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月亮》疏临要糖糖

4、四

　　鸡飞狗跳的校园生活终于落幕，毕业那天，皮卡丘牵着喵喵的手最后一次在这个熟悉的校园里行走。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这么小一个，捧着那么大一摞书，然后差点儿摔了个大马趴。”
　　皮卡丘比比划划，往日不常见的笑容却一直褪不下去。喵喵噗呲一声笑出来，龇着大牙举着拳头威胁他不许再说自己的糗事了。
　　“说起来，我转来高级班还是为了玛丹娜呢……”
　　看着再熟悉不过的小路，喵喵有些恍惚。躲在阁楼上偷偷学习人类的语言、又悄悄研究怎么用智慧针对不同宝可梦的弱点取胜，一桩桩一件件构成了今天的优秀毕业生喵喵，而在这过程中被玛丹娜的厌恶伤心的感觉却恍若隔世了。
　　毕竟，现在他身边有了皮卡丘。
　　皮卡丘却有些不高兴了，哼哼唧唧地牵住喵喵的手，带着他往别的地方走。
　　学校后面曾经携手散步的小树林；被教导主任逮住过的路灯之下；漫步嬉闹的林荫道……
　　太多的回忆构成了现在的皮卡丘和喵喵。
　　“喂，喵喵，拍合照啦！”
　　沙奈朵朝喵喵招手。
　　“来啦！”
　　喵喵笑着牵起皮卡丘，往合照处跑去。
　　一起奔向美好的未来吧。
　　转眼又是三个月，学校终于下发了通知：他们为这一届的高级班毕业生安排了几位冒险者，让宝可梦和冒险者们认识一下，选择自己今后的冒险伙伴，一起去参加各地大赛或者寻找探访更多的野生宝可梦。
　　接到这个通知的时候，喵喵正生气地让皮卡丘滚开不要干扰他做饭的正常进程。
　　身为一只流浪过的宝可梦，在人类社会中摸爬打滚许久，喵喵不止是学会了说人话，还精通无数生活技巧。
　　而战斗系的皮卡丘就不一样了，他只会冷冷酷酷地用十万伏特把食物炸成黑炭。
　　所以在他们的小家里，喵喵一手掌握着厨房，决定了他们每日的菜单。
　　在皮卡丘又一次浑身炸毛地吃到田鼠时，他沉痛地决定逼自己进入刑场一般的厨房。
　　“你出去！不要干扰我做饭喵！”
　　“我能不能不吃田鼠了……”
　　宽面条泪在皮卡丘脸上也显示出闪电状，他悲愤地顶着一头黑灰，指着锅里的田鼠抗议：“我好歹是鼠属宝可梦啊！”
　　“喂喂，宝可梦和一般的动物又不一样的喵……而且你的鼠属性不是松鼠吗？你那么纠结于田鼠干嘛喵！”
　　喵喵插着腰挥舞着厨铲，推攘着要把皮卡丘赶出去。
　　皮卡丘看着喵喵有些小放肆的行为，捧起喵喵的脑袋就亲了下去。
　　喵喵瞪大了眼睛，皮卡丘满意地继续亲。
　　“唔唔——”
　　喵喵开始挣扎，越来越愤怒，直到气喘吁吁地才终于推开了皮卡丘。
　　“你一脸一手都是灰！都蹭我脸上啦！”
　　“喵呜——！”
　　看喵喵气得话都说不清楚了，尾巴上的毛一根一根竖起来炸成蓬松的一大捧，皮卡丘有点儿心虚地移开眼睛。
　　“可是我真的不想吃田鼠了嘛……”
　　看见皮卡丘难得的撒娇的样子，喵喵也莫名升起了一点儿愧疚。
　　“明明田鼠那么好吃喵……好吧，你不吃就不做给你喵。”
　　下一刻，在厨房里打闹的喵喵和皮卡丘接到了来自学校的通知。
　　“亲爱的宝可梦喵喵：
　　恭喜您通过我校高级班结业考试，成为一名优秀强大的毕业生。为了更好地实现您的梦想，帮助您在这片神奇的大陆上自由地行走，我们提供了了一些训练家，希望您可以选择您看好的伙伴，与您一起踏上之后的旅途。”
　　与此同时，皮卡丘也受到了一样的通讯信息。
　　“训练家……？”
　　喵喵和皮卡丘面面相觑，最后一起又看了一遍通知。
　　他们当然知道什么是训练家，也知道宝可梦可以跟随着训练家一起走遍整个大陆。像美纳斯，为了证明他是最美丽的宝可梦，他的理想就是寻找到一名志同道合的训练家一起去参加选美比赛，直到拿下“华丽大赛”的冠军。而沙奈朵则是期待着有一个温柔又值得信任的训练家成为她的伙伴，无论是参加宝可梦比赛，还是去各地寻找野生宝可梦，甚至维护世界和平，她都愿意陪伴这个训练家。
　　而喵喵和皮卡丘纠结的，就在于他们想要找一位怎么样的伙伴，一起去追寻什么样的目标。
　　美纳斯追寻被认可的魅力，沙奈朵追寻心意相通的友善，喵喵和皮卡丘又是在追寻什么呢？
　　喵喵望望皮卡丘，他有些小声地说：“为什么一定要有个训练家呢……明明有皮卡丘就很好了呀。”
　　身为一只喵喵宝可梦，喵喵才没有那么多的雄心壮志。在他转入高级班之前，他他甚至没有考虑过有一个自己的训练家这种事情。
　　现在忽然出现了这么多的选择，喵喵却难得地感到有点儿迷茫了。
　　皮卡丘也有些茫然，但是他进入学校一开始，就以“和训练家一起踏上冒险之旅”为目标，所以尽管还不确定自己的想法，却很期待与训练家们见面的日子。
　　喵喵有些烦恼，不过邀请日期离得不算很近，他和皮卡丘无拘无束的日子还有好一会儿呢。
　　“不说这些了，我要邀请你去一个地方喵！”
　　喵喵把消息全部关掉，跳上灶台冲着皮卡丘甩着尾巴，翘着胡须，得意洋洋又可爱的小猫笑眯眯地对皮卡丘说：“你绝对想不到那是什么地方！”
　　“好吧好吧，那我们今天的午饭该怎么办呢？”
　　锅里静静躺着被高压电炸成黑炭的田鼠，窗外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皮卡丘和喵喵身上，也洒在被甩到一边的厨铲上。
　　嬉闹过后，吃了餐馆里正常的事物，喵喵嘀咕着好贵啊，一边带领着吃得宛若获得新生的皮卡丘往巷子里钻。
　　“往这边来……小心电线喵！”
　　沿着水沟、跨过屋顶、翻过电缆，穿过密集的集装箱式救济屋的缝隙，往吱呀吱呀作响的破旧楼梯上走。
　　喵喵警惕地打量了一下四周，没看到别的喵喵，这才小心地钻进锁着的房门下的破洞里，再带着皮卡丘沿着裸露的废弃电线往上攀爬。
　　房顶，豁然开朗的视野昭示着这个破旧的阁楼里面的洞天。角落的纸箱里铺着柔软的旧垫子，房子中间是一个巨大的热气球，篮子宽敞，四周扎着结实的尼龙绳。热气球周围散落着许多小物什，零零散散，不难看出主人的用心和巧思。
　　“这里——我的宝库喵。”
　　喵喵跳到热气球的篮子顶上，在这个逼仄的阁楼最高处，像王一样俯视这里的一切。
　　他也确实是这个宝库的所有者，仅限于此地的国王，他为每一件外界称之为破烂的小东西赋予光芒，披上荣誉。
　　皮卡丘仰望着骄傲的喵喵，好像在瞻仰一位国王。
　　是的，这就是他的国王。
　　这是喵喵难得的落脚之处，他从小四处流浪，直到稍微长大了一点儿，有了利爪能够四处搜寻垃圾、有了健足可以逃跑躲藏、有了有力的身体可以反抗欺侮……可是一直到现在，他在回到落脚点之前，还要四处张望一下，有没有猫老大派来的眼线、有没有不怀好意的人类、有没有足以毁灭他的危险。
　　这让皮卡丘如何不心疼，又让他如何不骄傲。
　　喵喵不只会聪明地用自己的方法打败那些种族值远高于他的宝可梦，漂漂亮亮地通过考试、赢得胜利，还顽强地抵抗这许多的风霜，勇敢地与生活搏斗。
　　这是皮卡丘心甘情愿尊奉的国王，这里是他的王国。
　　而令他无比骄傲的国王正朝他瞥来得意的目光，如同耀目的骄阳。
　　喵喵一步步走来，牵着皮卡丘一起坐在热气球的篮子里，为皮卡丘加冕。
　　尽管热气球还没有腾空，皮卡丘却已经有种飘飘然的感觉了。
　　他们一起在空中，经历了前所未有的美好冒险。
　　好似在空中俯瞰着底下，只有身边的喵喵贴得那么近，皮卡丘忽然有些紧张。
　　他小声地问：“我可以带你去见我的父母吗？”
　　“喵？！”
　　原本悠闲地摆动的尾巴炸成一捧，下塌的身体也猛地弯成一张弓——
　　不出所料，喵喵又炸毛了。
　　于是在这鸡飞狗跳的夜晚，喵喵和皮卡丘又一次牵着手走在了路上。
　　“喂，真的可以吗喵？”
　　喵喵有些犹疑地拽拽皮卡丘，低着头，步子越来越慢。
　　前方的路灯一闪一闪，又“啪”地炸掉。原本倒映在积水里、像月亮一样耀眼的一轮光晕也随之散去。
　　喵喵盯着那滩积水，才恍然明白过来那不是月亮。
　　但唯一的光源的消失，反而让喵喵更紧张了。
　　喵喵的步伐情不自禁地停下了，抬起头，正好和回头来看他的皮卡丘四目相对。
　　“……”喵喵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怎么说。
　　皮卡丘转身抱住了喵喵：“不要紧张啊，你可是喵喵！”
　　“我只是个喵喵啊！你的个体值那么高，又是高级班最厉害的宝可梦，居然看上了我这个喵喵！还要带我去见父母！你多傻啊喵！”
　　“你也是高级班的呀，而且你还打败过整个高级班的宝可梦呢，当然要除了我。”
　　“而且，最最重要的是，我喜欢你。”
　　皮卡丘抱着喵喵的脑袋，盯着喵喵犯傻而张大嘴巴的脸庞。往日里灵动又可爱的脸蛋被两只手压得变形，张大的嘴巴从两侧往里凹，简直像名画《呐喊》一样，成了一个葫芦。
　　皮卡丘若无其事地咳了一声掩盖忍不住的笑，认真地说：“我就是一个喜欢你的傻子。”
　　喵喵呆呆地站在原地，被皮卡丘直接的表白砸得发愣。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揉了揉自己通红的脸蛋，小跑几步追上皮卡丘，又牵起了皮卡丘的手。
　　“你干嘛说了那些让喵害羞的话就跑啊！”
　　皮卡丘不作回答，只是牵紧了喵喵的手。
　　透过一点儿月光，视力绝佳的喵喵看见了皮卡丘通红的脸。
　　原来你也在害羞呀。
　　喵喵也偷偷地笑了起来。
　　事实证明，喵喵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皮卡丘的父母很喜欢喵喵，给喵喵好好地做了一顿田鼠全宴。
　　红烧田鼠、糖醋田鼠、田鼠汤、炸田鼠……
　　吃得喵喵完全忘记了紧张，并且当场宣布炸田鼠取代炸鸡成为他最喜欢吃的食物！
　　皮卡丘看见田鼠就脸色发青，但是看见喵喵吃得抬不起头的样子，还是出手尝试了一下之前避之不及的田鼠。
　　唔……
　　看着喵喵吃得无比香甜的模样，嘴里的田鼠好像也没有那么难接受？
　　总之，一场见家长的风波，就在喵喵来之前无比紧张、来之后扶着肚子撑得直打嗝的反差中平平静静地度过了。
　　欢乐的二人世界飞走的速度就像喵喵吃田鼠一样快。
　　转眼，来到了学校给他们安排训练家的日子。
　　“喵喵，我们要快一点儿去，免得训练家们都被别的宝可梦挑走啦！”
　　皮卡丘催促着，喵喵却很苦恼。
　　他并不想有一个训练家！可恶喵，为什么一定要有一个人类进入他美好的生活呢？
　　可是看着皮卡丘那么开心的样子，喵喵也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
　　而且，有了训练家才能更好地在这片大陆上游历。皮卡丘多么期待这样的游历，喵喵也知道的。他不能因为自己不乐意，就不让皮卡丘去。
　　所以他只是收拾好了东西，跟皮卡丘说：“你先去吧，我一会儿就到。”
　　也许，不是一条路上的宝可梦，就会这样走着走着就分离。
　　喵喵噙着一泡眼泪，泪眼汪汪地看着皮卡丘离开。到底是为了皮卡丘而放弃自由，被可恶的人类差使，还是为了皮卡丘忍受人类……
　　喵喵吸溜了一下哭出来的鼻涕泡，开始盘算起来。
　　在遇见皮卡丘之前，他好像生活也没有很糟糕。
　　可是依照着他这些年的生活经验，遇到了人类，他的生活就会变得糟糕。
　　人类会驱赶他、朝他扔各种各样的东西。人类会踢翻他的食物，会把他从暖和的角落赶走。如果他躲得不及时，落在身上的人类的踢打也很痛。
　　可是，皮卡丘……
　　皮卡丘再好，也抵不过人类的坏！
　　喵喵的眼神渐渐坚定，他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依依不舍地合上了房门。
　　这是皮卡丘的住处，皮卡丘要和他的训练家一起去冒险，而他喵喵也要离开了。
　　另一边，到了学校的皮卡丘也顺利地和几位训练家们见了面。
　　这个训练家看起来就太柔弱了，不像是会去大陆冒险的那种……但是和沙奈朵和相配，沙奈朵没等见到别的训练家就贴了上去，绕着她“喔唔喔唔”地叫。
　　这个训练家看起来养尊处优，华丽倒是很华丽，但是能适应餐风露宿的大陆冒险吗？美纳斯不管那些，眼前一亮，用纤长美丽的身躯在这个训练家面前晃悠，吸引得她目不转睛。
　　剩下的训练家里，皮卡丘也一一挑剔地看过去。
　　这个太健硕了，一看就凶神恶煞的，喵喵肯定会害怕的，pass。
　　这个太鲁莽了，冒冒失失的让喵喵操心就不好了。
　　这个……
　　总之皮卡丘挑来挑去，直到所有训练家都领着合意的宝可梦走了，他还是没看见满意的。
　　现场只剩皮卡丘了，其他没有等到满意的训练家的宝可梦也都离开了，可是皮卡丘却固执地等在原地。
　　他实在是期待一场冒险，期待能踏遍整个大陆。
　　直到一位姗姗来迟的训练家推开门，“呼哧呼哧”地撑着跑得发软的腿，自顾自地先道歉：“抱歉了各位！我来迟了！”
　　皮卡丘跳到了他肩膀上，“皮卡皮卡”！
　　你还知道自己来晚了啊！没有别的办法了，就决定是你了！
　　“咦？你是皮卡丘吗？你选择了我吗？”
　　“皮卡皮卡”！
　　还没有呢，迟到的家伙。只是现场没有别的训练家了而已！
　　他讪讪地笑了笑，黑色的头发沾着湿汗，眼眸像天空一样湛蓝透彻，温柔地冲着皮卡丘自我介绍：“你好皮卡丘，我是小霄，志向是游历大陆，成为宝可梦大师！今后的旅途，请多多指教啦！”
　　听起来倒是挺符合皮卡丘的志向，外表也还算帅气，看起来不像是会让喵喵不爽的存在……
　　好吧，暂时跟着小霄，考验一下他吧！
　　不过，当务之急不是这个小霄，而是到现在还没有出现的喵喵。
　　皮卡丘从小霄肩膀上跳下来，衔着小霄的衣角，往门口拉扯。
　　“咦，你的意思是要我跟你走吗？”
　　“皮卡皮卡！”
　　皮卡丘点了点头，就开始在前面带路。
　　跑过几条街道，一路到了皮卡丘和喵喵的住处。一路上皮卡丘四处张望，怕错过了喵喵，可是一直到打开门，每一个房间都找过了，也没有看见喵喵的影子。
　　“皮卡皮卡！”
　　喵喵！
　　可是小霄听不懂宝可梦的语言，他只是试探性地问皮卡丘：“你是有东西要收拾吗？没有的话，我们这就可以一起去探索大陆了吧！”
　　皮卡丘四处张望，却找不到喵喵。
　　他越来越心慌，不管身后的小霄，一路往喵喵的秘密基地跑。
　　也许，也许喵喵去那里收拾东西了！
　　小霄跟着皮卡丘一路来到了那个秘密基地，踏着锈弃的楼梯，推开卡得很紧的铁门。
　　纷飞的尘埃里，钻进阁楼的皮卡丘已经打开了喵喵留下的留声机，呆呆地站在满是游丝的阳光里。
　　“皮卡丘，对不起喵。我没办法接受人类，我不想要一个训练家，可是我也不想阻止你去追寻自己的梦想，所以我留下这个录音，希望你可以听到喵。不要再找我啦，去游历大陆吧喵！你放心，只要你按照自己的梦想，一步步游历大陆，喵喵迟早会跟你相见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