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呼名》不二舟

5、第五章

　　此行目的已就，方知慎遂辞行。路延序唤了侍者入殿，嘱他送方知慎入东宫。侍者名唤阿舸，遵照吩咐取来王府符节，如昨日一样提着行灯搀着方知慎。此人便是前几日在王府上迎方知慎的侍者，方知慎听他的嗓音清脆猜测他年纪尚小，交疏吐诚不禁得生出几分好感。
　　入夜街市人稀，商铺悬在门栏上的灯笼透出星星点点的光，风过轻推着灯笼，笼中烛火摇曳。雪化的潮气密密地铺在地上，日沉后独属冬日的寒复袭。
　　抵达城墙西侧门时夜深了些，人□□谈呼应声被家家户户陆续掩上的隔绝去。阿舸递了王府符节，方知慎也摸出符节交予城门卫。只见城门卫掏出符契依次将两枚符节相对，符契的齿咬入符节的槽，契节相应的齿槽相与，遂放行。
　　以往时至人定除守夜巡卫外鲜有人徘徊在宫中，可今日夜色中却总有宫人往复步履匆忙。
　　“阿舸，你随王爷入宫时可有留心宫人所着之服？”东宫外，方知慎站定向阿舸询问。
　　阿舸摇头否认：“未曾仔细留意过，不过大多还是可以认得的。”
　　“能否请你告知我这入宫一路，往来的都是什么人？”
　　阿舸微微侧脸朝向询问者，眸子扫过方知慎沉静的双目，答道：“多是寻常宫中侍奉的内侍。还有二三戴冠，着的朝服上有两三章纹。”
　　复出声：“小人想起刚入宫门时，身后还有一女子无需符节可通行，小人心下好奇便回头探了探，见那女子着深色袍服未配饰，身侧未有随从，不像宫中的主子。”
　　方知慎思忖片刻，颔首，“多谢你。”
　　阿舸叩响路延序殿门时，路延序在案后读书。颀长的身侧卧于席上左臂支起头，右手捧着竹简。身侧放着酒盏酒坛。阿舸复命后忍不住劝路延序少饮，酒无利于背后伤痕的恢复。路延序抬眼应他，剑眉舒展，束在脑后的青丝此时有些松动，碎发自然垂在脸侧修饰着轮廓清晰的脸，自得之姿。同昔日好友再会自然是赏心乐事，只有路延序自己觉察得到方知慎之于他格外特别，亲友也不足以诠释这个“特别”他时而琢磨着却也无法咂摸出些其他的朦胧不清的。记不清何时起，也许是孤独的幼年有他相陪，也许是被斥责时有他辩解，也可能是想成之事皆与他相关。
　　背后鞭笞留下的伤养了半年之久，外伤成痂后路延序住到了城郊军营中，数日前后背伤口在操练时撕裂开后高热便回了王府，方知慎连日的来访正是病中。路延序只好遣阿舸一次次回绝了去，自己却在屋内透着窗子远远望他。高热消了后就迫不及待让阿舸递话路延序自己的行程终于是得以再见。他知晓方知慎来访必定是与开春后的出战有关，命麾下将按名册找出出身南建州的兵。待他回营，就到时候备战了。
　　城墙里恭维路延序超然物外，因着他三年前率兵从西至东以雷霆之势杀叛军俘叛乱藩王，镇压三州之乱的军功，群臣再不敢上书斥责三皇子胸无大志。皇帝太后却知道他依旧心无志向，平日只爱在军营看几位将军操练，上朝也如走过场一般闭口不论政事，他们看在眼里，恨其不争。落落寡合路延序自己也似囚于雾中不得行，始终寻不到方向，作为方氏一案的开端，平乱之战偶然让他声明远扬然，而他也不能从中获得丝毫满足感。
　　夜深，路延序起身走向榻，合上了眼入眠。
　　方知慎回到东宫北阙，太子身边的内室急忙迎上，附耳到：“先生，殿下今日上朝后至今未归。殿下命奴才回来传话，让您明日上朝前到正清殿。”
　　方知慎紧了紧手中握着的行灯不由得蹙眉，却还是应声知晓。待那传话的内侍足音渐远，他才摸索着门框推门而入。
　　深夜风起寒风揭开了天边厚重的云，疏星点点照不亮这高墙下的疑。这种种迹象让方知慎生出一丝不安。他看不到匆忙奔走的内侍和官员究竟去往何地，只是直觉让他感到就在这半日中，有些未能预料到的事情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