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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卓谷大剧院(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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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发这一天正巧剧院在办什么话剧节,整栋建筑上挂满了气球横幅,还有某经典话剧扮相的充气人在剧院门口随风招手。
充气人个个高过剧院房顶。坐在飞车上向下附望,能看到有近十只充气人各自东倒西歪地摇摇晃晃,模样十分有趣。
临时清空的命令下来,人们只得乖乖疏散。他们疑惑又不敢反抗,甚至不敢问问发生了什么事,全都低着头挤成一片,走出剧院门后全都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飞车停在身后,玄烈同阿盼和崎朗以及两张排爆黑寂军站在不远处。现场还来了一众身穿安保服的黑寂军负责维持秩序。
还有时间,玄烈看了眼手表,耐心等待人群疏散完毕。
模拟天幕似乎还在调试,人为制造的白天还不太真切,天光白得令人不适,玄烈皱起了眉。
他正一门心思琢磨接下来的行动,人群中,一抹红色嘭地照亮了玄烈的眼睛。
一捆麻花辫,黑色发圈,却缠了一条很不搭的赤色丝质手帕。
起伏皱褶间,玄烈眯着眼探见了手帕一角上手工绣有的小熊、月亮、时韶花……至于为何是赤色,那赤色红得并不显眼,隐隐带有发黑发褐的迹象,红得浓厚,黑得惨烈。
愣了三秒,玄烈没有迈出步子。他眼睛仍定位在那条手帕上,手摸向自己的口袋。
原本平平整整放着那枚从琀珏手里抢过的手帕的地方,是空的。
没有再犹豫了,玄烈几乎是瞬间便冲了出去。连风都化作无形刀刃,每跑一步都像是被上帝之手强制削减了速度,脚腕越行越重,小腿发僵。
顾不得别的,如同报复一般,上一次没能做到的事情玄烈这一次终于办到了。这一次再没有屏障将他们隔开,玄烈如一滴雨水砸入浑浊的大海。
挤进纷杂的人群,玄烈一心朝那手帕挤去。
可惜人太多了,高高低低的人影如洪水冲刷着河岸中玄烈这一块礁石,只一眼,前方便又空了。
玄烈焦急地绕圈旋转、四下寻找,前后左右都空了,直到人群散得干净,身上各处被行人撞的地方开始默默发痛。
多余的黑寂军也收工离开,剩下空荡荡的剧院和剧院前空地上的玄烈自己。
阿盼狐疑地走来,玄烈差点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再次伸手摸向口袋,指尖触到轻滑柔软的丝绸,他立刻将其扯了出来。
还是那块手帕,叠得整整齐齐,红到发黑的颜色,浓郁到像是一攥就能挤出血来。
“你看见谁了?”阿盼问。
玄烈尚处于紊乱状态,一时无法回答。直觉告诉他,他来对地方了。
因为那块手帕,是热的。
是一种人类独有的、用血和心跳凝成的温度。
剧院还剩下一个穿着保安服的大爷,阿盼稍作问话后便让大爷离开了。
“地下城是永璃岛未来发展的重心,目前正是预发展的阶段,大多数建筑都已经开始了地下空间的建设,我不信这没有地下室。”阿盼站在楼层指示屏前说。
“这有几层?”玄烈没有靠近阿盼,也没有搭阿盼的话茬。
“向上三层,”阿盼答道,“第一层由六个普通剧场组成,第二层叫浓缩戏剧小镇第三层有巨型舞台。”
“上去看看。”
说着,玄烈就踏进了第一个普通剧场的门槛,崎朗自然也跟着走了进来。
阿盼检查了一番两只黑寂军的状态,又确认自己身上的探测仪保持开启状态,然后一边心心念念地下室,一边进入剧场。
舞台遥远,阶梯座椅环成近半圆通向被聚光灯打亮的那块小小天地。各式各样的道具仍摆在那里,大概他们到来时,一场剧目才刚演到一半。
玄烈没看过舞台剧,对此了解甚少,阿盼却对这些感兴趣。早年间他们没什么任务,日常除了训练就窝在宿舍里。
阿盼常常一身是伤缩在沙发上,玄烈边给他上药边听着阿盼冲着正放映剧目的屏幕哈哈大笑。不管是电影电视剧或是动漫舞台剧什么的,只要是舜氏之外的东西,阿盼就总是神采奕奕聚精会神地看,很多时候连疼痛都忘了。
崎朗也是个爱玩闹的。在玄烈他们谨慎着一步步踏下阶梯时,崎朗早就撒了欢跑到了舞台上面,还不慎撞翻了一张桌子,“嗵”的一声巨响险些让黑寂军拔出了枪。
阿盼用眼神骂人,崎朗哆嗦着溜下舞台做出一副认真找炸弹的样子。
几人四散开探寻着,玄烈便走上了舞台。
他手腕捆着一枚激光发射器似的东西,启动后,他随意抬手指向某个地方,便会有绿色的光束打出来,在对面物体上映出一个点,旋即又从点延展出直径近两米的光圈,随着他手移动而移动。
理论上来讲,一个光圈可以无视障碍和实体涵盖近五平方米的空间,且实体不会占用此空间,更不会削弱光束的强度。
原本是有探测力更广的仪器,但随着最近爆破技术的增进,连带着探测仪也更新换代,这已经是最新的产品了。
头顶的光照得人发昏,玄烈发觉他站在这里,好像台下的一切就自动模糊了,小小的天地变得广阔,竟莫名真的有种全世界唯我独尊的感觉。
将崎朗撞倒的桌子扶起,玄烈草草扫了圈周围,并没有发现。
舞台上一侧全是假山假水和一套仿古家具和做旧摆设,还有一棵假桃花树和遍地的粉红花瓣,另一侧则放着病床、输液架和一把塑料椅。
依稀跟着阿盼在屏幕上看过类似的内容,到头来有关于细节怎么都想不起来了,只记得阿盼兴致冲冲,说是有下辈子,他也想当个演员。
想到这,上空的灯“啪”的一声断掉了,玄烈和舞台一起浸在黑暗里。
原来是阿盼戳了戳开关,确保没有猫腻。
他好像很紧张的样子,这一层粗略转了转,就着急着要往楼上走。
炸弹还是次要的吧,阿盼自己也想亲眼见见第二战备什么样,万一能把基地保下来,说不定还能讨来不少好处。
向上的通道不好找,除了外面明晃晃的电梯,就只有六个普通剧场围成的狭窄中心区域有一条环形梯。
为了便于探索和更省时间,他们不约而同选择往剧场深处走。
结果打头的玄烈一只手刚掀起沉甸甸的红色绒幕布,身后黑寂军的心口便齐齐转换成红色,并发出“嘀嘀”的警报响。
“小心!”阿盼迅速作出反应闪身到玄烈身前,也抓住了幕布。
幕布后面是漆黑一片,看不清有多大空间,拉开的瞬间玄烈只觉得有阵阵潮气往脸上扑。
难道就这么快吗?玄烈还没深想,阿盼就将一只黑寂军扯过来,二话不说就把它推到幕布后面,随即将幕布紧紧合住。
那只黑寂军身上的声响越来越吵了,片刻,正当阿盼想微微拽开幕布探查情况时,几道锐器破空声急促响起,里面那只黑寂军挣扎了两下,而后就是某物体重重倒地的声音。
“呼”的一声,幕布外的人正思忖如何应对的空隙,好一阵雄浑的阴风从幕布后猛烈冲来,登时将厚实的幕布吹得横飞。
四方舞台边安置的灯廊和各类金属架子吭啷作响,有散架之势。被高高吹起的幕布角怕死一般缠住了那些架子,才不致场面太凌乱。
崎朗第一时间看见了倒在地上的黑寂军尸骨,立马吓得他抓住了玄烈的手臂。
身首分离,胸口精密的探测核心被削成不足毛发粗的碎屑。
有光才能展示出这惨烈的场面,但照亮这黑寂军的并非从他们身后头顶投来的那点可怜的光,而是幕布后的廊道深处的光。
廊道不深,墙壁所在的方位虽仍不能被清楚地看到,但也不至于同之前那般神秘。
尽头就是那环形梯,光便从那梯顶撒下。不像灯,像天光。
在那环形梯间悬着的、如有圣光沐浴的人,恐怕就是绞杀黑寂军和制造狂风的人。
狂风袭来时阿盼被迷了眼,他看到的自然就比别人晚一步。例如他才刚看清环形梯那的人,玄烈就已经快走到人家跟前去了。
阿盼自然急得要死,“玄烈!你疯了!”
不过对于玄烈来说这也算老朋友了。
玄烈每近一分,手腕探测仪的警报灯便闪得更快一分。
直到他走到那人面前,探测仪几乎要闪崩溃了。幸好他提前关了探测仪的声音,否则现在一定叫唤得他头晕目眩。
“又是你。”
用这么一句话来问好实在不怎么礼貌,奈何玄烈斟酌了半天,既不想给这人好脸色,也害怕把这人激怒,于是只好是这三个字。
“又见面了。”这人笑道。
这人的衣着打扮和之前见面没两样。对于这次见面,玄烈可谓期待了许久。
“那天我去盈序商厦,是你在巷子口……”
“嘘——”
玄烈的问题尚未完结,那人就用长长的嘘声将其打断,还略带不耐烦地摇摇头,“玄烈,时间紧迫,你应该先完成更重要的事。”
“玄烈!”
阿盼缩着肩膀端起手枪挪着小碎步往玄烈身边走,崎朗和那只黑寂军紧随其后。
“你们认识?”阿盼眼神惊慌地如老鼠见了猫,连看向玄烈的目光也变得戒备异常。
“不算认识,”玄烈转向那人,“炸弹在你身上?你是涂云的人?”
“想知道,就来抓住我吧!”
那人像是做了个鬼脸,紧接着便二话不说一跃而起,身影扎进了环形梯上方。玄烈即刻去追,却发现人消失了。
上方的确是空的,显得他们所在的地方像是井底,给人以一种拼尽全力也值得窥见一点点景色的无力感。
想不到炸弹竟是这人用身体背负的,果然是不怕死的狠角色。玄烈也想习得这样的觉悟,不怕死,但要死得有意义。何况他本就走的是一条时时刻刻都可能毙命的道路。
“我们交过手,但查不到具体身份。”玄烈望着顶给阿盼解释道。
时间还在流逝,玄烈确认探测仪还开着后便一刻不惜地跑上了楼梯。
转眼就是二楼,楼梯通向二层正式入口还有一条通道。穿过通道,一扇明显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嵌有不规则条状青铜金玉的木制大门出现在眼前。
门内没有响动,玄烈心一横,把全身的力气压在手上拼命推开了那无比重实的门。
一声类似远古时期巨兽长叹的声音随着门开在整栋楼间回响,他们瞬时被眼前景象惊在原地。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不算太大的广场。广场中心有沸腾的喷泉,向外有三条路通向远方。而广场内和三条岔路上各有数不清的人形蜡像以跪姿面向他们视线尽头的两座雕塑。
雕塑像是石制的,高度通达这第二层顶上所设置的虚假的天幕,与外面的大天幕有异曲同工之妙。
一座雕塑面对玄烈他们,另一座则背对他们。二者皆仅是半身像,面向他们的这座倒是身体完好,身上的色彩仍旧鲜亮,乌黑的发丝从机械头盔边角露出,躯体的机械盔甲却把身体遮得严严实实。
另一座背对他们的倒是情况危险。它身上的盔甲和另一座不一样,看上去更加先进,颜色却不那么好看了,有被风沙侵袭的痕迹,大概是故意做旧的。更重要的是,这座雕像没有头,连带着半个肩膀也被削去了。
横截面不太平整,更像是成像之后被敲碎了又复原的。
要只是这样也没所谓,毕竟这是个沉浸式戏剧小镇,做戏而已,再奇异的场面也无可厚非。
可这也太奇异了!
玄烈愣住之时,崎朗悄没声走过来,指着面朝他们的那座雕塑颤颤巍巍地开口。
“队长,这座雕像……怎么那么像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