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槃》北冥南山

1、迷路

　　虽然已经到了八月底，但太阳还是像刚放暑假时那般热情，阳光轻轻洒在还有几页便看完的《文言文翻译》上。
　　少年揉揉眼睛，书旁的手机“叮咚”一声，弹出一条信息来：
　　“小谢，干嘛呢？”陆绎慵懒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
　　“看书。”
　　“不愧是学霸，这几天补作业补得我快吐了。”
　　谢铭无语地叹息一声，他最怕别人叫他学霸了：“唉，你就别调侃我了，哪有学霸临近开学考才抱佛脚的啊？”
　　陆绎得意道：“就是来跟你说这事的，咱后天不考试！”
　　谢铭懵了：“啊？”
　　“后天咱军训。”
　　“？？？”谢铭更懵了，一时不知道应该先哭还是先笑，“又不是新生，军训什么？”
　　陆绎也很无语：“去年不是疫情原因，没军训成吗，今年可能补的吧，听说，咱全校都要军训呢，但其他年级，早在前几天，亲爱的太阳公公伤感时，便军训完了，而幸运的咱们呢，正好迎接太阳公公走出低谷期，自信放光芒这几天。”
　　谢铭从小运动细胞便离家出走了，很是抓狂：“啊啊啊要我的命啊！那军训完，还考试吗？”
　　不久，一串冰冷冷的大字出现在手机屏幕上：“小谢，你是学傻了吗？照咱学校这全市第一变态的程度，肯定要考啊！请亲爱的谢学霸，不要抱有任何的侥幸心理，因为我已经问过帅哥了。”
　　“……”
　　陆绎见谢铭迟迟没有反应，以为自己给对方整崩溃了，连忙安道：“小……小谢，别担心啊，你这么厉害，开学考肯定不是问题，军……军训肯定也不在话下！想点开心的事吧，明天咱就要搬到新校区了啊，还要换新班主任，你不期待吗？”
　　“不！期！待！”
　　“……”
　　陆绎感到手机里散发出一股杀气，连忙结束话题：“那……小谢，你家离学校最近，明天报道，你先去给我和周凯占个好位子吧！”
　　谢铭回复道：“嗯，今天多谢你提醒了。”
　　一个沙雕表情包从聊天框里弹出：“不客气！”
　　清晨的闹钟铃声如约而至，打破了已维持两个月的宁静，好似炸弹定时器，一响，便意味着愉快暑假生活的结束。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准确的说，只是报个到而已，谢铭低头看下时间，糟了，还剩20分钟！
　　谢铭已没有心情去等电梯，拿起水杯就从楼梯跑了下去，直奔小区对过的包子店。谢铭不是经常买包子店的包子，倒是经常买那家的蒸饺，一周五天，三天以上的早晨都在吃蒸饺，不是因为他喜欢吃，而是因为对谢铭这种“迟到综合症”的人来说，吃蒸饺最快，是个不错的选择。
　　“老板，老样子，六块钱的蒸饺套餐，麻烦快一点啊！”谢铭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并赶紧拿好筷子和碗找位子坐下了。
　　“来嘞！”
　　经过日复一日的“练习”，谢铭已从五分钟吃完早餐，提升为两分钟吃完早餐了。但时间就算再急促，谢铭也一定要坐下来吃早餐，而不愿意一边走路，一边在路边上吃。
　　幸好谢铭家离新校区并不远，跑到校门口，发现还有十分钟才到点。
　　“班级群里说，教室在西楼，西……西是？啊，这边！”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谢铭好不容易找到教学楼的楼梯，便急匆匆地跑向三楼。
　　“啊！”眼看只剩最后一段楼梯，谢铭刚走了两三阶，却不小心一脚踩空，就要摔在地上。旁边的少年眼疾手快，淡定地用双手接住了谢铭，将他揽在怀里。
　　二人离得十分近，谢铭将脑袋埋在少年的怀里，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的体温。接住他的同学轻轻将他扶起。
　　少年询问道：“没事吧？”
　　谢铭抬头一看，眼前这人面容清秀，眉宇间透出一股英气，神情很温柔，和周凯的那种高冷气质似乎还不太一样。但看他的眼神，却不像是见到一个陌生人该有的眼神。
　　谢铭感到奇怪：以前见过吗？怎么不记得呢？在这个楼层，嗯……应该是同级的，这人是校草级别啊，怎么会是我们学校的？这么帅，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同学？”一声清冷的声音打断了谢铭的思绪。
　　“啊？！哦！”谢铭这才回过神来，一想到自己刚才盯着人家的脸看了许久，便害羞地红了脸：“抱……抱歉啊，哦，谢谢你呀同学，我是九班的谢铭，你叫什么？”
　　“裴钰。”
　　裴钰低头看下时间：“谢同学，还有五分钟就要迟到了。”
　　“哦哦，这次多谢你了，再见！”谢铭朝他摆摆手，便向九班跑去。
　　“就你家最近，还想让你帮忙占位呢，怎么才来啊？”陆绎向谢铭招招手。
　　“我们帮你占位了。”周凯往里一挪，给谢铭腾出了个位子。
　　“唉！”谢铭坐下长舒一口气：“这新校区的楼梯怎么这么陡？开学第一天，脸上差点就挂彩了！”谢铭趴在桌子上郁闷道。
　　陆绎十分担心地将脑袋凑过来：“怎么样？没受伤吧？”
　　谢铭摇摇头：“那倒没有，幸好有个人接住了我。”
　　周凯来兴趣了：“嗯？”
　　“那人啊，特别帅……”谢铭正准备绘声绘色地将过程讲给二人时，一转头，发现裴钰就坐在自己身后。
　　“你……你怎么在这？”谢铭没想到，自己的开学第一吓会这么夸张。
　　“刚才忘了告诉你，我是新来的，也在九班。”
　　“……”
　　“哈！欢迎欢迎！感谢你救了我兄弟啊！”陆绎拍拍裴钰的肩膀。
　　裴钰点头道：“不客气。”
　　谢铭三人继续寒嘘问暖，明明两周前才见过，却如隔三秋似的。谢铭微微瞥见，身后的裴钰始终在默默看书，窗外的阳光倾洒在他的发丝上，此时的少年与阳光形成了正比。
　　教室里乌泱泱一片，同学们都在讨论着彼此的暑假生活。
　　陆绎看了一眼斜后方的裴钰，小声向谢铭二人说道：“你们有没有发现咱们班多了许多新面孔啊？”
　　谢铭点点头：“嗯嗯！”
　　周凯的脸上却没有表露出什么惊讶的神情：“那都是三中的，听说那的所有学生，都分散到各个中学了，人还不少，光咱班就进了将近十个人。”
　　谢铭和陆绎恍然大悟。
　　“啊啊啊，早知道我该再多带点练习册来的，竞争对手又增加这么多，要死啊！”谢铭听到这个消息，瞬间感到压力山大。
　　陆绎轻拍一下谢铭的胳膊：“我们的number one～谢学霸～不用担心。”
　　周凯也在一旁附和道：“嗯，顺其自然吧。”
　　“啊，周凯，怎么你也？”谢铭羞愧得一头埋在桌子里：“我才不是什么学霸，期末班级第一，真的是侥幸而已啊，况且，我在年级里排30名呢！咱班的第一，真的没有什么含金量。”
　　“安静！”一名50多岁的女老师踏着铃声走进教室，陆绎在下面悄悄说道：“这老师好像比火山还吓人！”
　　“知道你们许久未见，甚是想念，但你们看看这位同学，从我进来就发现，人家一直在看书！”女老师指向谢铭身后的裴钰。
　　谢铭感到压力更大了：唉！像我这种小学渣，从一开始就不该奢望什么学霸的虚名啊，呜呜呜！
　　女老师在黑板上写下两个字：“同学们好，我是你们的新班主任，孔娟，物理老师。”
　　“孔老师好！”
　　“好了，现在开始点名。”孔娟拿起点名册：“谢铭！”
　　谢铭连忙站起：“到！”
　　“下午三点叫你的家长来参加开学典礼。”
　　“哦，好的，老师。”
　　谢铭坐下问一旁的周凯：“我没听错吧？”
　　陆绎却激动道：“小谢，出息了啊！”
　　谢铭并不是很开心，他知道自己根本不属于学霸一类，只是在九班，并没有什么突出的尖子生，自己才能侥幸第一，在别的班就是个小垃圾，所以在新的学期，并不想展露锋芒，但还是事与愿违。
　　孔娟的电话铃声打破了教室的寂静。
　　“哦哦，好的，好的。”
　　孔娟指向谢铭：“谢铭，你去综合楼清点一下教材。”
　　“啊？我？”谢铭懵了，再一次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对，愣着干啥？快去呀！”孔娟又指了指后几排的男生，“哦，对了，如果需要人手，后几排这几个个大的，一会儿可以帮忙。”
　　“好……好的老师！”谢铭连忙起身去寻找综合楼，周围的同学议论纷纷：“这不应该是咱大班长孙尚的活吗？”
　　“人家谢铭期末考了第一，看娟姐这意思，班长怕是要换人喽！”
　　孙尚在一旁沉默不语，只是默默地注视着谢铭走出教室。
　　谢铭听了也是无奈，自己本就想着在新学期好好学习，奋发图强，对班长的职位是真没兴趣啊！
　　学校里的广播开始催了，谢铭来不及多想，只得加快脚步向综合楼走去。
　　“终于找到了，这新校区还挺大。”谢铭这个路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综合楼，幸好途中碰到了教导主任，询问了一下，不然就真迷路了。
　　果不其然，除了谢铭以外，来领教材的都是各班班长。谢铭了解领书流程后，行动颇快。太阳毒辣辣的，地面都要烤化了，谢铭蹲在地上数着课本，头上的汗水早已浸湿了双眼。
　　谢铭叹息道：“还以为在综合楼里面清点教材呢，怎么是在综合楼前的空地啊？热死了！”
　　谢铭终于数好足够数目的教材，并把教材放在指定位置，还没喘两口气，教务处的老师又喊道：“各班班长抓紧回教室，叫几个人下来把书搬回各班！”
　　谢铭真的想哭嚎几声，不光热得要死，还要跑回三楼的教室，再跑下来，况且他是个路痴，压根儿不记得自己怎么来到的综合楼。本想跟着别班班长走，谁知一个个都跟撒了腿的兔子似的，跑得一个比一个快。想想以前这些事都是孙尚干的，心底不由得佩服起来。
　　谢铭一转眼，几个班长都已没了人影，内心苦苦哀嚎：各位大哥大姐，又不是比赛，跑这么快干啥呀？
　　谢铭一个人像无头苍蝇似的，在校园里转来转去。“砰！”的一声，谢铭和一位同学撞在了一起，仔细一看，正是刚从厕所里走出的裴钰。
　　“没事吧？”
　　谢铭连忙道歉：“裴钰同学，对不起呀，老师让我回教室叫几个同学去综合楼前搬书，但我好像迷路了。”说罢，谢明的脸“蹭”就红了起来，在学校里迷路，怕是除了他，也没有第二人了。
　　“综合楼吗？来时好像看见了，我去叫人吧。你先去放书的地方等着，我这就带他们过去。”裴钰正要离开，又担心地转过头问道：“你还记得放书的位置在哪吗？”
　　谢铭的脸更红了：“记……记得的！”
　　谢铭来到放书的指定位置，等待着裴钰，隔壁十班班长奇怪地问道：“同学，你班的人呢？孙尚怎么没来？还有，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谢铭尴尬极了，不知怎么回答十班班长的问题，只想挖条地缝钻进去。
　　不一会儿裴钰果然带人来了，几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教材安排妥当。谢铭的脸依旧红着：“裴钰同学，真是太感谢了！”
　　“嗯，不客气。”
　　谢铭抬起头，拍拍胸脯道：“嘿嘿，我平等的佩服每一个记性好，还不路痴的人！”
　　裴钰“噗嗤”一声笑了，谢铭发现他的眼神，似乎变得温柔了。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裴钰看谢铭一直盯着他，害羞地将脑袋别过去。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的眼睛是我见过最温柔的了，平常多笑笑，这样多好看。”谢铭将脸凑得更近了。裴钰轻轻转过头，恰巧看到谢铭的眼睛，二人四目相对，注视两秒后，立马默契地老老实实站在一旁。谢明尬得转身就要跑，一把被裴钰拉住：“以后，你要是在学校里有急事，找不到路了，可以叫我来帮忙。”
　　谢铭尴尬地扭过头冲裴钰一笑：“那谢啦！”
　　“谢铭出来一下！”孔娟叫道。
　　“好的，老师！”谢铭跑了出去，只剩下裴钰一个人愣在原地，仿佛还沉浸在少年灿烂的微笑中。
　　“老师，请问有什么事吗？”谢铭问道。
　　“谢铭同学啊，我看你成绩挺不错的，下午开学典礼要颁发校长奖章，咱们学校的最高荣誉啊，这次的名额，就给你啦！”孔娟拍拍谢铭的肩膀：“下午三点，记得把你爸带到学校礼堂参加典礼哈。”
　　“好的，老师！”谢铭又问道：“老师，请问礼堂在哪？”
　　“哦，那旁边就是。”孔娟指了指远处的综合楼。
　　谢铭心想那完蛋了，他刚刚才被裴钰从综合楼捡回来啊！
　　“行，下午好好表现啊，我先走了。”孔娟的电话铃声又响起，连忙去一旁接电话了。
　　裴钰站在教室门口，早已听了许久，见谢铭还在窗户口探头探脑地研究去往综合楼的路，走过去说：“没关系，下午我可以陪你一起去把叔叔带到礼堂。”
　　谢铭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立马双手合十，将手放在胸前：“真的太感谢了！”
　　裴钰刚要说什么，却被一旁刚接完电话的孔娟叫走了。
　　谢铭暗暗想：这人真好！
　　“不对劲啊，小谢！”陆绎突然从谢铭背后窜出来，吓了他一跳。
　　“怎么不对劲？”
　　陆绎皱起眉头，做出一副正在思考的样子：“你瞧瞧你刚才和裴钰说话的样子，那语气，那动作，多轻松！多自然！你跟我可熟吧？但是你第一次这么跟我说话时，我们已经同窗了两年！两年！”
　　“……”
　　“可是！你跟裴钰第一次见面，就跟很熟一样，这可不像你啊。”陆绎挑趣道。
　　谢铭无语道：“那是因为人家第一次与我见面，就帮了我这么多忙，自然感觉亲近些，况且……”
　　陆绎又凑上来：“况且什么？”
　　“况且……”他的心里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仿佛纵使前方的道路再艰难险阻，也一定有一束光，能将他拉出无尽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