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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夜宴(3) ...

  •   见舜希不回复,舜真装作散漫地朝侧边踱了几步,借舜希挡住了自己全部的身影,令远处玄烈的视线无法直刺到她身上。

      “那场险些灭了潼氏的大火是因你而起吗?故意留下潼玚却让她所有亲人殒命于此,舜希,你手段够毒辣的。”

      舜希则哼了一声,“有韶赋修在,她应该不会难过到哪去吧……还有,那场火不是我放的。真正的幕后黑手么……你可以大胆猜一猜。”

      “除了你还会是谁?”舜真显然无法相信她的话,“总不能是韶赋修故意要削弱潼氏实力吧?故意看潼玚悲痛欲绝?”

      但从舜真提到“韶赋修”三个字开始舜希就不停微微摇着头,不怀好意极尽嘲讽的怪笑挂在她脸上挥散不去。

      “不,是舜延。”

      舜真当时就燃了,仿佛这言论荒谬得让她除了破口大骂说不出别的话来,“你开玩笑吧?!”

      “就是舜延,”舜希严肃地重复了一遍,那双假眼带着不可亵渎的味道,“你大概不知道,他起初为了让我打进潼氏内部到底干了多少龌龊事……”

      “所以……”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除了你之外再没有任何一个人从舜氏这里发现潼霜身份的漏洞,因为从一开始就是舜延打点的一切,”说着说着,舜希语气里倒显出点无奈来,“也很合乎逻辑。就像正派被埋在反派手下的卧底,到最后也会在种种现实因素面前被感染成了彻头彻尾的反派了,是这么形容的吧?”

      角落里,那冰凉的玻璃杯已经被玄烈攥得滚烫,怕是他手上再用点力,杯子就直接被他捏碎了。但他控制不住,手下还在不由自主地发着力。等到杯子颤抖起来,他才听到舜真的反应。

      显然舜真刚才是被这件事的原委惊到了,只听她苦笑着讽刺道:“是挺合乎逻辑的……好啊,这老头,终于让我在我死前对他改观了。这么看起来,你俩确实挺像的,怪不得他那么看重你。”

      “是吗?被你这么一说,我好像白活了,”舜希满不在乎地撩了撩额角的发丝,“至于你刚刚问的问题,我也可以让你死前明白透彻。你问咱们什么时候关系变成这样,在我看其实没有变化,一开始就是这样。”

      舜希边说着,边也向远方服务生招了招手,又要来一杯红酒。她这一挪位置,舜真的身影再次出现,这回她那强忍着的痛苦状态在玄烈眼里淋漓尽致地立体起来。

      “我从记事起就在永璃岛,在舜延身边,而你一直在我不知道的地方生活。说实在的,没有一起长大,我对你根本也没什么感情,当初所谓的姐妹情深……大多只是为了希望你能早日替代掉我的位置,好让我能自由。”

      印象最深的是舜真读高中的时候。那时她初来永璃岛,常被学校里那些富家子弟当没见识的小孩看。孤单住校的日子里,舜延常对她不管不问,即使发来消息也总是写令人烦闷的唠叨。

      她没什么零花钱,带着的电子设备除了能直接联系舜延外,只有学习有关的软件被允许使用。那时的高科技屏障坚实得如穿不破的太阳表面,任何有可能的翻越行为都会被记录与严惩。

      舜真从那时起习惯写信。一些不能为外人道也的话,她只能给两个人写。其中一只收不到,因为机械体的所有信件都必须经过中央筛查,她才不可能把这些话给别人看,每次写完就只能夹在书里,当作发了一封收不到回音的信。

      另一个人就是舜希。在舜延的期望和要求下,她早早越无数级修完了大学本科的课程,舜延也经常请来各个学科的教授导师给她上小课,于是她基本日常就被困在了舜氏里。

      如今舜真已记不清了她当时给舜希究竟写了什么,总之她羡慕别人的所有想要的,舜希总有办法给她搞来。无论是精致豪华用来撑面子的名牌服饰或是昂贵限量的没用小零件,只要她提到,第二天门卫处最大的包裹绝对属的是舜真的名字。

      舜希从不回信,除了一次舜真因为学生会的事和朋友产生分歧,被同学大骂是没朋友的犟种的时候,舜希写来一句话。

      舜真至今清晰地记得她拿到那封信的瞬间,那张淡粉色散发着幽香的信纸,那块全世界限量十张的虹彩金凤凰邮票,和大片空白中一串清隽有力的钢笔字。

      她说:“无论发生什么事,我永远信任你,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不管怎么样,”舜希摇了摇杯中的酒,使那清冽的红色在高脚杯里飞扬起来,“确实有很多地方你强过我。可惜,舜延那老头子偏偏抓住我不放。”

      片刻,哄闹声和欢笑声再次响彻宴会厅,舜真拔凉拔凉的心同方才的安静一同被驱赶地无所安防,她忍不住想捂起耳朵。

      左顾右盼着声音的来源,舜真很快发现在一群青春靓丽的漂亮女孩身边,孑盏正笑逐颜开手舞足蹈,身边已然不见遥遥的身影。

      他不停向那些姑娘们炫耀着什么,惹得几个姑娘上手要抢,不仅没抢到还险些扑进他的怀里。人影夹杂间,舜真瞄准那颗闪亮亮的小东西,是一枚白金永生花。

      “哎,那家伙你还不打算处理掉吗?”舜真冷着眼,脸颊微搐道。

      “他?”舜希像看垃圾一样瞥了眼孑盏,“他是韶赋修的人吧。不着急,让他再闯点大祸。听说他要带着遥遥私奔?一时半会儿走不成了。”

      “你小心遥遥被他策反。”舜真盯着孑盏那张遭人恨的脸,握紧了拳。

      “遥遥已经是了吧,”舜希的目光也落到孑盏身上,“你还不知道吗,之前遥遥正是没完成好他的任务,才被他打成那个样子。”

      “是他打的?!”

      “不然呢?你以为是我?”舜希又笑了,“大概是孑盏为了邀功想要私自劫玄烈要碎片,但遥遥告诉了仪琅,本意是想帮他,却坏了他的好事。”

      天台上的事历历在目,舜真洞悉前情后果,以为纯粹是这两只机械体没协调好任务,想不到还有遥遥的事。

      “为一段虚假可笑的感情不惜一切去受伤,这就是你教的孩子?不如早点告诉她,孑盏是不会带她走的,早点断了她的念想。”舜希抬手,将杯子磕向舜真手里的高脚杯。

      玻璃碰撞发出清脆声响,舜真怒火浇心,来不及揪住孑盏的衣领细细盘问,转身跑出宴会厅。

      舜希没尝一口那酒,她一闻就知道自己没拿到品质最好的私酒,而是酒庄刚送来年份还很近的一批新酒。

      没急着责备下人,她将酒杯高举起来抬在脸前,杯壁反射出她后方宴会厅的装潢,那个身影已经离开了。舜希侧头瞄了一眼,把酒丢在服务生托盘里,迈步走出了宴会厅。

      宴会厅往上七层楼都是为来往宾客准备的客房。舜真穿梭在人来人往,她脚步匆匆,迅速溜入了近乎要超载的电梯,电梯缓慢,如同她的心,沉重,却硬生生提到了嗓子眼。

      一秒,两秒,三秒。

      电梯爬一层楼竟然用了三秒,门开的那一瞬间舜真刚要冲出去却被堵在了门口,一群光鲜亮丽的人们互相假模假样地互相问好,上电梯、下电梯,虚假的笑容把慌忙的舜真包裹住不得动弹。

      她一把推开众人,开始挨个敲每个客房的门,敲三声无回应,她便挨个在门口附耳听,又或者有人应声开门,但见她行踪怪异,有的是没好气的驱赶,有的准备拨通电话举报,总之没人再肯拿她当昔日的大小姐看。

      舜真跑到一半想到不对,这一层并非最高级的套房,如果是遥遥,必然不会委身这里。

      再向楼上跑。

      与外面亮堂的景象相比,楼梯间的昏暗就显得更诡异冷漠。舜真屏住心跳向上爬,每一步都是气喘吁吁,她不由得狠狠捂住自己的心口。一口气向上爬了几层,汗水打湿了衣襟,舜真几乎站不住了,像是脚踝上活生生被栓了几个铅球。

      这层就安静得多,就连敲门声也变得尖锐刺耳。似乎不是用敲,而是用手在砸。

      一连数个房间都是悄无声息,独自站在宽敞却不明亮的长廊,舜真发觉脚下厚实的粗绒地毯好似在随着她沉重的呼吸爬上她的脚踝,使她不得动弹。但是她不肯走,她们的心有灵犀在暗示着舜真,遥遥或许就在这里。

      再往前走几步,再找找看。

      好像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若隐若现,是错觉吗?舜真轻轻挪动。拐角处的房间,仿佛藏着这声音的来源。

      舜真咽了口唾沫,迟疑地敲了两下门,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

      “遥遥?是我。”

      突然,里面爆发了剧烈的哭声,隔着厚厚的门板,内心与身上真实蔓延的酸痛被裹在湿漉漉的海绵中,舜真的心好似被狠狠地剜了一刀。果然,果然默契还是让她在放大十倍还是寂静无声里感受到了她的存在。

      舜真顾不得别的,勉强唤来红刃朝门把手狠狠砸了三遍,才将门锁破开,“哐哐”的声响几乎能惊动整栋楼的灵魂。

      随着木头碎裂和金属变形崩开的声音,舜真将门撞翻。门内无光,楼道灯压着她的背影涌入房间。她逆着光,看到哭化了妆的小人衣衫不整坐在床边地上,梨花带雨泪眼汪汪,正绝望地看着她。

      对目无言,遥遥抽噎着,舜真颤栗地直盯着遥遥的眼睛,痛心、生气和不忍全化成她周遭的低气压环绕,有口气一直在喉咙边上下摇移,心突突地跳着,眼泪吧嗒吧嗒流淌下来。

      她注意到遥遥颈侧和锁骨上的血痕,脸边似乎也有几道。华丽的礼服被撕破,胡乱地被缠绕在身上,精致的发型也变得乱糟糟,眼线晕染开,嘴角裂口流的血与化开的口红融在一起。

      舜真从上到下心疼地将遥遥打量了一遍,脱下外套给遥遥披上,又一把从自己的衣服撕扯下布条绕在指尖,轻轻地给遥遥擦拭着嘴边的血迹。遥遥泪水还在不停流,舜真再不敢看她的眼睛。

      难以压抑,无法忍受,舜真越是为遥遥处理伤口,就越是急火攻心。手开始不停颤抖,舜真不能自控地扶着地板,如鲠在喉。

      最后一次,她想着再看一次遥遥的眼睛。那凶狠的眼神把遥遥吓坏了,她连忙扶住舜真的肩膀,抿着嘴,一个劲地摇头,泪水大颗大颗往下掉。

      “他说他要把第二战备偷出来,要把玄烈和你杀掉。”遥遥垂头说着。

      她攥紧了拳头,青筋暴起,她要算账。

      舜真一把要站起来,遥遥拼命拉着她,却被推开了手。

      “不要,不要!”遥遥轻声恳求。

      舜真一言不发,她再次为遥遥披好了衣服,瞋目扼腕离开。

      有她的沉寂和没她的沉寂是不一样的,遥遥似乎都独坐回到了绝望的深渊里。她呆呆望着门口,两行混杂着妆液的浑浊眼泪从她下颌滑落到地板上,“再见……”她小小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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