他们左拐右绕避开一个又一个岗哨，这才来到之前那个实验室的入口。

　　玄烈将背在身上的林瑀安放到地上，林瑀摇摇晃晃难以站稳，却眯着眼睛点点头说就是这里。

　　“可是上次是怎么打开的呢？”炳灿上上下下把门摸索了半天也没有结果。

　　“当时有地震，情急之下……”

　　众人屏气凝神听着玄烈讲。

　　“情急之下门就开了。”

　　炳灿无语地拍着脑袋，“太不负责任了吧！那要怎样，现在再搞一个地震吗！”

　　炳灿吵吵闹闹，玄烈怕他再引来黑寂军于是要捂他的嘴，二人又打闹起来。

　　纪凛烛在门口踱步，细想着当时的经过。

　　“玄烈，你的眼睛。”

　　“什么？”

　　“你的眼睛，可以开锁。”

　　“对！”林瑀从混沌里清醒，也一拍脑袋，“玄烈的眼睛。”

　　众人把玄烈推到门边，纪凛烛则大力擦拭着门上长年累月的灰尘。果真，一个极小的玻璃显屏从门上显现。

　　“玄烈，看这里。”

　　一道光闪过，闪得玄烈不自觉闭上了眼睛。几声沉闷的巨响，门缓缓大开。

　　“炳灿，上次临走时你有把卡着这门的石头挪开吗？”纪凛烛问。

　　炳灿沉思片刻，摇摇头。

　　众人一齐走入实验室后，那门则又自动缓缓合上。吓得炳灿一跳，“我们不会被关在这里吧！”

　　纪凛烛指了指门边的开关按钮，仿佛是随着那扇玻璃显屏一起出现的。炳灿尴尬地挠了挠头。

　　“都是回忆啊……”林瑀晃过神来，背起手便晃悠悠地走路边环顾着实验室内的一切，“二十年了……”

　　步入右边开放的房间，玄烈说：“就是在这里，找到了那张照片。”

　　“哦？”林瑀好奇。

　　纪凛烛从内兜取出那张照片，面容平静地递给林瑀。

　　不知怎的，看到这一幕的玄烈甚至有些希望纪凛烛哪怕有一点点犹豫，可是她没有。

　　有多少个黑夜看着相片充满希望的入睡，就有多少个晚间彻夜难眠，从那天晚上得知真相后纪凛烛再也没拿出那张照片看一眼。

　　林瑀有些意外地接过相片，一瞬间笑了起来，“原来是这张。”

　　已经问出口的问题，玄烈想再问一次。他指着照片上的“他”，问：“这个人，是我吗？”

　　林瑀举着照片看了看，“是吧。”

　　“可是，可是舜真，说，这不是我。”

　　林瑀一挑眉毛，“是吗？她是这么说的？哼哼……也对。”

　　玄烈彻底搞不懂了。

　　“这张照片很特殊，上有高科技，不信你试试看，食指长摁着照片背面正中心十秒。”

　　一脸问号的玄烈照做。一开始什么都没有，以至于大家都以为林瑀在耍人。

　　可十秒后，忽然几个大小均等的小亮块在照片背面闪烁。比对一下，正巧正面一个人的位置，对应背面一个小亮块。

　　“这是舜氏当年新研发的时间语录照片机。照片上的人们可以自由录制声音放到这个照片里，即使二十年后也丝毫不会变质哦！”

　　“林老师，这张照片上，没有你吗？”

　　林瑀搞怪地笑着，“我在里面，那谁来拍照呢？来，试试看。”

　　林瑀捧着照片，几人互相对望，犹豫中，玄烈先伸出了手。

　　不管照片上这个人究竟是不是他，他都全然忘却了之前的事。说不定这条语音可以帮他寻回什么，玄烈早就按耐不住了。

　　轻点照片上“玄烈”的亮块，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伴着不稳定的电流声，长久才冒出一个简单的字，“喂。”

　　“这！”炳灿满脸无语至极。

　　林瑀窘迫地眨眨眼睛，“啊，这是当时测试阶段拍的，可能，可能误把测试语音放进去了。”

　　这一个字完全听不出来究竟是不是他。沉默片刻，玄烈又点亮了舜真。

　　突然，如银铃般清亮的少女声音从薄薄的相纸炸开来。

　　“我不想上学！凛烛！我不想上学啊啊啊！等我长大了一定要把全世界的练习册工厂全都炸掉！”

　　像是一颗导弹正中心口，纪凛烛突感心里空了一块。是她听错了，还是……

　　这是舜真说的没错，但究竟指的是纪凛烛本人吗？她满腹疑团，想起来当初那封信。

　　——亲爱的凛烛，我好想带你去草原。

　　关于名字，她仔细问过林瑀，可惜的是他什么都不记得了。此番看来势必要和舜真好好谈一谈。

　　见纪凛烛沉默，其余人竟全也一声不吭。孤寂可怖的氛围弥漫，纪凛烛伸手点亮了属于纪棠烬的亮块。

　　停顿片刻，中年男人充满朝气和魄力的洪亮嗓音响起。

　　“如果有来生，我想当一条毛毛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