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璃纪事》薄雪万里

30、测试后（1）

　　好吧，搞了半天是玄烈自觉身体耗损太大，强撑着一口气跑到大楼12层机器人休养室讨了一杯营养剂喝。

　　无语。

　　三个惊慌失措的面孔瞬间尴尬下来。

　　“你们，也要喝吗？”玄烈恢复了之前呆愣愣的样子，举起杯子向三人晃晃。

　　无语至极。

　　“对了，他们说要检查一下那把枪，”炳灿点了点玄烈的手臂，“深藏不露嘛玄烈，到处是机关啊？”

　　“对啊！”炬衍目光如炬，“我都没看到你什么时候上的子弹！”

　　因为这一切都在无意中进行，玄烈也搞不明白其中的玄机，无法解释，笑得僵硬。

　　“话说玄烈，”炳灿要了一杯苹果汁，装作无意地用吸管搅动着杯中物，一口也没喝，及时转移话题，“既然结了盟，是不是得消息互通一下？”

　　原来意在潼氏兄弟二人。

　　灼琛轻咳一声，松了松喉咙，“好啊，咱们畅所欲言。”

　　“为什么，”玄烈率先开口，“舜氏和潼氏有世仇，为什么现在突然开始合作了？”

　　炬灼兄弟二人相视一眼，似乎取得了什么许可，轮到炬衍开口，“确实是世仇，但也确实有缓和的迹象，据说……”

　　炬衍眼睛溜溜一转露出邪笑，卖了个关子，“先不说这个，你们知道这个所谓的‘仇’是怎么来的吗？”

　　玄烈刚想摇头，却听到炳灿若有所思地开口，“情……仇吧？具体的谁也不知道。”

　　炬衍心满意足地点点头，抬手要了杯杨梅饮，“没错，二十年前你们舜氏的三当家，和我们集团的大小姐。”

　　“三当家？怎么跟土匪似的……”炳灿耐不住性子，“原来咱们两家之前还联过姻啊！这不是一件好事吗？”

　　然而炬衍神气地举起食指晃了晃，表示no。

　　“联姻才是灾难的开始。”

　　等不及炬衍的磨磨蹭蹭，灼琛抢过话头，“你们的三当家与董事长和高层早有一些思想上的不合，但又与我们集团理念相恰，久而久之，裂痕越来越大。有一天，公司传出消息说大小姐死了，还是死在你们舜氏的地盘上……究竟是谁杀的还说法不一，总之这件事引起了两个公司的争端，顺带着打了一架。”

　　打了一架？这个说法倒是轻描淡写，玄烈这样想着。他并非知晓其中过程，但二十年在此地的成长已经让他对这场战争的灾难性无有不知。

　　不知怎的，玄烈似乎想象到了当时血流成河的场面，人类死伤遍地，机械全都变成报废的金属片散落在地上，无处不充斥着哭喊。而这一切在二十年后的今天，在这些后人口中变成了“打了一架”，实属令人唏嘘。

　　“但是咱们这次的合作你猜是因为什么？哈哈哈哈！当然也是情爱啦！”

　　炬衍笑得夸张，玄烈只觉得有些瘆人。

　　“你们舜氏现在的董事长，叫……好像叫舜停，也就是你们大小姐的表哥，前些年在海外旅游认识了我们集团副总。她比你们董事长小几岁吧？挺年轻的，是我们那位死在你们地盘上的大小姐同父异母的妹妹。总带个神神秘秘的面纱，但她的模样我们也没见过，据说……”炬衍神秘地将脑袋探近了几分。

　　“她毁容了。”

　　“啊！”炳灿夸张地张开了嘴，表情滑稽，就像万圣节被刻成鬼模样的南瓜灯。

　　“就这也能把你们少爷迷住。可是不得不说，我们副总的眼睛真的很漂亮……”炬衍轻声说。

　　“你喜欢啊？”炳灿八卦地问。

　　炬衍连忙摆手，“不不不，我喜欢的类型，是……”

　　他突然抬起头意味深长地看着玄烈，看得玄烈一脑门子问号、看的他后背发毛。

　　结果炬衍看着看着忽然忿忿不平地长出了一口气，“唉！为什么潼氏连续三年招不到实习生了！要是我们公司有名额……你们这批实习生估计一大半都会去我们那的。”

　　“他们在尝试机器人自管，近年来实习生申请全都驳回了，”灼琛拍了拍炬衍，“说偏了，说回去。”

　　“反正！男人都是……”炬衍特别烦躁地一扬手，“总之，这次比赛也是他亲自跑到我们那里求副总赏个面子，这才把我们派来。”

　　话音未落，炬衍竟自顾自笑起来，“我还记得他被拒在门外的时候是怎么喊的！‘霜霜，霜霜！你就给我个面子吧’，表面上看着是一本正经的，实际……”

　　“对啊，明明就沉迷美色，”炳灿似乎很不愉快，“我经常看他到处跑着跟女员工搭话，还总要装着领导巡视的样子……喂玄烈！你要看好凛烛啊！小心不要被舜停看上！”

　　玄烈一怔，被炳灿“突然袭击”搞得有点措不及防，就差面红耳赤了，半天说不上一句话。

　　“哎，炳灿，你在背后说领导坏话不怕他们把你抓住打断了腿啊！”炬衍兴奋起来。

　　炳灿满不在意地摆摆手，“最近不知道在忙什么，很少有人坐在监视器前面观察我们了……”

　　看到炳灿提不起劲，灼琛轻叹一口气，“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你们董事长只不过走个过场。你们需要我们力量的介入，我们也在你们这有利可图。但是我们担心的，是害怕重蹈二十年前的覆辙。万一战火蔓延，这对两个集团人才科研实力的摧毁都是不可想象的。不过……”

　　说到这里，灼琛倒是不那么严肃了，“不过，我们来这一趟倒是觉得不亏，看到你们这里一片虚伪和摆烂的祥和，我也不用再担心了。”

　　话虽难听，但确实在理。现在的舜氏已然不能和二十年前的相比，仿佛自战争和大地震后，永璃岛的一切都倒退了五十年有余，现在的状态已经是极限幸运了。

　　只是现在的董事长父子俩实在没有管理才能，尤其是舜停父亲死后，他自己一家独大一手掌权，将一切都与利益挂钩，排挤二十年前幸存的老人，提拔一波又一波的关系户，如今的高层基本全部唯董事长之命是从，所有人都认为舜氏命不久矣。

　　所以林老师是希望我能够改变这种状况吗？

　　玄烈不禁产生疑问。因为这即是不可能的。他一没钱二没势，三只是舜氏普普通通一个二代快要报废的机械体，很大可能在比赛完毕后就到达了生命的尽头，他拿什么去抗衡这个已经腐烂头顶的公司呢？靠双手打吗？

　　听起来够荒谬的，玄烈长久沉浸在思考中。

　　思考到天荒地老，思考到听不见他人的叫喊。

　　“玄烈，玄烈！想什么呢！”

　　“哦——想……”

　　炳灿眯起眼睛看了看表情同样搞怪的炬衍。

　　“想凛烛呢！”

　　“阿嚏——”

　　纪凛烛原本正一门心思扑在手中字迹工整的笔记本上，却突然打了个喷嚏。

　　玄烈突然回过神来，看到对面三人打量着自己。“你们说什么？”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坐在中央的灼琛敛起笑意认真地望着玄烈，“玄烈，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喜欢她。”

　　“阿嚏——”

　　鼻子有些痒，纪凛烛没忍住，打了第二个喷嚏，成功引得一旁杨宁关怀的目光。

　　有人在骂我。纪凛烛万分笃定。

　　没有众人想象的着急反驳，玄烈不慌不忙地发了个呆，然后慢慢开口，“怎么样才算喜欢呢？”

　　对面本该高谈阔论的人竟无一开口。

　　“炳灿，我记得你应该有植入这方面的芯片吧，你不知道吗？”

　　“别光说我！你们俩肯定也有！”

　　三人沉默。

　　“二代没有情感认知芯片，所以我不懂。”

　　玄烈也沉默。

　　突然，炳灿猛地一拍脑袋，“不对啊玄烈，我记得，你们二代有一项特殊技能！”

　　在玄烈疑惑的目光中，灼琛也郑重地表示：“没错，略有耳闻。”

　　“我记得曾经有一年三四代还搞过什么联合起义，就是因为听说你们一二代有什么超强的学习能力，有可能实现自我进化，自主习得更多技能来着，但是因为太开挂，于是这个技能就从我们这一代开始毙掉了。”

　　“啊！”炬衍突然兴奋，“你们还敢搞起义啊，不怕被拔芯片吗！”

　　炳灿一脸失望，“所以甚至他们都没搞出点名堂，只是在私下内部传讯联络时就被一锅端了。哎呀不说了，说回玄烈！这小子，我就觉得最近和前段时间大不一样了，原来是……”

　　在三人虎狼一般咄咄逼人的眼神中，玄烈无所适从，“我不知道。”

　　“这样，玄烈，你就说，”炬衍边说边对玄烈动手动脚，“在你心里，凛烛是不是最漂亮、最耀眼的？”

　　毫无疑问，玄烈竟下意识就直接点了点头。

　　“那就是咯！”炬衍故作深沉地靠在椅背上，“你觉得她最漂亮，那你就是喜欢她！”

　　“屁！如果觉得谁漂亮就是喜欢谁，那岂不是……”炳灿大叫道。

　　“那你说说！你觉得谁最漂亮！”炬衍一拍桌子。

　　“我觉得，”炳灿也好不客气，“最漂亮的是绯……”

　　“闭嘴！”炬衍一把上前捂住炳灿的嘴，“你说谁都行啊，除、了、绯、篱！”

　　“嗷！”炳灿挣脱开，嘴脸嚣张起来，“原来你喜欢……唔！”

　　又被炬衍眼疾手快捂住了嘴。

　　眼看二人就要扭打起来，灼琛被夹在中间不停被误伤，于是直接跳起给了两方一人一个正义的巴掌，这才止息。

　　“喂我是在替你鸣不平好不好！你还打我！”炬衍郁闷地喊道，“绯篱不是你……唔！”

　　灼琛捂住了炬衍的嘴。

　　“阿嚏——”

　　一阵难以抵抗的寒意袭来，纪凛烛只觉颈后发凉，没忍住又打了个喷嚏。

　　“不舒服就先回去休息吧，有的是时间来这，”杨宁说着，将手中的资料合上，规规矩矩地插回书架，拍了拍手上身上的灰尘。

　　纪凛烛揉揉眼睛，深感头晕眼花。合上笔记本，她久久不愿放下，沉默似乎是在琢磨着是否能带回去留个纪念。

　　“喜欢就拿走吧，这里长久没人打扫，不会发现的，”杨宁边说边做了个鬼脸，“我会保密。”

　　纪凛烛感激地看向杨宁，将那封皮破旧、内页泛黄的小笔记本放入兜中。

　　不光是因为笔记本的署名是纪棠烬，更因为那内页夹着的一张“关于永璃岛南部神庙遗址的调查报告”，联想到林瑀的话，纪凛烛不得不绷住那一根弦。

　　临走时，纪凛烛频频回望。这一间大不过七平米的小暗室，竟堆叠着她父亲生平几乎所有的研究成果和工作痕迹，其中不乏他对未来舜氏和未来永璃岛的展望。

　　许多观念和想法是有些激进了，但纪凛烛也顾不得这些。

　　如果不是她，如果不是杨宁带她来，是不是等这栋大厦再次倒塌那天才得以让这些带温度的字迹重见天日呢？

　　而且，为什么没有她母亲的名字？为什么从头到尾都只有“纪棠烬”，那“程黛绫”呢？那个不曾出现在族谱的名字，为什么这里也没有？

　　回去的一路纪凛烛都在想着这些，杨宁看着纪凛烛若有所思的样子也没有开口多问，只是护送着魂不守舍的她成功回到了宿舍并拿去一堆药。

　　“嘶……”

　　安坐在床上的一瞬，纪凛烛想起自己接近残废的膝盖，感到钻心的痛。

　　大家似乎都在各处忙活，宿舍里只纪凛烛一人。口渴时分，纪凛烛正自己跟自己石头剪刀布要不要艰难起身倒杯水喝，消息提示音响起。

　　纪凛烛拿起手机，发现是玄烈发来的，这下才想到自己食了言，顿时愧疚无比。

　　顶着被机器人愤怒教训的可能性，纪凛烛颤颤巍巍点开消息。

　　——阿烛，你受伤严重吗？

　　——我没事啦！（笑脸）

　　——我已经通过了测试，我们在讨论为下场比赛做战备，你知道岛南边森林里的建筑是什么吗？

　　看到对方并不怎么生气的样子，纪凛烛长舒一口气。

　　岛南边的建筑？莫非就是那座神庙？

　　纪凛烛立刻翻开笔记本，将那张至关重要的报告展开，左看右看想要给其拍张照，想了想又收回手机点开了与玄烈的聊天框。顾不得膝盖的阵痛，纪凛烛输入一大堆字，又删删减减，做了半天无用功。

　　这其中的情况她也并非详知。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什么得说不知道，什么只能说一半，是不是当面说比较好，都是需要谨慎的。

　　折腾了十几分钟，纪凛烛干脆拨通了打给玄烈的电话。可电话“滴滴嘟嘟”半天，不曾响应。再来一遍，依旧如此。

　　难道出事了？纪凛烛尽量不往坏处想。

　　不接就再打一遍！

　　而另一边。

　　玄烈正稳稳地躺在金属台子上修养，生硬的钢铁并不会让他觉得不舒服，他也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按照信上“记得绕路”的提醒，玄烈在等待纪凛烛回消息无果的十分钟后，按照炳灿预估的最佳摸鱼时间，及早截断了后台监控讯号。

　　为了避免被其他因素干扰，玄烈干脆直接将一切联络都切断了，因为他笃定没有人会联系他。

　　此刻的玄烈正一门心思琢磨着仪琅发来的那封名叫“秘密”的信。

　　——哈喽，手下败将。鉴于你的胜之不武，所以你还算我的手下败将。废话不多说，秘密奉上：目前前往实验室的通道还没打开，而开启实验室也不止需要三个碎片。实验室里的芯片并不是像他们说的只有一枚，而是两枚。

　　——高层不会给你选的机会，他们一定会随便塞给你一枚假的然后把你踹开。说实话，我不太相信你有能成功打开实验室以至能真正拿到那枚芯片的实力，于是这枚碎片我先替你保管。

　　——还有，我自己猜测加各路信息综合来看，已知的三个碎片并不都在舜氏手里，可能顶多两枚？第三枚大概他们还没追踪到在哪。大小姐舜真或许知道打开实验室的全部机关，你也可以选择多和她套套近乎。

　　——别的我没什么能说的了，你也可以当这些都是假的，也不用问我为什么告诉你，总之，我从被创造那天起就没有感情用事的能力，能不用提感恩之情。相比这个，我倒是更愿意看看他们自己内部怎么斗。最后，如果你真的走了运能拿到别的碎片的话，记得保管好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