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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一半春休】26.命不可改 ...

  •   喻清璱和太子的婚事草草定在了六月中旬,皇帝似乎是一刻都等不及。没人料想到这场血雨腥风竟然这样离谱地停歇,皇帝竟然这么轻易地放过了叛贼。

      丛衾澄被砍了一只右臂,逐出了京都,但喻家秘密地收留她在府里养伤,死局被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纵使丛衾澄再不甘,喻清璱再不忍,这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喻家夫妇没想到皇帝真的这么喜欢喻清璱,喜欢到为了她赦免了差点杀了自己的逆贼。喻忠霖舍不得喻清璱,他知道一入东宫就要卷入另一场浩劫,更何况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嫁女的想法。

      他报了必死的决心,想要一家人共进退,可皇帝居然要喻清璱做儿媳,这必然是谋划已久的,背后居心……想来也不会那么简单。

      可喻忠霖思来想去,没有半点头绪。罗呦沅日日以泪洗面,但终究是无可奈何,皇恩浩荡,根本不容得他们拒绝。

      喻府院里,堆满了天家送来的聘礼,琳琅满目,奢靡得叫府中下人看花了眼。不愧是天家娶妻,极短的时间内,婚礼相关的一切全都挑不出毛病,只是不知道要苦了多少人为此奔波劳碌。

      喻清璱只得花费自己绝大多数的时间守在重伤的丛衾澄床前,她心疼不已地抚摸丛衾澄的脸:“衾澄。”

      丛衾澄因为伤口感染,断断续续地昏昏沉沉,每天只有片刻清醒。

      “你后悔与我相识吗?”她嘶哑着声音:“是我没用。”泪水不争气地淌下,“是我连累了你。”

      喻清璱摇摇头,她耐心地听丛衾澄讲述所有的秘而不宣,心口隐隐作痛。她庆幸丛衾澄还在自己身边,还有生的希望。

      喻清璱眼眶噙着泪水,“衾澄,我愿意救你,我不会让你死的。”

      “怎么不叫姊姊了。”丛衾澄时而故作轻松地调笑她,总让喻清璱恍惚回到了过去。

      “我不想,只做你的妹妹。”她垂眸回答。

      丛衾澄一愣。是她不好,她恨透了自己,恨透了皇帝,恨透了这不公的天下。

      自己为仇恨放弃与喻清璱相守,却反而被喻清璱拯救了。

      她如今孤身一人,举目无亲,在意之人只剩下了喻清璱,也只有喻清璱愿意陪她。她却要眼睁睁地看着喻清璱嫁到皇宫去,嫁给别人,让喜爱清欢的喻清璱卷入她最不喜欢的尔虞我诈、拈风吃醋中。

      她的小清璱至纯至善至美,要如果才能在那种肮脏地方生存下去?

      那太子洪途也绝对不是什么善茬。

      她连心爱的人都护不住,又有何脸面活下去,可丛衾澄又没法放弃这条性命,这毕竟是她心爱之人历经艰辛方换来的一线生机。

      喻清璱不顾姚棠还站在旁边,主动俯身吻住丛衾澄。她还记得,当年丛衾澄及笄心情混乱暴戾,就是用这个方法平复心情的。

      丛衾澄听到喻清璱轻轻开口:“衾澄,为了你,我心甘情愿。”

      皓白的长发落在丛衾澄脖颈处,丛衾澄伸手想要握住,却突然失了意识,昏睡过去。

      喻清璱忘不了,当时皇帝挑起她的下巴,用那熟悉的古怪轻佻笑容看着她,就如同他们第一次见到时的那场闹剧。

      她忘不了自己是如何应下那桩婚事,在应下之后又是如何瘫倒在地……

      她曾心心念念地等着丛衾澄来娶自己,最后竟是自己失约了。喻清璱啼笑皆非,心中苦涩但又随即释然。

      起码丛衾澄活了下来,时下正躺在清欢园里独属于她的那张塌上,这就够了。她跌跌撞撞地走出清欢园,被姚棠扶住,“小小姐要去哪儿,姚棠陪你去。”

      喻清璱惨淡地挤出笑容:“好。”

      她来到喻忠霖和罗呦沅的屋子,看到父亲正在安慰母亲,心中苦涩加剧。她再度跪在父母面前,磕了三个头:“阿父、阿母,此番真是女儿任性不孝、愧对你们的养育之恩了。”

      “但女儿不悔。”喻清璱抬头,脸上居然带着笑容,“女儿知道……自己活不过二十,如今也不过剩下不到四年的时间。”

      罗呦沅听到这话都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你如何知道的?”

      姚棠慌忙以头抢地,“是姚棠的错,是姚棠没保护好小小姐,才让小小姐知晓。”

      喻清璱转身拉住她,摇头示意她没关系,“并不是姚棠的错,不是任何人的错。这么多年,府里侍女的只言片语、独我一人能食的药羹、大家看我时悲悯的眼神……这些种种足够我猜到了。”

      “我曾因此难过,但我更庆幸自己猜到了。庆幸自己来人间一趟,没有又稀里糊涂地离开,我不想一直被大家保护,做个天真的井底之蛙。”

      “我想活得尽心,想活得有意义,知晓这件事之后,我反而平添了些勇气,而不是像往常那般木讷被动。”喻清璱眼眶微红,她是头一次一口气说这么多心里话,很是畅快。

      “所以,阿父阿母。不要为了我而悲伤,我能成为你们的女儿,能遇到姚棠和丛家兄妹,尤其是衾澄……”她莞尔一笑,“我已经足够幸运了。”

      婚期逼近。喻忠霖绞尽脑汁都没能想出能改变婚约的法子,他甚至去玄武寺寻了故友悯怀大师。

      悯怀大师上次见到喻清璱,还是在她三四岁的时候。他看着变得娉婷的少女,在心中默默感慨岁月不饶人。

      这些年里,玄武寺同样受俗世风波殃及,所受香火大量减少,几乎都不够养活寺里的人。

      不知道哪里来的谣传,说玄武寺之所以言事如神、百灵百验,就是因为与鬼怪勾结,先让鬼怪给百姓带去祸患,随即再假意解决骗取钱财。

      悯怀闭目摇头:“命也。”

      喻忠霖背过身,完全抑制不住眼泪。悯怀拍拍他的肩膀,沉默地走向喻清璱。

      喻清璱此时正盯着已经能起身的丛衾澄出神,丛衾澄独剩一只不怎么惯用的左臂,仍不敢松懈地练剑。悯怀和她擦肩而过,声音轻飘飘地传入丛衾澄耳朵里,却在她内心深处激起一声声回响。

      “衾澄,是个好名字。虽然含义容易叫人误解,但也许能有番大成就。”

      “不过,仅靠仇恨和不甘,是永远复不了仇的。”

      丛衾澄手里佩剑铮然落地,倒把神游的喻清璱唤了回来。

      喻清璱呆呆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悯怀外型、容貌都不过中人之资,如若不是他身上出尘的气质,便是道上最最普通、一眼就能忘却的路人。

      他温和地冲瘦小的少女笑着。

      “为什么?”喻清璱怔怔开口。

      “嗯?”

      “为什么大师看我的眼神,没有悲悯?”

      悯怀一愣,失声笑了出来。

      见喻清璱一直偏头看他,他重归平静,眼神里尽是苍茫,“我没有资格悲悯众人。”

      喻清璱想了想旋即又问:“大师,命真的无法改变吗?”她落寞地和不远处地丛衾澄对视,勉强挤出个笑容。

      “你并不在意自己的命数。”悯怀随着她的目光看着丛衾澄。

      “她本该是边疆高飞展翅的鹰,再不济也是毅然矗立的铁木,不该变成现在这样。她应该有个光明肆意的未来……”喻清璱没有反驳,继续道。

      “你不想有个美好的未来吗?”悯怀目光回到喻清璱脸上。

      少女认真地思考、回应:“人该知足的。”悯怀想起那个过去讲话怯生生的小女孩,一转眼居然成长到如今的模样。

      “命不可改。”就像他自知即将圆寂,仍然束手无策,就像他触目世道炎凉,仍旧无可奈何。

      悯怀想起那位故人,生的比眼前的喻清璱还要漂亮,两人的眼睛还格外相似。

      他陷入回忆良久,悠悠叹了口气,重复道:“命不可改。”

      ……

      喻清璱出嫁前,同姚棠含泪拜别了喻父喻母。

      回到清欢园,无边夜色里,园里三人望着梨树坐到天明。

      梨树过了花季,花早落尽化到泥土里无影无踪,只留下一树碧绿,就好像从没开过一般。

      喻清璱无意间呢喃出声:“可惜看不到梨花再开了。”

      ……

      太子娶亲虽然仓促,这阵仗却是百年难见。京都热闹非凡,锣鼓喧天、鞭炮声此起彼伏。十里红妆,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井然有序地从街头排到街尾。这是一个极好的艳阳天,错落的绿叶间金辉漫漫,树上红绸花高高挂起,十步一系。纱幔随风飘扬,人群涌动,比肩接踵,都想凑个热闹。

      姚棠亲手帮喻清璱着上红妆。喻清璱强颜欢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努力忍住眼泪。

      丛衾澄在一旁摸着那绛红色的喜服发愣,喜服不知要比那天喻清璱穿过那件华美多少倍,一针一线全是京都最好的绣纺没日没夜赶制出来的。

      她回想起喻清璱身着那件衣服时的模样,丛衾澄追悔莫及,要是当时就买下该多好,以后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世事难料,丛衾澄过去莫名笃定喻清璱就该是自己的,多么疯魔的念头都起过,可终究是她痴心妄想。

      喻清璱头顶高髻,皓白的长发半散,被装饰上笨重繁琐的的发饰,叫人难以呼吸。丛衾澄走到喻清璱身后,轻抚她的脸庞。

      喻清璱半仰头看她,露出苦笑,她从妆匣取出那支木梨花簪,“衾澄,为我戴上吧。”

      丛衾澄一边说她没大没小,一边小心翼翼地将木梨花簪插在喻清璱满头发饰之间,不细看根本看不出。

      喻清璱拍了拍丛衾澄的手,反过来安慰她:“没事的,太子殿下不是喜欢舒窈小姐嘛?兴许我们能各自相安,相敬如宾呢。”

      丛衾澄偏头偷偷掉了一滴眼泪,她心酸地扯起笑容:“龙凤轿撵已经到了,我送你出园。”

      她牵起心上人的手,亲自把她送往了未知可骇的不归路。

      而今日过后,丛衾澄也会离开清欢园,她本就不该留在京都,更不能再给喻家添麻烦。她还没想好自己该去何处,丛府被抄家,她只希望能找片地方给家人找片安息之地,立个衣冠冢也好。

      喻清璱走上富丽堂皇的轿撵,外头有喝彩声、鞭炮声、导迎乐的乐声,正好能掩盖住她崩溃的哭声。不管她有多么努力地故作坚强,所有的伪装的盔甲也在启程离家的那一刻分崩离析。

      她容许自己最后一次放声哭泣,一入宫门,就必须得强大起来,没人能保护得了她了。

      不过是穿上嫁衣,不能与喜爱之人长相守罢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有点忙,而且感觉这小说也没人看所以就更的慢了,顺序还错了,现在顺序正确,大家放心食用。如果有人看的话,五一后开始日更,马上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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