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蝶》一只老狗也不赖

1、他的眼睛

　　雨季

　　这几天来，芦桥镇的雨下的没完没了，雨水顺着房檐的瓦片流到石板上，再顺着石板的缝隙溜进小河里。沿河的住户眼看着小河的水要漫到岸边，这天气又争气的把雨下小了。

　　仰知眼看着雨势逐渐微弱，拿起挂在墙上的伞和雨靴出了门。

　　她要到镇上买药，阿婆这几天因为天气变化咳的愈发厉害，但因为大雨，阿婆硬是说不安全让她不要出门。眼看雨小了，仰知急忙踏着泥灰色的雨靴就跑出去了。

　　她撑着阿婆亲手为她做的油纸伞，和阿婆那些拿出去售卖的油纸伞不一样，她的油纸伞手柄处有个红色的小穗穗，那是阿婆亲手给她寄上的平安符。仰知打伞时，会习惯性的摸着小穗穗。

　　镇上唯一一个诊所开在山脚下，是仰知小嫂开的，小嫂在外面学了护士，回芦桥镇后又自学了医生，原先镇上的人看病都得走十几里路到隔壁镇去，但也没人想着在本镇也开一个，小嫂想到了，镇上的人都慢慢的去她这看病。

　　平日里除非到了换季期间，诊所都不会太忙，但今天的诊所好像要比平日热闹些，仰知离很远就能听到里面人窸窸窣窣的讲话声，但也听不真亮，她以为都是像她这样借着雨停了来看病拿药的。

　　走近了诊所。

　　仰知收起伞，在诊所门口跺了跺脚上的水，往里望了望，发现外屋只有几个吊水瓶的，没看见小嫂。原来讲话声从里面那间屋子传来，小嫂管这间屋子叫手术室，但也没正式挂牌，门口只用了个帘子隔着，有时诊所吊水瓶的人多，都会往那间屋子挪挪。

　　手术室里的讲话声没有要停的意思。

　　仰知没敢靠近，扯着嗓子往里面喊了喊。

　　“小嫂，我来帮婆婆拿药”

　　好一会儿最里间屋子还是吵吵的，三四个人的样子压低着嗓子讲话，仰知伸着耳朵听也听不真切。仰知以为小嫂没听到正想再叫她一次，小嫂的声音却突然亮了起来。

　　“小知啊，婆婆的药我已经装在柜台了，跟婆婆说一声，今晚我这忙就不过去吃饭了”

　　仰知顺应的哦了一声，眼睛却没从手术室的帘子上离开，耳朵还是凑着听他们在说什么，她也想知道里面怎么回事，平时手术室不怎么用的，听他们的话，好像有个很严重的病人。最后实在听不清了，只好作罢。仰知不死心的往里面看了几眼准备拿药往外走。

　　这时帘子里的人突然都安静下来，挡住视线的帘子被里面的人拨开，三四个中年男人往外走。

　　仰知哪管到底有几个人，在帘子掀起的瞬间，她看到一双布满血色的眼睛，眼睛周围都是干了的血迹，她不清楚是不是血流到了眼睛里，她只注意到这双眼睛在望着她，确切的说，是这双眼睛在望着某处，直到看到她，便一直盯着她看。

　　帘子落下，仰知抓起柜台上的药往外走。

　　她心跳有些加速。虽然血色的眼睛确实吓人，突然的对视让仰知起了鸡皮疙瘩，但这并不能把一个从小爬山捞鱼的姑娘吓到。

　　因为这双眼睛她见过。

　　在芦桥镇的雨季到来前夕，仰知正在河边苦心修炼钓鱼技术，她势必要把从牧水那输的鱼赢回来。仰知正屏着气的盯着水面上的动静，突然听到旁边有脚步声向她逼近，她以为又是牧水那小子来吓她的鱼，扭头便瞪了过去。

　　“你——好”来人的声音逐渐微弱，好像是被仰知的气势给吓到了。

　　仰知听着声音发觉自己瞪错了人，表情缓和了些，但她现在正钓到关键时候呢，没法跟旁人闲聊，便打了个手势示意让他等等。

　　来人便在旁边坐下，等着仰知钓上鱼。

　　终于，仰知的杆子有了动静，动静越来越大，她兴奋的往上拽，果然是条大鱼，这一天也不算白忙活了。

　　把鱼收拾入篓后，她这才看向旁边的人，有些抱歉的问道。

　　“不好意思让你等这么久，刚刚你要说啥？”

　　男人轻声笑了笑，表示没关系。

　　仰知这下才把男人的脸看的一清二楚，刚刚瞪他时，正好迎着光，只能看见他一双眼睛亮亮的。现在看来男人的眼睛的确好看，像是会说话，只是初见，男人的眼睛却能含情似水的望着她。

　　“请问您知道怎么上山吗”男人的眼睛眨着眨着，想从她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

　　“现在不行了，马上雨季，上山太危险了，你等着雨下完再去吧”仰知看着眼前男人的装扮，就知道又是来搞什么研究的。急着上山，只有两种人，一种像仰知这种上山摘野菜和蘑菇的，一种就是像男人这样的。

　　男人听了仰知的话，眼睛里依旧含情似水，看不出什么情绪，但嘴角的笑掉下去了。他向仰知道了声谢转身走了。

　　仰知看着男人越走越远的背影，也背起鱼篓收拾回家，但总是感觉心里不踏实，她冲着男人喊道。

　　“喂，你千万别上山啊，雨季很快就过去了，你就在镇上找个地方住下等一等，千万别在雨季的时候上山啊”

　　男人身影顿了顿，回头挥了挥手，又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