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森林家族纷争案》森林鹿

10、男人，男人

　　一幢平凡普通的公寓大楼，一扇平凡普通的三楼公寓门。

　　阿拉贡按响门铃。

　　门开了，带着防盗链，只开了一条缝。

　　“老朋友老规矩，先拿货出来。”门缝里只能看到半头长长的斑驳白发。

　　“货有两种。”阿拉贡抽出一张支票，在门缝前晃，“要这个，还是要我的新鲜情报？”

　　门再关上，随即敞开了，现出一张微笑的老脸：

　　“可以进来商量。”

　　阿拉贡大笑，上前拥抱进门：
　　“恭喜发财，刚多尔夫！”

　　***

　　“瑟兰拉斯，你要带我去哪儿？”

　　下了计程车，莱戈拉斯追在哥哥身后问。兄弟俩都穿了带风帽的长衣，遮住容颜与长发。

　　“既然你已经名列中洲A级通缉大盗之列，鉴赏古董的眼力，应该还没退步吧？”瑟兰拉斯领头走入一条偏僻小巷，“找个地方考考你。”

　　“顺便去会会刚才给你打电话的那位美人？”莱戈拉斯眨眨大眼睛。

　　瑟兰拉斯不置可否地笑，七拐八拐，在一家挂着汉字招牌的二层小楼外停下，伸手推门走进去。

　　莱戈拉斯跟进去，眼前光线一黯，仿佛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四壁悬挂着十几幅水墨字画，两排木架上铜鼎石雕玉璧佛头竹简经卷高低错落整齐有序，墙角处的一只红木高几上，一尊神兽香炉口鼻中吐出淡淡的檀香烟气，伴随着沉郁舒缓的古琴乐声，一并悠悠散发，充满了这恍似时光倒流的空间。

　　莱戈拉斯的目光转向乐声来源--店面最里面的角落，一方素色地席，一张低矮长案，一架黑黝黝的古琴，一个白衣女子跪坐几后，手挥五弦，目不旁视，任凭两束青丝飞瀑般自肩头泻落，跟随着身躯律动而微颤。

　　这情景有一种神秘玄妙的美感，令人不忍不敢去击破这已不属于凡俗世间的宁静冥思。

　　一向任性妄为无所顾忌的瑟兰拉斯，居然也静静地立在琴案边聆听，直到一曲抚毕，才鼓起掌来：

　　“不错不错，从外边听，还以为是哪位高手在--练习鞭法呢！”

　　......你这是在夸人吗？

　　白衣女子抬头，一双亮如点漆的黑眸对上瑟兰拉斯的灰蓝色眼睛，嫣然微笑：

　　“麻烦你滚出去。”

　　“遵命。”瑟兰拉斯转身，顺手从旁边古董架上抽出一尊青铜龠，就那么施施然地拿了出门。

　　莱戈拉斯瞪大眼睛，正拿不准主意是跟他出去还是留下来探查一番，白衣女子开口了：

　　“这位先生，是瑟兰拉斯的家人吧？”

　　淡金发小帅哥转身，决定了，走向女子，绽出最迷人的笑容：

　　“我是他弟弟，莱戈拉斯。聊聊好吗？”

　　***

　　“哦，原来瑟兰拉斯是黑森林瑟兰迪尔的儿子？”

　　老刚多尔夫伸出枯瘦的手指，在键盘上打了几行字，电脑屏幕上立刻出现“资料更新中”的进度指示条。

　　“如果连你也不知道，那他的身份恐怕在全美都成功保密住了。”阿拉贡沉吟，“他有什么可资利用的弱点吗？比如，酒色赌？”

　　“这个家伙好酒好色也好赌，但弱点一旦公开，就不再是弱点了。”刚多尔夫微笑。

　　阿拉贡点头：“我已经发现他的味觉特别敏锐，酒量也很大，这方面恐怕无机可乘。色呢？他在这里有没有要好的女友？”

　　“有。”刚多尔夫毫不迟疑答，又叹了口气，“不但有，而且有很多。”

　　阿拉贡苦笑：“那等于没有……他对所有女友都一视同仁？没有一两个特别关心的？”

　　捋捋胡子，刚多尔夫又在键盘上敲了几个字，屏幕现出数个女子头像及简单资料：

　　“这里有几个，据我的分析也许跟他关系特殊一点，但也不能肯定。如果你打算从女人方面下手，可以参考一下。”

　　阿拉贡凑近，慢慢诵读：

　　“脱衣舞夜总会领班……赌场经理的情妇……古董店女老板……”

　　***

　　新焙绿茶，红泥火炉。

　　坐在圆凳上，莱戈拉斯看着对面女子以轻盈优美的动作撮茶入杯，仔细观察火候，提壶一点点向杯中倒入沸水，几乎能听到卷曲茶叶一片片舒展开的悉萃声。

　　“真没想到，在繁华赌城中还有这样一个角落，这样一位女士。”

　　接杯在手，莱戈拉斯赞叹恭维。

　　“原来，瑟兰拉斯的油嘴滑舌是家族特色啊。”

　　温婉一句答话，淡金发小帅哥笑得差点把手中茶水洒出来。

　　“我就知道，能跟瑟兰拉斯混在一起的姑娘，心脏的坚强程度和舌头的锋利程度一定都不同凡响。”

　　“至少要和他的闯祸惹事本领和厚颜无耻习性有一拼才行哪。”

　　“太对了！这样的姑娘可不好找啊！”

　　“是吗？在这一个城市里，就至少有十几个吧。”

　　莱戈拉斯浅浅啜一口茶，注视对面女子从容淡定的神色，微笑：

　　“可是他带我来见的是你。”

　　“因为今天我找到了他要的那种青铜器，他得取货给人家送去。”

　　“这么说你们是纯粹的商业合作伙伴关系？”莱戈拉斯好奇无辜地询问。

　　“不，”女子摇头，笑，“我们是雇佣关系。他是这里的店主。”

　　***

　　烟斗里喷出一团团白雾，更给这窄小凌乱的公寓蒙上一层迷漫色彩。

　　“瑟兰拉斯初来时，在这里进行过好几场豪赌，赢过上千万美金，输出去的也差不多。”刚多尔夫咬着烟嘴笑，“奇怪的是，他输出去的钱，来路很容易查出来--喏，瞧这些除了钱什么都没有的富婆们--可他羸来的钱都到哪里去了，却是谁也不知道。”

　　“哦？你不是号称侵入世界上任何一家银行的电脑网络都如履平地吗，‘巫师黑客’刚多尔夫？”

　　“妙就妙在这里了！瞧瞧银行记录--赢钱第二天，瑟兰拉斯分几次到几家银行提出所有款项，拎着大堆现金，转眼消失在人群中……”

　　“现--现金？”阿拉贡失声，“他拎着几百万现金到处晃？”

　　“是啊，虽然不方便，可这下想通过银行系统追查资金去向就完全没辙了。”刚多尔夫摊摊手，眸中掠过一丝赞许，“聪明的小家伙呢。”

　　***

　　“我的祖上，曾是中国末代王朝的‘内务府总管’，后来带了一批皇室珍宝逃亡海外。我父亲是个不成功的古董商，因为经营不善而破产，家藏珍宝流失殆尽--祖上有话，那些东西‘无论如何总有一天要完璧归赵，不能交到洋人手里’--我打工做舞女时认识了瑟兰拉斯，有一天他开了辆林肯车来找我，掀起后备厢，里面满满的全是钞票。他叫我用自己的名字注册开店重振家业，我告诉他‘那么这些钱和那个店就全是我的，你别指望有一天我会还你或怎么样’。他大笑着说‘我连你的人都买下了，还在乎你的店吗’……”

　　嫣然一笑，白衣女子捧起青瓷盖碗，低头轻啜，一缕乌黑的发丝垂流到胸前。

　　“那么你是瑟兰拉斯的女人？”

　　“随便你怎么说了，”不在意地耸耸肩，“类似我这种‘女人’，他‘买’了至少十个吧。”

　　“我敢肯定，全都是美女，否则他才不管呢。”

　　美女抬头，一丝温柔笑意漾起：

　　“我也敢肯定。”

　　***

　　“还有什么资料可以提供吗，老朋友？”阿拉贡耐心追问，“再想想，什么方面的都行。”

　　“好啦，小子，你已经把我这老脑瓜掏空了！”喷出最后一口烟雾，刚多尔夫放下烟袋，在电脑上调出“情报交换资金计算系统”，“结帐结帐，我看看啊，提供情报*****项，合计美元$$$$$$，收到交换用情报*****项，合计$$$$$，两下差额，你还欠我$$$$$……现金交易，概不赊欠，免开尊口，拿钱来吧，阿拉贡！”

　　………………

　　“阿拉贡？”

　　房间里已经空无一人。

　　***

　　当夕阳在天边隐没最后一丝光华，赌城中高低错落万紫千红的灯光次第亮起，令人目眩的迷乱繁奢气焰开始一波波向外喷吐，有着金发、银发、黑发的三位帅哥，在暂居的酒店大堂会合了。

　　相互问询过“今天下午过得如何”，收到了几乎一致的“还不错”回答，瑟兰拉斯摆出“地主”姿态：

　　“想去哪儿玩，说吧！”

　　莱戈拉斯望向阿拉贡，后者耸耸肩，微笑：

　　“客随主便，去你最经常去的地方就好了，瑟兰拉斯。”

　　--在一个人最常去的典型环境里，可以发掘出不少有用信息哪！

　　“那好，这是你说的哦！”似笑非笑的灰蓝眼睛扫过来，黑发帅盗脊背一阵发紧。

　　结果，一小时后，当瑟兰拉斯伸手推开一家看似平常的俱乐部大门，当先跳入阿拉贡眼帘的，是一对正搂住激吻的--男人。

　　“嘶--”

　　听到莱戈拉斯在身后的长长吸气声，阿拉贡回头，从金发小帅哥脸上看到了自己的表情。

　　“进来啊，你们两个，别客气。”一身白衣的瑟兰拉斯倒是熟门熟路地绕开一对对同性情侣，不断回应打来的招呼，径直向前台走去。

　　运了运气，两位帅盗保持平静无波表情，跟在瑟兰拉斯身后，全身肌肤都感受到了四面八方射来的一道道火辣目光……

　　“天啊，瑟兰拉斯！你从哪儿找来了这种等级的美人！还是一下子两位！”吧台后，一个身穿花格子衬衫的男子大笑着，自动递上一杯淡蓝色饮料，“介绍一下吧，今天我请客！”

　　“我弟弟莱戈拉斯，他的‘朋友’阿拉贡。”纤长的手指点了两下，转个方向，“这家俱乐部的老板汤米，资深同志，目前正在狂热追求我。”

　　“没错，瑟兰拉斯，你是世界上最会折磨人的妖精。”摇摇头，老板转向两位新来客，眼睛笑成了两条缝，“要喝点什么，两位？有兴趣认识些新‘朋友’吗？”

　　“呃--”

　　被问到的两人尚未回答,身后突然传来冷冷的嘲讽调子:

　　＂原来瑟兰拉斯先生自己夺人所爱还不过瘾，又招来一群同类进行人妖家族大作战哪！＂

　　众人转头,一个梳着马尾辫的男子双臂抱胸靠在吧台边,全身散发出强烈的敌意。

　　\"别惹事,乔!\"老板汤米警告。

　　\"你抛弃了我的人不算,还想封住我的嘴吗…\"

　　不理会开始争吵的这一对,瑟兰拉斯没事人似的伸手倒酒,三人各端一杯离开吧台,找张桌子坐下。

　　\"瑟兰拉斯,这儿就是你\'最经常来的地方?\'\"莱戈拉斯难以置信地问。

　　\"啊,怎么啦,不行吗?\"银发美男心安理得地答,\"难道你对同性恋有偏见?不可能吧,你们两个自己……\"

　　\"嗯…瑟兰拉斯,这个汤米和乔原先是一对吧?\"阿拉贡赶紧岔开话题。

　　\"是啊,后来汤米对我这个大美人一见钟情,要跟乔分手,那梳辫子的家伙却死缠烂打。唉,可怜的汤米,旧爱成仇,新欢又追不到手……\"

　　\"那你干嘛吊起人家胃口来又摆架子欲擒故纵?\"莱戈拉斯摇头,\"黑心的瑟兰拉斯。\"

　　\"我又不是同性恋!\"瑟兰拉斯愤然道。

　　OOOOOOOOOOOOOOOO

　　瑟兰拉斯的确不是同性恋,他只是厚颜无耻地利用自已的美貌在这里骗吃骗喝而已。

　　经过一晚上观察,阿拉贡终于确定了这一点。

　　眼睁睁看着这小子驾轻就熟地与周围人群打情骂俏,饮酒玩牌,(最不可容忍的)时不时搂过美丽的小弟作\"手足情深\"状大吃豆腐，黑发帅盗的脸色整晚都象煞了牌桌上的黑桃老Ｋ，害得那些本来有意亲近沧桑成熟型美男的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当瑟兰拉斯终于想起他不能在群雄环伺下过夜，恋恋不舍地道别走出俱乐部，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

　　\"呵-一真是个充实的夜晚哪，＂银发帅哥伸个懒腰，环顾两位跟随者，笑，＂不是吗？\"

　　........TT

　　三人走入一条小巷后,不约而同放慢了脚步。

　　\"瑟兰拉斯?\"莱戈拉斯皱起线条姣好的眉,转向哥哥,\"你故意的?\"

　　\"故意的什么?\"瑟兰拉斯无辜反问。

　　\"少装蒜了,\"阿拉贡冷哼,\"先解决他们,再找你算帐!\"

　　小巷两头,几条高大壮实的黑影已经缓慢逼近,其中一个梳马尾辫的人影看上去很是眼熟。

　　\"嗨,乔,\"招呼打得轻松自若,瑟兰拉斯双手垫住后脑,眨眨眼睛,\"空手还是比枪?劫财还是劫色?\"

　　\"你他妈的少来这套!要是不想让你那人妖脸蛋上少几件东西,就乖乖滚出拉斯维加斯,永远别再回来!\"

　　前后各两名高壮打手威胁地逼近一步。

　　瑟兰拉斯叹了口气:

　　\"乔,对不起．\"

　　\"哼,现在道歉早晚了八辈子!\"

　　\"我的意思是,雇这几个绣花枕头一定花了你不少钱,害你竹篮打水一场空,真对不起。\"双手放下来,潇洒地拍一拍,\"好,开打吧!\"

　　接下来十秒钟内发生的事如下:

　　瑟兰拉斯左钩拳击中乔的胃袋,后者应声倒地;低头躲开打手甲直击脸蛋的一拳(居然想毁掉我赖以混饭吃的家伙?不可原谅!),轻捷转身,右手刀已然砍中打手甲太阳穴,成功撂倒第二个对手。

　　莱戈拉斯一跃而起,啪啪两声,打手乙、丙头顶上各出现一只足印，仰天跌倒失去知觉。

　　阿拉贡微微侧头，让过自后击来的一拳，抓住手腕顺势一甩，打手丁腾云驾雾摔到五步开外。半转身抬膝一撞，打手戊抱住下腹，蹲在地上筛糠去了。

　　“现场秀结束，谢谢观赏！”瑟兰拉斯夸张地下台一鞠躬，左挽莱戈拉斯，右搂阿拉贡，施施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