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复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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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官，领班给您开了隔壁的一间房，您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必了，我得在这里看着她。”
“我明白了。”
一只温热的手忽地覆上她额头，很快便收回。
“还是很冷。热水呢？”
“我这就去准备。”
她先是听到了门开合的声音，稍后耳边传来了椅子腿与木质地板摩擦的沉闷噪音，一道脚步声从身旁远离，但并未离开房间，在某处停下片刻后便返回，其主人又把椅子拉回了床边。
“你醒了吗？”
那人的声音与方才一样冷漠，给人一种不好惹的感觉。于是她选择装作昏迷，静观其变，但对方立刻不留情面地揭穿了她。
“眉毛都要蹙上天了。”
啧。
事实上她也没想装睡，架不住她现下又冷又饿，浑身乏力动弹不得；眼皮似是粘在了一起，费劲力气才能勉强睁开些许，却看不太清东西；她试着开口说话，也仅能发出不成字句的沙哑声响。她的身体就如同冰块，寒冷又易碎，或许保持静止才是最合适的。
警察看出了她的不便，说道：
“容我做个先自我介绍。我是莉娜·克里克，奇里茅斯的常务巡警。七小时前，我们在海滩南岸上发现了你。那时候你体温过低，濒临死亡，经救治目前已脱离生命危险。接下来我要询问你一些问题，鉴于你现在身体状况不佳，对于我的提问，你可以用眨眼、闭眼，或是张口、闭口的方式来向我表示肯定或否定。现在，我想确认一下你能否准确无误地理解我刚刚说的话，可好？”
她张了张嘴，突然想到这样看起来会很傻，连忙闭上了嘴，又慢慢地眨了下眼。两次肯定一次否定，对方应该不会糊涂吧？
同时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她迅速理清了现状：她失去了记忆，在海滩上侥幸获救，正受到警察保护，却并不在警局之中；对方口中说的是相当现代化的英语，字字句句她都听得懂，然而她尚不确定自己如今的身体是否与过去一致。如果她仍是以东方人的样貌而活，这位警察会不会认为，这位东方女子能够熟练地掌握英语并不寻常呢？
莉娜冷不丁地发问了，而这一问也直接把她问懵了。
“首先，我想确认一下你的名字是薇尔·波拉德，还是多萝西·华兹华斯？回应前者请向我表示肯定，回应后者请表达否定。”
我还想知道自己叫什么呢！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才能表现“我不知道”，还得确保自己没有向女警官传达任何性质的回应，像个木头人似的，颇为折磨。莉娜只是微微点头，这一回应尚处于意料之中。
“你失忆了吗？”
这一次她给予了肯定的回应。莉娜从身旁的矮柜上提起一张信纸，悬在了她与床上的女人之间。
“女士，我们将你营救回镇上后，检查过你的随身物品，除了这封信以外，没有找到其余有助于确认你的身份信息的物件。”
莉娜并没有道出更具体的细节。这位女士获救时浑身湿透，从外衣内兜中找到的信纸虽然折皱了，却大部分保持着干燥，极其反常。在女人昏迷的时间里，她想方设法弄来了一张材质相同的信纸，将原信誊抄一份作为复件，并将其浸湿再烘干。现在她手上捏着的信便是这封。
至于信的内容......莉娜为此很是头疼。既然对方失忆了，她并不准备在现在就提起此事。
“这封信的收信人名叫薇尔·波拉德，寄信人的署名为多萝西·华兹华斯。在信纸上，我们只检测出了你的指纹，因此我们有以下三个猜想。
“其一，这封信出自你手，写就这封信后没来得及投递就遭逢事故而落水。
“其二，你是这封信的收信人。寄信人在写下这封信时或许带着手套，因此没有留下指纹，而你在拆信之后直接触碰了信纸，并一直携带在身，外人没有机会再碰到此信。
“其三，你是二者之外的存在。寄信人因某种理由未在信纸上留下指纹，在写就这封信之后的某一个环节中，你作为第三方获得......或是说，截取了这封信，并留下指纹。虽然这一可能性相对较低，但无法排除。”
莉娜在陈述调查信息时，一直关注着对方的神色。仅凭肉眼观察，这位女士看上去相当年轻，恐怕才二十岁出头，可自始至终，她的脸上见不到分毫情绪的流露。
是正因失忆而恍惚，还是她本就善于隐藏情绪呢？莉娜不由得想，幸亏她不是罪犯，跟这种人成为对手绝对是件极度麻烦的差事。
“如果你还保有任何记忆，我希望你可以试着想想与这两个名字有关的内容。若能查清你的身份，我们也能更顺利地帮到你。”
“我好像想起来了一点。”
她着实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更不认识这两个人，但换一个角度去想，这难道不是警方无意之中为她提供了身份？如此一来，她就无需想办法伪造自己的来历，可以顺理成章地“伪装”成一位失忆者，在警察联系上这两个名字真正的主人之前，她可以放心地为自己谋划后路。
苏醒后的这一会儿，她的视力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最重要的是终于说得出话了——语言表达的准确度还是远高于各类肢体动作的。
“我想我应该就是薇尔，你第一次说出这名字的时候就感觉像是在喊我......”
此话不假。她总觉得自己在某处听到过这名字，还非常喜欢，只是还不等她在心里默念一遍就遗忘了，而莉娜方才的言语唤醒了她对“薇尔”的记忆。
“但是我不记得自己姓什么了，也许就是波拉德吧。我不知道多萝西·华兹华斯是谁，我对这名字毫无印象。”
她满口胡诌，但刻意把音调压得很低，吐字缓慢且局促，抬眼凝望着木制的天花板，目光黯淡，把一个迷茫的失忆者演得惟妙惟肖。至少她自己感觉还不错。
另外，她读过威廉·华兹华斯的诗，也知道这位诗人有一位妹妹名叫多萝西，更晓得兄妹二人之间的一些传闻。她暂不确定自己是否穿越到了近代英国，在有办法深入了解自身所处的环境之前，她决定主动与这位寄信人撇清关系。她可不想卷入什么历史蝴蝶效应、或是取代了一位本该存在之人的存在。
莉娜面色微凝道：
“除了名字，你还记得其他事吗？”
“我不知道。但你我还能正常交流，至少说明我还记得语言吧。”
“那么，你有什么想问的吗？无论是你忘记的，或是想知道的，都可以。”
薇尔面不改色，心中却叫苦不迭。这位警官可真是刁钻啊！她本打算做一个回答者，从对方的提问中汲取所需信息，未曾想过现下两人竟交换了立场。
罢了。自己本就是失忆者，只要别问出超前于时代的问题，总归可以用二十一世纪的知识与经验来应付。薇尔如此鼓励自己后，开始谨慎地提问。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什么时间？哪一年？”
“双月历853年10月16日，上午六点半。”
好，是她从未听说过的历法。薇尔装作片刻的迟疑，继续道：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听过你说奇里茅斯？”
“是的。我们所在的国家，是由伟大的维多利亚女王所统治的温莎王国。王国本□□有二十七郡，奇里茅斯位于东部四郡之一的诺里奇郡，以渔业为根基，近年来发展飞快。再详细一点的话，这里是古林路10号的贝斯特伍德旅馆204号房间，警方暂时将你安置于此。”
这一个个名字给薇尔带来的既视感，不是英国、胜似英国，那就权当是这个异世界的英国吧。
她在心里琢磨了一下许多单词的发音。比如双月历，听起来像是twin-moon。但在开口时，薇尔却故意咬了下舌头，好似牙牙学语的婴儿。
“双、月、历，是什么？”
从字面意义上去理解，难不成应该是一种月历？可是它以“双”做前缀，很难不让薇尔产生离奇古怪的想法。。
莉娜并未直接予以回应。她想到了流传于首都的诡异传说：
某些人会在某一天毫无预兆地昏倒，医生们用尽办法都找不出病因。她们再次醒来时会失去记忆，却毫无痴愚之态，思维反比之前更加机敏。这些失忆者会表现出极其强烈的求知欲，上至宇宙学，下至民间食谱，无所不阅，且不知疲倦，仿佛化作一台仅为了吸收当代知识而行走的机器。几个月或几年之后，她们会再经历一次昏迷，苏醒后将忘掉失忆期间发生的一切，宛如在初次昏迷时按下暂停后，时隔许久终于按下了播放，重新延续先前的人生轨迹。
眼前的女士，是否也在经历这般变故呢？
“答案尽在夜空之中。”
莉娜没有做正面回答。她言简意赅，面色庄重，令薇尔满腹狐疑。这难不成是什么禁忌事项？
或许是不再有生死存亡的危机，薇尔紧绷的情绪放松许多，随即对这个异世界萌生了强烈的探索欲，她迫切地想要确认所有与她曾生活过的世界的异同之处。但，薇尔创业未始就隐隐有中道崩殂的迹象了——原本那包覆躯体的寒冷忽然收缩，她顿时觉得如坠冰窟，痛苦万分。
薇尔这才意识到，她所处时代的医疗技术怕是还没那么高明。
薇尔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就连声音都在颤抖，尽管如此，她还是努力向警察交代道：“热水袋，拿热水袋放在我的脖子和腹部。如果体温还是很低，就......”
该怎么样呢？
薇尔拼命回忆着失温后的急救处理措施。按克里克警官所言，她获救已有七个小时，能够活下来自然是得到了正确的救治。她被换上了干燥的衣物，房间内的壁炉也燃着，体温怎还会如此之低？
克里克以行动代替了回答，立即起身去准备热水袋。门关上后，薇尔把脸也埋进了被子里。她很快便想通了一件事：
如若双月历之名的由来真的是因为天空中有两轮月亮，那么她过去所拥有的常识，在这里真的还适用吗？
思维发散之际，薇尔的眼皮逐渐沉重，她在无意识之中竟沉入了梦乡。仿若在无形之中，有谁为她阖上了眼，在她耳畔轻唱摇篮曲，哄她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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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在门上许久的侍者听到房间里的响动时立即起身，悄无声息地钻入对门房间。待到门外急促的脚步声渐渐远离后，他抱起一卷被单，若无其事地离开了二楼。
那一卷干净的被单被送进洗衣间，随后从中出来的人却并非那位侍者，而是贝斯特伍德旅馆的领班。
他回到前台，播了一通内线电话，过了好一会儿对方才接通。
“罗尔德？”
“贵安，帕特里克大人。”他毕恭毕敬地问候电话另一端的人物，稍作停顿后说道，“她来了。”
对方没有回答，似是陷入了思考。罗尔德如吟唱般缓缓道：“她自海中而来。她正是降临之人，是祂的......玛莉亚。”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复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