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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脊梁 ...

  •   天际落了零星碎雨,忽而疾打扑面,雷声轰隆,骤雨疏狂砸在地面上,溅起狠戾水花,景长与不躲,任由狂风暴雨绝情撕裂他的人性,这条命是死是活,就看今夜!

      蒋熙很快就驾着马车来,景长与迅速上了马车。

      车轱压起水渍,伴着雷雨,再度陷入诡异的喧闹。

      熟悉的檀香疏解着景长与紧绷的神经,暖炉里升起余烟,心底的寒冰却是非此可解,景长与脑海里不停思索着出路。

      蒋熙驾着马,带着蓑笠,犹豫片刻还是问道:“殿下,要出城吗?”

      景长与挣扎着,定心道:“出。”

      “难啊,三千营今日在宫里,守城的便是五军营,也是个个善战。”蒋熙道:“就算侥幸出了闽都,周边城池的守戒也过不去的。”

      绝境之中,景长与握紧了扶手,道:“那就去黄沙道,秦轩留了三千铁甲在那里。”

      “三千铁甲?!”蒋熙惊道:“这是谋逆啊!”

      景长与不再作答,谋逆吗?如果能活命的话,那还不如……

      景长与狠狠敲打着自己的心,强行给自己灌输着不可以。

      暴雨打鸣,急风掀起了后座雨帘,马车突然一阵颠簸,景长与一回首,一把泛着荧光的尖锐软刀就横在了他的脖颈处,他被迫向后抵在了马车上。

      马车骤停,蒋熙转过身来,刚一碰到车帘,一把锋利的小刀朝他手心飞来,他迅速撤回手,“殿下!”

      “没事!”景长与强行镇定下来,面前人像是浑身泡进了血池里,猩红一片,双目仍是未解的杀意,如同刚刚狩猎完成的猛禽,淡血未止。

      景长与一动不动,轻声道:“你找错人了,挟持我没用的,三大营不会为了我放你离开。”

      秦轩脸上粘着血红,眼谋里倒映出来的本心是头彻底挣脱封印的困兽之恶,他厉道:“让你的人继续往城门走。”

      “没有用。”

      “你要是一秒都不想活了我可以立马杀了你。”软刀死死抵在景长与的脖颈处,甚至往前用力进了一分。

      景长与克制着心底的肆虐,朝蒋熙道:“继续走,别停。”

      蒋熙凝神,骤雨打在身上,却也是别无选择,心底咒骂一声,又转过身来若无其事般继续驾马走着小路。

      景长与轻触刀锋,试探性的向外移动,道:“秦公子,你不仗义。”

      “过了我的底线,那就玉石俱焚。”秦轩收了软刀,靠在马车上,道:“是你老子够狠,王爷都死了还拽着他不放,还想用王爷来羞辱西境将领,当我们都是软柿子好捏?没削了他的脑袋是我失手了!”

      景长与心底愤恨:“所以你就当堂起乱,孤身一人,三大营竟没杀的了你。”

      “一群废物,刀都拿不稳,弹棉花都不够格。”秦轩嗤笑:“说到底我要是死了,钰王殿下也就彻底活不成了。”

      “好不到哪里去。”景长与拧着身上沾染的血渍,轻笑道:“现在好了,你死我死,你活我还得死。”

      “钰王哪儿的话。”秦轩向前靠了几分,道:“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第一,我挟持你离开,你可以就此留在闽都,此后生死不论,全看你的命。第二,跟我去北城,我的特护军就在黄沙道待命,我现在放信号烟火,他们会立刻杀进来,殿下完全可以与闽都彻底割袍,跟我的特护军一起充做乱臣贼子,运气好的话说不定钰王殿下还能拿个皇帝当当。”

      景长与如雷霆震撼般道:“你当真要反大靖?”

      “是。”秦轩毫不犹豫,道:“皇帝无道,五族乱政,外戚阉宦为祸!成康王自戕,我的兵战死前线,你们的皇帝却要踏着我的脊梁骨逼我栓起拳脚,满朝文武,竟无一人敢出言相阻,那个暯王想要我臣服他,就做出个大义的样子,真是笑死我了,我在西境这么多年,表面功夫我见多了,想吐都没动西可以吐了。”

      “成康王自戕?!”

      景长与回过味儿来,西境得胜,成康王回闽都后,陛下和皇后都不会留他了,霍家又被此圈禁,此前债务,重罪并罚,还能连带着霍家一起清算!

      成康王是为了霍家……

      不!是为了语梓虞自戕的!他若战死,无人再能说他的不是!无人再能逼迫语梓虞!

      秦轩不是来投诚也不是想谋反!他要的是闽都的态度!

      是闽都错了,闽都从始至终都不明白前线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一碗粥,一口食,一卷草席,一分信任。

      秦轩愤意难平,将软刀狠狠插入马车底部,他道:“景长与,你本可苟且余生,是西戎战火把你强行拽进了这场局里,你是没得选,可不代表我们就得放弃这场仗!你知道我们死了多少将士吗?乱葬岗都堆不下!尸骨都收不回来!我们不能退,我们必须赢!”

      “现在我们赢了,大靖还是放弃了我们,你以为你只要继续苟且着,他们就真的会放过你吗?!”秦轩恨不得立刻打醒这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景长与,他继续说道:“别做梦了,北狄早晚会打进来,可那些无道昏庸的掌权者还是放弃了我们,那你呢?你可别告诉我,你在指望长隆公主嫁去北狄换你一条生路!”

      “你闭嘴!”景长与奋起,他猛地瞪大双目,深埋心间的怒意被明火点燃,他道:“我不可能让妗之成为任何人的筹码!”

      “那你凭什么?!”秦轩拽起景长与胸前衣衫,道:“你什么都没有,你凭什么?到头来还得让长隆公主保护你,景长与,你就是个废物!懦夫!”

      “我不是!”景长与乱了心,慌乱道:“我不是懦夫!我会救妗之!我——”

      “我就问你你凭什么救长隆公主!”秦轩死死抓着景长与,眼神锐厉直达人心,他道:“你以为我想选你这个废物?我告诉你,王爷誓死不反!可我秦轩不想忍受这无道的天!我不做皇,我要守住王爷的底线,若不是姓景的里只剩你一个还有个人样,你当我想选你?你算什么东西?!靠着妹妹苟且的垃圾!你他娘的不是懦夫是什么?!”

      “我不是!”景长与呢喃着:“我还要……我不能反,我不能……我……”

      他不能反,他甚至不能说,他的先生,是霍云明啊,一旦他反了,霍家就教出了一个乱臣贼子!

      五族余者一定会群起而攻之!届时,暯王真的会保霍家吗?真的保得住霍家吗?依照霍云明的性子,很有可能直接脱离家族一己担之!

      不行啊……真的……

      “景长与,我不管你到底在怕什么。”秦轩将景长与撞在马车上,道:“我告诉你,你没得选!今日你必须跟我回北城!我做你的刀,我给你兵给你马!山河乱起自有我秦轩提刀上阵!我就问你一句,你想不想争这一条命?你敢不敢争这一条命!”

      “我……”景长望着秦轩怒极决绝的眼,他的心不断徘徊着,踟蹰着似是柔摇不定,草短绿难。

      “景长与,闽都已经烂透了,没救了!”秦轩道:“你若不敢,便只剩下死路一条!你自己会死!你妹妹景妗之会死!你先生霍云明也会死!”

      景长与猛地瞪大双目,他紧握双拳,血液在身体里挣扎着,磋磨着,妗之会死,云明先生也会死……

      大家……都会死。

      景长与抬起头直视秦轩,身体里翻涌着的磅礴野心被一把无名之火彻底点燃,鲜血作养料,雨水浇不灭,风霜扑不灭。

      野草飘摇着向上汲取着营养,风雨打在它的身上,妄图割断它瘦小的身体,压倒他娇弱的身躯,坚韧的根基拼命的怒吼着,挣扎着,对抗着。

      最后,它攀着风雨而长,抵挡着风沙,抗衡着雨雪。

      上天无能的咒骂着,又降下漫野天火,撕裂着,焦灼着。

      如果这天非要他们死,那就把这天拽下来,把命抢回来,再把这无道的天踩在脚底狠狠碾碎!

      景长与的眼底是迟来后无尽的破天恨意,他如困兽出笼般低吼着:“我想,我敢!”

      ***

      皇宫大殿内,血液混着雨水铺满了地面,活像一滩血池淤泥,数十名三千营将士歪倒在地,魔窟里尸骸遍地,仿若薄冥战场重现,无数魂灵无助的嘶吼着,黄泉路却不会放弃吞噬任何一顿珍馐的机会。

      唐衍双膝跪地,一手撑着地板,一手捂着胸口刀伤,身旁宫人连忙上前扶着他:“唐统帅,太医马上来了!”

      “传我的令。”唐衍双目充血,眼角抽动道:“封锁全城!绝不能让那逆贼离了闽都!逆贼手上还有三千兵马在黄沙道,抄一支三千营去灭了!”

      风雨飘摇,殿门大开,一个躲在暗处的宫人趁着夜色穿过蹭蹭飘摇的薄纱,悄悄跑了出去,头也不回的冲进漂泊大雨里。

      ***

      霍府内,暗淡的烛火在飓风的波及下摇摆不定,忽明忽暗。

      窗台轻启,大风肆意吹起了层层垂帘,霍云明自若擦拭着棋盘,眼底却是冰霜深谙,风霜沾了身,他在等待着,等待着。

      “钰王殿下应该还在披霞道。”语梓虞看着故作平静的霍云明,轻声道:“云明心里难受,便去吧,实在逃不走,带回家里也好,莫要担心给家里添麻烦,过几日风头淡了,再送去蓟州也成。”

      “阿娘。”霍云明停下手中动作,眼眸微垂,道:“今日殿上,陛下让秦轩承袭成康王。”

      语梓虞神色一凛,却又立刻化为平常,只捻了捻指尖,柔声道:“陛下要打压新贵,必然杀鸡儆猴,秦轩是忠义之士,此等灾祸,怨不得他。”

      霍云明宛若烂叶糜离里的飘摇柳条,轻飘飘道:“暯王殿下与我说,不求保下秦轩,只要留个印象,来日便是绝境之中遇到了,也好有个说法。”

      “错了啊。”语梓虞轻蔑不已,悲鸣般道:“见惯了刀锋雨血的人,哪里会分不出虚情假意和真心实意呢?这般行事,只怕会是更惹秦轩愤恨。”

      霍云明也明白,景驷俞是在给秦轩留出路,只要秦轩肯退步,景驷俞一定会保下他。

      可是秦轩会吗?

      朝堂多腐烂,烂叶根里生。这样的世事之下,却总有人逆境行道,强权压不倒这些人的颈骨,碾不碎这些人的脊梁。

      今日是秦轩站了起来,明日又会是谁?

      自欺欺人的,自取灭亡的,到底是谁?

      他是不是……

      也错了?

      语梓虞抚上霍云明寒冰似的手,轻拍道:“云明莫怕,不论云明怎么想,尽可说与阿娘听,家里会给云明撑腰的,霍家百年门庭高堂,旁人踏不碎。”

      “阿娘。”霍云明低下头,自责道:“我已经让孜影去了,若是……我带着他走,绝不拖累家里。”

      “家里永远没有拖累一说。”语梓虞鬓角沧桑,轻抚霍云明的发丝,道:“云明既然决定了,那便去吧,阿娘替你守着前门,有阿娘在,刀锋利剑都跨不过家里的门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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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十八岁礼物,爱自己! 静下心来,好好看看吧! 慢慢写 * 预收:《我的神骨要造反》全文存稿 有点玄幻色彩 全文/大量存稿,发文后稳定日更。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