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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60章 ...

  •   江尹这周没法回梅江了,腿没好透,给他妈打了视频,说有点事。

      他不回去,他妈是非常愿意的,本来就不想让他两头跑的太勤。

      周六那天清早,张宁誉先睁开眼睛,江尹在他怀里睡的像小懒猫,大黄睡在床边也没醒,他像往常一样亲了亲江尹的额头,掀开被子起床。

      后院有一摞红砖,大概四五十块,是前几年修莲花池子剩下的,还有没用完的两袋半水泥。

      姥爷也刚起,披着个灰色袄子出来,看见他骑电瓶车正要出去,便叫住,问干什么。

      “出去买点东西,”张宁誉裹着江尹的厚围巾,戴一双棉手套。

      “那去吧,路上慢点。”

      刚走,姥爷又叫住他:“你搁路边买点早饭,回来你和江尹吃,我把昨天剩饭热热吃了就行了。”

      “你别热了,我一块买回来,”他知道姥爷下一句要问什么,所以提前说:“放心吧,有钱。”

      骑个二十多分钟,到一个建材批发市场,大早上的没太阳,风吹的他脸都快裂了。

      他来买瓦片,要的不多,这都是批发卖,老板问他干什么用,他说在家里盖个狗窝。

      这用不了多少,老板端着稀饭碗带他到一间铁皮房,里面全是一些有瑕疵的瓦,有个凹坑或者少个小角什么的,不过不影响使用,给狗盖窝那完全可以。

      他挑了十几块好的,老板也没要钱,他道过谢之后,骑着车去买早餐,然后回家。

      姥爷一直坐堂屋门口等着他呢,看他拎着一个大袋子,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好像还很重,走过去要接:“这啥东西?”

      他绕过姥爷把东西放到门口的三节台阶下面:“瓦,江尹醒了吗?”

      “你买这东西干什么?”

      “给咱家大黄搞个窝,”他还是问:“江尹醒了没?”

      “还没,你别吵他,让他在睡会。”

      张宁誉把饭给江尹留好,自己吃过后,就去了院里,狗窝在什么位置他已经想好了,冬季,院子里的桔梗花都休眠了,他在靠围墙的花田里开辟出一小片土地,两平方多一点,到了夏季,花一开,大黄就住在花海里了。

      正下劲干着活呢,突然背后一声充满活力的“嘿!”,他直起腰,回头看。

      江尹醒了,趴在窗户上看他,喜滋滋地:“你干嘛呢?”

      “你猜呢,”张宁誉对他笑,拿块砖在手里抛了抛。

      江尹看他脚边又是水泥又是砖头又是瓦片的,特崇拜地看着他:“哇!张宁誉你真厉害,你是我男神!”

      张宁誉弯下腰继续砌砖:“你别神啦,快去吃饭,买了你最爱吃的灌汤包和小馄饨哦。”

      慢慢地,太阳升起来了,真暖和,江尹坐在院子里边晒太阳边看张宁誉干活,大黄知道张宁誉是在给它盖房子,它一直在张宁誉腿边转悠。

      张宁誉之前看过人家盖房子,知道是怎么一个步骤,盖了一半,挺像回事,他到江尹身边喝水休息。

      大门嘎吱一声被推开,申睿大摇大摆走进来:“你俩干嘛呢,哎我去,这就是你们说的大黄狗,没有我的来福帅!”

      “滚你的,”张宁誉不着痕迹地松开江尹的手,站起来:“大黄帅毙了好吧。”

      “你腿好了没,”申睿把拎着的袋子放江尹身上,是一件袄子,江尹让他送过来的。

      江尹说:“好差不多了。”

      “老爷子呢,”申睿问。

      “去路口小超市下棋去了,”张宁誉说:“你来得正好,给咱们黄哥帮帮忙呗,申大爷。”

      申睿切了一声:“我是什么身份!大老远跑来是给你们干活的?”

      嘴上说着不干,可看张宁誉忙活着,他也闲不住,和盆水泥,垒块砖头,干着干着,觉得还挺有意思。

      看他俩边拌嘴边干活,江尹拿手机录起了视频,这是多么美好的时光啊,江尹一瞬间想哭,如果每天都像这样都好了,如果事事都能如意就好了。

      他把录了两分钟的视频给他妈发过去。

      尹:妈,小张和弟弟在给大黄盖房子

      几分钟后,尹清兰回消息。

      妈妈:真棒【强】

      尹:嘻嘻

      尹:妈你最近身体怎么样,吃了药有好转吗

      妈妈:当然有用啊,妈妈一切都好,你不要担心我哦,快到期末了,你好好上学,别想着回来了,要听话

      江尹站起来往屋里走,张宁誉看见叫他一声,他没停也没回头,张宁誉以为他是上厕所,也就没再问他。

      太阳暖哄哄地照在身后,在身前的阴影里,两大颗泪珠相继从眼睛里掉落,江尹进屋关上了门。

      妈妈:儿子,妈妈之前说过,只要你好我就是好的,你在爸爸身边要幸福快乐,做你想做的,爱你想爱的,妈妈就是死,也安心了

      江尹坐在写字桌前,在桌子上趴了一会,然后给他妈发过去一个“好”。

      妈妈:妈妈永远爱你

      江尹一连抽了好几张纸巾捂在眼睛上,窗户外面是张宁誉和申睿在打闹,还有大黄的叫声,他坐在屋子里,在屋外看不见的一个角度泪流不止,咽下不想对任何人诉说的悲痛。

      周日晚上,江泰英下七点的班,直接来姥爷家接江尹回去,江尹的腿没大碍了,明天正常去上学。

      大黄不知道江尹为什么要走,就像不理解赵耀的突然离开,它不会说话,只是一直对着江尹叫。

      “大黄,”江尹蹲下来耐心地说:“我要去上学了,不能天天来看你,你和姥爷好好的,行不行?”

      大黄像扒拉赵耀那样扒拉江尹的衣服,这是一种对主人的挽留方式。

      江尹亲了亲大黄的头,站起来,背上书包走了,没有回头看一眼,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姥爷家,在他的生活中,除了一天到晚的上学,就是不停得奔波两地,不是他不想来,是他根本抽不开身。

      大黄没有追他,只是站在屋檐下对着他远去的背影叫。

      到了车上,江尹哭了出来,是那种崩溃的大哭,不仅仅是因为大黄,内心的情绪像是大河决堤,来得猛烈又突然,这次实在是……没办法忍了。

      在江泰英和申秀妍眼里,或许觉得江尹是舍不得大黄才这样哭,而在旁边的张宁誉眼里却能看懂他,他压抑了太久太久,从他妈妈生病开始,他的每一份快乐都很短暂。

      张宁誉把他抱进怀里,车上的三个人,没有一个人开口劝他,这样的哭声令旁人不敢劝说,因为不知道发出这种哭声的人到底经历了什么,那绝对不只是因为那只狗。

      孩子的大悲大恸,让父母觉得失职,江泰英在路边刹住车,解开安全带下车,打车后车门,他向江尹伸出手:“儿子,下来和爸爸说过话,好不好?”

      江尹把脸埋进张宁誉身前的衣服里,拼了命的摇头:“爸,你先别管我了。”

      江泰英去拉江尹的手,江尹像是被吓到似的缩回去,不敢把脸抬起来,怕他爸来拉他,一直往张宁誉身上挤。

      “儿子,”江泰英轻声叫。

      江尹一抽一抽的,缓不过来,这下哭太狠了。

      “江叔叔,”张宁誉红着眼眶,脸上有两道泪痕:“先回家吧。”

      申秀妍也说:“老江,先回家,回家再说。”

      到家时,江尹趴在张宁誉腿上睡着了,江泰英把他抱出来,小心翼翼地往楼上房间送。

      在一楼客厅,申秀妍叫住张宁誉,过分担心以至于语气有些质问:“宁誉,江尹这是怎么了?”

      “申阿姨,”张宁誉编了个理由:“压力大吧,他和我说过,班里的同学一个比一个拼命,他不敢停。”

      申秀妍闪着泪光:“家里没人给他压力的。”

      张宁誉低下头不说话了。

      不想说,申秀妍不逼着问:“要是有什么大事,你可千万不能瞒着我们,知不知道啊。”

      “嗯,我知道,申阿姨。”

      周一,江泰英给江尹请了假,江尹没有醒,看样子不知道会睡到什么时候,他这天也请假在家,联系了杨黎明,除了请假,他还问了杨黎明什么时候有空,能否一起吃个饭。

      这种饭局是请不动杨黎明的,就像江尹对陈医生未送出去的那个红包。

      有这种避讳,江泰英是知道的,所以他不强求这顿饭,只是告诉老师江尹要是在学校里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一定要及时告知,最后,他对老师说明了他的想法,如果江尹不想学习,那就不要逼着他学,他儿子不一定非要上名牌大学,出人头地,他这不是放弃他的儿子,他只希望他儿子的每一件事都能顺心。

      在江尹熟睡这段时间里,江泰英静坐在江尹的写字桌前,这个写字桌是他得知江尹要来,去家具城挑的,包括这个房间里的床,之前放这的是张小床,一点也不漂亮,他果断买了个新的。

      翻翻江尹的书,作业本,他儿子写了一手好字,老父亲太骄傲了,文具盒里有各种颜色,各种样式的笔,只是拿起了一小块橡皮,江泰英却想起了小时候,以及第一段婚姻带给他的哀伤。

      某个书本里夹着一张蓝底证件照,是他熟悉的人,宁誉。

      翻到照片背面,用钢笔写了苍劲有力的两个字——知足。

      江尹醒来都半下午了,这一觉长得不正常,摸摸额头也不发烧,问有没有想吃的,他虽然没胃口,但还是说了句想吃面条。

      江泰英立马进厨房做一碗面条出来,在饭桌上,江尹吃了两口,实在是胃里难受,吃不下去,他放下筷子,看向坐在对面的父亲。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父亲长了很多白头发,之前都没注意到,父亲的眼睛不像少年那样清澈,脊背也不像少年那样挺拔,父亲的前半生走的很辛苦。

      “怎么不吃,不合胃口吗?”

      “我不饿,”江尹说。

      江泰英无声地叹了口气:“好,不饿那就不吃了,你要不要再去睡会。”

      “爸,”江尹觉得他得为昨天的那阵哭声做个解释,他知道,他爸越是不问,就越是担心:“其实……我有件事情一直瞒着你。”

      江泰英神色紧张起来,他意识到,江尹接下来要说的话,会给他带来一击重创,无论是什么,他这个老父亲都逃不开责任,但为了气氛别那么紧张,他故作轻松地笑笑:“给老爸说说。”

      江尹低下头闭上眼睛,在抬起头时说:“我之前得过一段时间的抑郁症,只有宁誉一个人知道。”

      明明是坐着的,江泰英却有种坐电梯的是失重感,他动了动嘴唇,发出一声不怎么清晰的:“什么?”

      江尹只能这么解释了,他无奈地笑笑:“可能……可能是那种说不清楚的感觉又回来了吧,之前都好了的。”

      江泰英见多识广,知道这件事情的重要性,他担心,更急于知道原因:“什么造成的?”

      江尹摇摇头,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忘记了。”

      “忘记了?”江泰英不解地重复。

      江尹慢慢地说:“之前就感觉……对一切都很害怕,不想跟任何人接触,经常不知道为什么就哭了,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交的第一个朋友是宁誉。”

      江泰英有太多太多话想说,太多太多话想问,可脑子太乱了,根本不知道先挑哪一句合适,他想到他和尹清兰离婚的这十年,那个女人早已被他释然淡忘,却在这一刻责怪她没有把孩子带好。

      “爸,”江尹不想聊下去了,站起来说:“我先去写会字,晚上做饭的时候叫我吧,我给你打下手。”

      江尹上楼去了,留父亲一个人在偌大的客厅枯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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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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