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连江》七枚铜钱

3、童年2

　　2000年春

　　沈安年在扑鼻的饭香中睁开了眼睛，他没有赖床，快速起身穿好了衣服，把昨天写好的作业装进了书包，顺带把桌子整理了一下，小小的房间干净整洁温馨。

　　沈安年打开房门走了出去，看到了在厨房忙碌着早饭的顾兰芝，顾兰芝脸上那满足的笑让他也跟着心情好了起来！

　　外面的院子里传来笑声，沈安年垫了垫脚，看到沈安馨被沈贤文扛挂在胳膊上荡秋千，笑得一脸欢快…

　　“年年，你醒了？快刷牙洗脸吃早饭了！”

　　沈安年看着满脸笑容的顾兰芝，心里突然酸酸胀胀的…他低头“哦”了一声，掩盖了自己突然涌上的莫名情绪…

　　刷完牙出来的时候，沈贤文已经带着沈安馨坐在桌子边上吃早饭了，看到他，对他笑道：“年年，快过来吃，再不快点，姐姐要把包子吃完咯。”

　　沈安馨闻言，更加大口地咬着肉包，还冲沈安年做了个鬼脸。

　　沈安年乖乖走过去，坐到板凳上，顾兰芝给他盛了碗粥，用手点了点沈安馨的头：“吃慢点，小心噎到！”

　　说完拿起一个包子递给沈贤文，温柔地说道：“贤文，你自己也吃一个，要不一会给这两个小馋猫吃光了！”

　　沈贤文接过包子转手就放到沈安馨的碗里，还抽了张纸给沈安馨擦了擦嘴，宠溺道：“都是你的都是你的…吃慢点。”

　　沈安年默默坐下，咬了一口顾兰芝递给他的肉包子，微微弯了弯嘴角…

　　今天是沈安年十周岁的生日，顾兰芝答应要给他买一个超大的蛋糕，沈安年一放学没有看到沈安馨，就自己先回家去了。

　　这个点家里应该还没有人。

　　回到家里，沈安年发现沈贤文这个点竟然在家，桌子上有个大蛋糕，看来应该是沈贤文提前回来去取了蛋糕，沈安年有些开心，但是他还是有些不习惯跟沈贤文太过亲近，他弱弱地喊了一声：“叔叔好…”

　　沈贤文倒是没有介意他的叫法，笑道：“年年回来了，姐姐呢？”

　　“姐姐应该是跟同学去玩了…”

　　沈贤文走过来，一把搂过沈安年，笑道：“这个疯丫头，今天是我们年年生日，也不知道早点回来。还是我们年年乖啊！”

　　言毕，在沈安年脸上亲了一口，沈安年整个人都僵住了，他觉得很不舒服，但是也不好突兀地挣开沈贤文的手…

　　沈贤文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100元人民币塞到沈安年手里：“我听妈妈说你想买一个篮球，今天是年年生日，拿去买个好的，算是叔叔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沈安年拿着钱想还回去，又怕反而惹了沈贤文不痛快，捏着钱，低声说道：“谢谢叔叔…”

　　沈贤文揉了揉他的头发，低声笑道：“我们年年可太可爱了，长得也好看，像妈妈！”

　　沈安年抬起头，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感觉眼前蓦然放大了一张令人毛骨悚然的脸，唇突然被覆盖，一条恶心的软软的舌头伸进了他嘴里，沈安年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霎时胃里翻江倒海，恶心至极的窒息感袭来！

　　半晌，沈安年好似突然反应过来，一把推开沈贤文，他不敢看沈贤文的表情，他只觉得恶心，沈贤文被他推得一愣，想过来拉他，沈安年惊恐极了，拼命跑了出去，他一路跑一路跑，直到再也跑不动了…

　　沈安年蹲在地上剧烈地呕起来，虽然什么都没有吐出来，但是那恶心的感觉怎么也摆脱不掉，让他只想吐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沈安年用拳头猛烈地锤着地面，沙子渗进了他的肉里！

　　沈安年不知道自己在地上这样坐了多久，天已经快黑了，他听到沈安馨焦急的声音：“沈安年…沈安年…你怎么了？”

　　沈安年在沈安馨的呼唤中缓缓回过神，他低垂着头，嘴角颤抖：“姐…”

　　“你怎么了？怎么坐在地上？”沈安馨觉察出沈安年的异样，看到了他手掌上的伤，她屈着膝急切地拉起沈安年的手，冷声问道：“手怎么了？跟谁打架了吗？你告诉姐姐，姐姐去揍死他！”

　　沈安年抽回了自己的手，嗫嚅道：“没有，我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

　　沈安馨拍了拍他的头，笑道：“也是，就你这小胆子，也不敢跟人家打架。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这么大人了走路还能摔跤，”她拉起沈安年的手，仔仔细细看了看，问道：“疼吗？我看小石子都渗进去了…

　　沈安年冲她摇了摇头，扯出了一个勉强的笑…

　　沈安馨拉着他的手腕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给他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快走…回家，姐给你擦擦…”，她边拉着沈安年往家去，边时不时回头看沈安年…

　　沈安年想哭…但他拼命忍住了，当初是他选择要活下来的，是他哭着求着让妈妈和姐姐一定要活下去！

　　他始终觉得活着才有希望，如今妈妈和姐姐都能过得很好过得开心，他要怎么告诉她们这一切不过是另一场噩梦的开始！

　　回到家的时候，顾兰芝已经做好了晚饭，沈贤文坐在桌子上边喝酒边吃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顾兰芝看到沈安馨和沈安年，责备道：“今天不是吵着要过生日嘛，怎么还搞得这么晚才回来？”

　　沈贤文笑道：“小孩子嘛，偶尔贪玩一次很正常的，你呀，不要大惊小怪的吓到孩子了！再说今天还是舟舟生日呢，馨馨，年年，快去洗手，吃完饭还要吃大蛋糕呢！”

　　沈安年始终低着头，他用力握着拳头，已经渗到肉里的小石子扎得更深了，他轻轻嗯了一声，朝卫生间走去…

　　沈安馨什么都没说，跟着他后面进了卫生间，冲他眨了眨：“我仔细想了下，你那伤口一看就不是摔的，你不会真跟人打架了吧？你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妈妈的！”

　　沈安馨从卫生间的盒子里拿出棉签和酒精，轻轻帮他处理伤口，“沈安年，下次你要再跟人打架记得叫上我啊，要不然吃亏了怎么办？”

　　沈安馨半天没听到反应，抬头看了一眼沈安年，发现他的脸色苍白，眼神中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神色，心里跟着也慌了起来：“沈安年，你怎么了？很疼吗？姐给你吹吹…”沈安馨拿起他的手轻轻吹着…

　　“姐…”

　　“嗯…”

　　“你后悔活下来了吗？”

　　沈安馨疑惑地抬头看着他…

　　“你们好了吗？快出来吃饭，饭菜都要凉了！”顾兰芝在外面喊他们…

　　沈安年抽回了自己的手，冲沈安馨笑了笑：“走吧！吃饭了…我都饿了…”

　　沈安馨皱着眉头：“沈安年，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没有…我能遇到什么事！”沈安年耸耸肩道：“走吧，妈要生气了…”

　　他没有去看沈安馨皱起的眉角，径直走了出去...

　　......................

　　沈安年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心里久久没法平静，恶心的感觉始终萦绕在心头，让他无法安然入眠....

　　睡得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一只手在自己身上游走，他毛骨悚然，感觉浑身都僵硬了，极度的恐惧让他脑袋嗡嗡作响，他感觉自己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喘不过气来，想喊喊不出，想动动不了....

　　一种强烈的恶心感涌了上来，他急切地想睁开眼睛，心里焦急地叫道：“沈安年，你醒过来！沈安年！醒过来！沈安年！！！！”

　　沈安年猛地睁开眼睛...

　　他有些茫然地看向旁边，是陆秋川，神色紧张地看着自己，那清晰的眼眸中映出自己惨白的一张脸...

　　“你感觉怎么样？”陆秋川的语气中透着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

　　沈安年缓缓坐起身，整个人透着一种说不出的疲惫，他揉摁着眉心深呼吸了几下，默然了很久，才竭力放缓了语气：“我没事...”

　　他摘了传感器，准备起身离开。

　　陆秋川却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安年...”

　　沈安年没有抬头，只盯着陆秋川拉着自己的那骨节分明的手，没有感情地说道：“陆秋川，我真的没事...今天就暂时到这里吧。”

　　陆秋川不知道他到底是想起了什么，看他这个神色，也不敢问：“好，今天就到这里，但必须要做个脑电波回声检查。”

　　“好...”

　　各项检查结束后，陆秋川坚持要送他回家，被沈安年婉拒了，结果开车回家的路上，就看见陆秋川的车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到楼下停好车，沈安年下车走向后面一直跟着的那辆车，陆秋川此时已经下车。

　　“陆秋川，我到家了...”

　　“嗯...我看着你上去。”

　　沈安年不知道说什么，转身准备上楼，走到一半，终是有些不忍，回头说道：“陆秋川，我真的没事，我只是想起了一些小时候的事情。”

　　陆秋川在他说起“小时候”三个字的时候，变了脸色，快步走向他，一把将人拉进怀里，轻声安慰道：“都过去了...安年，都过去了...”

　　颤栗的声音让沈安年心里莫名酸痛，原来他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