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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游乐场(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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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个小孩一只比一只眼睛闪亮,看见玄烈就跟看见神仙一样敬仰。刚贴上来的小孩想伸手抓他,但又觉得不合适,自己收回了手。
“老大!”一个小孩先喊道。
玄烈和纪凛烛对视一眼,纪凛烛先笑了,玄烈则有些不解,“我不是你们老大。”
“……我们看见您战斗了!这场胜仗打得太漂亮,太、太帅了!是我们以前有眼不识泰山,您、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能不能带带我们?我们也想和您学习,我们也想打仗!”另一只小孩边结巴边说。
回忆起来,这次战争的确没出动这些新一批研制的五代小孩。大约是因为他们缺少经验,也用不着那么多人。何况韶赋修和潼霜也没全力以赴,保存实力是更重要的。
“战争胜利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我只是尽我所能去做,还有更多比我厉害的机械体,你们应该去找他们。”
见玄烈不松口,几个小孩脸色为难起来,其中一只唯唯诺诺地开口道:“我们听说……您就是当年的第一战备?”
玄烈不动声色,一直保持着他的冷脸,“听谁说的?”
“道听途说、道听途说……”意识到这句话貌似冒犯了对方,小孩们皆不知所措。
如果我百分之百是的话,炳灿就不会死了。
那场凄惨的一战在玄烈脑海中尤为深刻。这些天他每一个看似发呆放空的瞬间,其实都是在考虑如果当时自己不那么做,如果能再多动动脑筋,早点识破琀珏的诡计,早点发现炳灿的不对劲。
后果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我不是。”玄烈如实说。
小孩们分不清玄烈是说谎打发他们还是真的如此。
在他们互相对望疑惑间,玄烈已经和纪凛烛走掉了。
“有那么多小弟,不好吗?”
走出一会儿后,纪凛烛问玄烈。
“恃强凌弱的小弟,我不要。”玄烈说。
这时,他们已经顺着小路弯弯绕绕来到名叫“激流勇进”的漂流飞车前。
这里更是人山人海,排队长度有鬼屋那边的十倍有余。
“看来真的到夏天了。”纪凛烛念叨着。
人们的欢闹声和尖叫此起彼伏响彻在激起的水花间,这里比鬼屋那边也更潮湿十倍不止。
毒辣的烈阳把地面上的水烤得热气腾腾的,从水里出来的人变成了水饺,像玄烈这种站在一边的人就活生生蒸成了小笼包。
虽说他们这些机械体不怕水,但非必要他们还是很少下水里去的。
像炳灿那种闲得无聊就爱泡泳池的不算。
这里算是游乐场东北角,离他们要找的南边碎片还有点距离,要不是为了躲那些小孩,他们也不会走到这里。
正走着,二人注意到迎面走来的舜真和遥遥。遥遥他们早就见过,舜真出现在这里倒是稀奇。
“小真姐,你也是来……”纪凛烛欲言又止。
舜真莞尔一笑,“遥遥说有话要告诉我,来了发现好像不是那么回事,我现在就走了。”
“小真!我是真的有话要对你说,而且我已经把孑盏赶走了,你能不能不……”遥遥越说越气越说越急,到最后还带起了哭腔,“你就不能对我耐心点!”
“遥遥,如果你是为了劝说或者要我放弃舜氏的一切带你离开,我没办法。”舜真恳切地说。
“我也没有非要……”遥遥不想在公共场合掉眼泪,眼睛憋得通红却硬是把眼泪憋在了眼眶里,时不时转过身去平和情绪,“我只是感觉和你……越来越远了,我不想这个样子,我想让你注意到我,如果没有你,我在永璃岛就一个亲人都没有了,他们会像欺负我小时候一样欺负我……”
闻此,舜真略带心疼地蹙起了眉,“我在这里,没有人敢欺负你,遥遥,我从来都没有忽视过你。”
“哎呀!被你们看着,我……”遥遥背过身去,“我连哭都不能好好哭了!”
意识到自己的碍事,待纪凛烛给遥遥扯了两张面巾纸后,他们二人就离开了。
刚要走时,身旁不远处再次被激起几层楼高的浪花,水雾淋漓,扑得他们浑身潮湿。
“下次来玩!”纪凛烛说。
玄烈点点头答应了。临踏上通向正南方向的大路时,一侧纪念品摊处的吆喝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不大点的摊子上琳琅满目摆得全部都是游乐场主题与永璃岛主题的纪念品,小到金属徽章、冰箱贴、石制刻章、纽扣,大到抱枕、毛绒玩具、玩具大枪和舜氏生产的自行车、冰箱、空调等等。
“我第一次见有游乐场里面卖这些,”纪凛烛不可思议地摸了摸自行车的把手,“舜氏产品的销售据点居然还能开在游乐场里,和那些纪念品一起卖!”
自行车冰箱什么的太平平无奇了,真正吸引纪凛烛目光的还是那些小玩意。
一个个五颜六色花里胡哨的排列规整,每一颗金属材质的小玩意都将一颗光映射在纪凛烛眼睛里。
她看上去是真的喜欢这些。
玄烈随手拿起一刻着时韶花图案的胸针。的确有点分量,沉甸甸的,做工也不错。
“你想要吗?”玄烈问纪凛烛。
纪凛烛费好大的劲才把眼神从那些小东西上移开,依依不舍地撇过头去,“算了,太累赘。”
“不累赘,”玄烈放下胸针,“我想要。”
听到玄烈也感兴趣,纪凛烛来了兴致,“好啊,你想要哪个?”
“都行,”玄烈随意地环视了一圈,“阿烛,你帮我挑吧。”
“好!”纪凛烛撸起袖子俯下身仔仔细细把所有物件看了一遍。
她抓起一个蜜蜂气球一样的徽章放在玄烈面前,“这个?”
“可以。”玄烈说。
纪凛烛却犹豫了。琢磨了半天,她又拿起一颗龙卷风样式的光刻章递给玄烈,“这个好,随便盖在哪里,有光就能显现。”
“好。”玄烈点点头。
“嘶——”纪凛烛又迟疑了。
后来她一连串拿了十几个东西,都各有各的精致漂亮,玄烈只一股脑说“好”、“好看”、“可以”、“喜欢”。
“哎,小伙子,”胡子拉碴的摊主拍拍玄烈的肩膀,“男人得有主见!”
“主见?”玄烈一滞,大概明白了摊主的意思,于是把兜里所有的钱掏了出来递给对方,“刚才说的那些,我都要了。”
纪凛烛大惊,拍了拍玄烈的手臂,悄声说:“主见不是这个意思!”
但眼尖手快的摊主已经飞快地收起钱,又利落地把所有物品都包好,包成一个硕大的包袱,端到玄烈手里。
“常来哈!”摊主高兴地挥挥手。
纪凛烛汗颜,百般话挂在嘴边不知道怎么说,只能看着玄烈跟就个地主家的傻儿子一样抱着一大堆零零碎碎瞎乐呵,就是不肯放手。
“你把钱都花光了?”终于踏上了另一条路,纪凛烛问道。
玄烈忽地注意到了这一点,急忙摸向口袋,然而因为他的大幅度动作,包袱里金光闪闪的小玩意从袋子里掉出来好多。
“哎呀,你……”纪凛烛无语地笑着蹲下把东西都捡起来。
口袋果然扁得没边了……至少也得留下回去的车费啊!
纪凛烛把纪念品们放回玄烈抱着的包袱里,一双眼睛亮汪汪地交杂在闪着光的物件中。
玄烈不后悔,反而很幸福。
“多少还是得攒点,”纪凛烛把包袱系了个死结,“以备不时之需。”
玄烈认真地点点头,表示他全都听进去了。
可是他真的听进去了吗?
音乐还在游乐园内回荡,即使是在劣质音响的全损音质下,依然如此动听。
三三两两情侣相依相靠紧紧走过,他们大多都牵着手,说到什么都会甜蜜地对看一眼。可乐和冰激凌都是一份,一模一样的衣服却有两件。
玄烈问是因为他们都很喜欢这件衣服所以买一样的吗,纪凛烛回答这是情侣衫。
彩色泡泡从路灯上一只卡通小猫的嘴里冒出,一时间空气里多了肥皂水的味道。
世界在泡泡中变成了彩虹色,但真正的彩虹还是在玄烈身边。
纪凛烛说的没错,这么多东西实在碍事。
玄烈取出兜中一个手指大小模样像镜头的器械,将其往包裹上一扫,伴随着抽气的声音,一个大包袱就被压缩成戒指大小,轻而易举就塞进了口袋。
纪凛烛此刻正专注地边走边注视着自己左手的无名指,感受那愈来愈重的针扎感。
玄烈发誓下次来定要把这里逛个遍。
舜真说的对,人类世界真的是更有意思的存在。也正如纪凛烛所说,“如果你变成人类,我会觉得很好玩。”
真的很好玩,玄烈想这样说。
时隔几个月,他打算重新拾起变成人类的梦想。
一个想法在玄烈脑子里环绕,绕的他脑子缠成了蜂窝,一边叫他勇敢一点,一边叫他不要冲动。
掌心也因为这一想法而变得火热起来,火热到失去了无名指的感触,火热到他光是想一下就烧红了脸。
突然,身边的纪凛烛停下脚步看向他,玄烈一惊,以为自己的心被看得一干二净。
“好像很近了!”纪凛烛欣喜地说。
前方,巨型粉蓝色摩天轮缓缓转动。
苍穹之下,这是一种不同于舜氏高楼的气派。
如同命运之轮,每有一列人群排队踏上循环伊始,就有一列人结束了旅程。
好不容易驱散了脑袋里那个想法,玄烈松了一口气,无名指也有感觉传来。
下一秒,终于放凉的掌心突然再次变得火热,伴随着柔软的触感,如同一阵带着薄荷香气的温热之风。
正逢前一首歌拖着轻悠的调调结束,短暂的停滞后,《园游会》前奏再次响起。
纪凛烛牵着玄烈的手跑向那摩天轮,玄烈那并不存在的心跳漏了一拍。
省的玄烈说出刚才踌躇了很久没有说出的那句。
“我可以牵你的手吗?”
白色与淡粉色的小花交相在路旁的小树上绽放,花瓣不是圆钝的,反而很长很尖,向后弯曲,毛茸茸的,一簇一簇犹如落在绿色枝头的团团云彩。
纪凛烛将玄烈站到摩天轮面前站定,玄烈则闻到一股特别淡特别淡的植草香味,不知道是不是从那花间飘来的,闻得人心情舒畅。
“这里最明显!”
纪凛烛仰望着摩天轮,松开了玄烈的手。半天才反应过来纪凛烛说了什么的玄烈这才着急地扭动着手环。
“怎么了?”纪凛烛问他。
“好、好像失灵了……”玄烈说。
实际不是失灵了,玄烈比谁都明白,可整只手都火烧火燎得像个猪蹄,怎么可能有空隙用来感受手环给的指引呢?
“现在不能确定是在摩天轮上还是这周围,咱们先在附近找找吧。”纪凛烛说。
玄烈点点头。纪凛烛先往摩天轮左边的棉花糖摊走去了,他呆愣愣要跟上,又反应过来应该分头行动来着,才转身往摩天轮右侧走。
好在手环的指示再次强烈起来,从微微的痒感已经变为完全的刺痛了,时而像针扎,时而像砂纸摩擦,指引着他们这里就是最终的地点。
但再怎么说碎片也是个挂坠大小的小东西,在如此纷乱的人流和建筑中寻找还是不容易的。
玄烈一门心思弯着腰在地上探索,一会儿摸摸被烤得炽热的柱子,一会儿掀起地上的石砖,只求不要让小孩捡了去。
偶尔看见有东西在地缝中一闪一闪,他扒开跑来跑去的小朋友就跑了过去,却发现只是另一个小孩的玻璃珠。
发现玻璃珠在奇怪的人手里,小孩“哇哇”地哭闹不止。害怕惊动了家长,玄烈只得耐心地安抚。
可他哪会哄小孩,片刻那小孩就哭得越来越大声,哭得惊天动地海枯石烂,玄烈惊人地发现小孩的哭声竟比得上最强劲的冲击波。
不得已,玄烈把买的部分小物件送给了小孩,对方这才渐渐止住了滚落的大颗泪水。在狠狠踩了玄烈一脚表示不快后,小孩一溜烟跑远了。
但他怪异的举动还是成功赢得了大多数在场人怪异的目光,身着黑绿色安保服的工作人员跑来, “您好先生,请问您是丢什么东西了吗?”
“我……”玄烈略显尴尬。
“怎么了?”纪凛烛跑来。
“是这样,”工作人员道,“我们接到游客举报,说这里有行为可疑的人,疑似偷小孩,所以……”
“我只是不小心捡了他的玻璃珠,”玄烈实话实说。
“误会误会,”纪凛烛说,“我们是一起来的,我的项链丢了,他在帮我找。估计是玻璃珠太亮了,他下意识以为是我的项链,才打扰了小朋友们玩游戏。”
“原来是这样,”工作人员笑了笑,“抱歉,今天游客实在太多,我们担心会有不法分子混进来,所以不得不打起百分之百的警惕。那您描述一下您丢的东西吧,以及您在哪丢的,我们可以调取监控,也可以广播找一下。”
“不用不用。”纪凛烛摆手道。
“我已经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