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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喜相逢 上(4) ...

  •   麻袄儿不知道李珣喜是请了什么人在家里保护她。上次疏忽了,被那小娘皮用刀子捅了两个洞。伤口不深,但也花了很些钱买药,本来那点钱还可以再赌一次。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受这么严重的伤,竟然还是个女人搞的。麻袄儿因为伤口痛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时候,嘴里不干不净地把李珣喜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心里暗想势必要让她付出代价。好不容易伤口好些了。麻袄儿等不得,马上就和几个混子兄弟要趁夜翻院墙把李珣喜弄了。

      谁曾想这次墙都还没骑上就被打了下来。麻袄儿躺在床上,脑子晕沉沉的,地上全是他吐的酸臭液体。

      在他动弹不得的时候,李珣喜家有高手可以飞石打伤人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混子之间。有些人不相信,笑话麻袄儿没用,翻个女人的院墙都翻不上去。也有人觉得李珣喜可能请了一个高手在家里保护她,但这钱是哪儿来的?

      李珣喜还不知道自己周围有一批畜生在蠢蠢欲动。她数着家里的银钱,想着今后要怎么办。

      要是嫁了,巴家不会允许女人出门做工。到时候吃一口饭喝一口水,都得巴家人允了才行,生死就真是握在别人手里了。不嫁,自己能干什么?绣花功夫平平,去卖小东西?去工厂里?要不给人洗衣服,赚口饭吃?

      李珣喜悲哀地发现,现在这个世道,女人除了嫁人,鲜少有其他活路。以为倒是听说有女人去做银行柜员,去当老师,当护士,可那不仅要文化,还要出身。对于市井小民来说,终究是可望不可及。

      自从上次对着哑巴说话,他一点没表现出厌烦的情绪后,李珣喜跟他倾述的时间就越来越多。并且十分有底气,吃我的住我的,听我说两句话怎么了?

      “你说,我该找个什么活路?”她坐在小凳上,看着哑巴劈柴。劈得又快又好,一下一条。

      “哎,你有去处没?”她忽然灵机一动,欢喜地站起身来,眼巴巴地盯着他。

      他没理她。

      李珣喜走到他身边,拉住他劈柴的胳膊,缠着他问:“你听我说呀,你有去处没?有啥要做的事没?”

      哑巴停下手里的斧子,看着她。

      李珣喜从他毫无变化的眼神里领会到了疑惑的意味。她歪着头,揪着他的衣袖,有些害羞地说:“你要是没地方去,就留我家行不行?”

      哑巴一动不动,李珣喜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我看你的年纪也该成亲了。我虽然是个孤女,但好歹还有个住处。人也不丑,我干活也很利索。我不嫌弃你是哑巴。我们俩成亲行不?今后干啥生意都行。”

      哑巴似乎从胸膛逸出一声叹息。他垂下长长的眼睫,摇了摇头,继续劈柴。

      李珣喜没想到他连想都不想就拒绝了。黄花大姑娘毛遂自荐,对方竟然都不犹豫一下。她的自尊心受到了打击,撒开他的衣袖,气呼呼地转身进屋。走到厅堂里,又气不过,咬着牙大声问他:“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意吗?还是你有去处?”

      院子里的人仍然重复劈柴的动作。

      我跟个傻子计较什么呢!李珣喜见他没反应,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李珣喜听到门口的动静醒来时,发现夜里格外地黑,黑得让她心慌。门锁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厚实的响声。李珣喜抖着手,慌忙地拿起火柴,把马灯的灯罩揭开,连擦了五六根火柴,才把灯点亮。

      大门吱呀一声,晃悠悠地打开,有两个乌戚戚的人影手持武器,慢慢踏入院内。此时,墙上了跳下来一个人影。其中有人忽然跳起来,强忍着嘴里的呼痛声,弯腰抱着脚看,似乎是踩到了什么利器。

      活该!踩到地上放的枣核钉了吧!李珣喜把马灯藏在窗户后,手里横握一把朴刀。这刀是阿爹身前最喜欢的刀具之一,短刀头、长刀把的,刀身无鞘,长刀把可以从刀头取下,作杆棒用。太平天国时期,太平军中很多人使用朴刀,因此又名“太平刀”。

      小时候她调皮,阿爹把她当男孩子养,教她怎么用刀。后来长大了,阿爹又把她当成女孩,只希望她能嫁个好人家。

      李珣喜沉沉地吸了一口气,全神贯注地盯着院里的人影,窗户和门板的缝隙里闪过她的眼睛。她缓慢地走到厅堂内侧,侧身藏着。

      强盗们在门口吃了亏,似乎心有余悸,一时不敢动弹。三人不时地低头看地上,生怕又踩着什么暗器。

      李珣喜看着他们谨慎的样子,感觉不太对劲。就算是有暗器,家里就她一个女人,也不至于如此小心。难道是哑巴藏在屋里的事情被他们察觉了?

      可哑巴只有一个人,怎么会让他们如此忌惮?

      三人走到院子中间,彼此对视一眼。李家这个高手怎么还不出来?听麻袄儿说,那天他们可是一眼都没看到人就被打下来了。

      距离越来越近,李珣喜屏息着,后槽牙咬得酸疼。焦急而又危险的等待中,汗水顺着脸庞滑下,手里的朴刀微微颤抖着,刀柄被浸湿。

      要用全力……用全力……绝不能手软……她在心里暗念着为自己打气。

      最左边的强盗不经意间瞟到柴房门口立着一个人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吓得他瞪大眼睛,心口一抽,连退几步,踩到身边人的脚也毫无感觉。

      明明刚刚柴房门还是关着的,也没有人在。自己绝不可能看错!

      同伴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嘴里发出嘟囔声。

      他反手扯了一下同伴,持刀对着人影。

      三人与人影僵持了一会,他们在夜色中打量他,这个人似乎没有带利器。

      其中一个强盗眼神一沉,径自提步上前,长刀向人影砍去。

      李珣喜忽然听到院子里有撞击声,她眉心一跳,探出一点头去看,地上趴着一个人,站着三个人,其中两人与另外一人做对峙状。

      怎么会有四个人?难道是哑巴出来了?她的心提到嗓子眼。哑巴的伤不知道好没好,竟然敢直接对上那群强盗!她睁大眼睛,努力把他辨认出来,接着深吸一口气,膝盖微曲,飞快地冲出厅堂去帮他的忙。

      在这短短的几步路里,她全神贯注地盯着他们,以致于哑巴把两个强盗揍倒在地的动作在她眼里如此清晰。

      太快了,他在她的眼睛里飞舞,但她的大脑无法做出反应,等到最后一个强盗扑通倒地时,她冲到哑巴身前,喘着气盯着他。

      整个过程,强盗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呼痛。可谓是动中有静风吹柳,静中寓动月照云。

      李珣喜呆呆地看着他平淡无波的脸,他如此安静,就像刚刚捏死了几只蚊子。

      她忽然抖动起来,举着朴刀的手垂下,恍惚地说:“原来你这么厉害……”

      “我,是不是救了一个大侠?”

      哑巴没有理她。他动作娴熟地捞起地上三摊肉,转身走出院子。李珣喜太过震惊,甚至没有开口问他去哪儿。

      父亲也练过一些功夫,因此会功夫的人在李珣喜心里有一种特别的地位。她站在原地,脑子里乱糟糟的。这等功夫……这等功夫……这种功夫一定是从童子功练来的。出手迅疾,力道精准,这个年代,有这样一身功夫,这世上就没有他不敢走的地方。

      李珣喜坐在院子里等了一个多时辰,哑巴才披着露水回来。她热情地迎上去,“你……你把他们丢哪儿了?”

      哑巴指了指远处的一座山。

      她忽然发现哑巴抬起的右手食指和中指特别长。她心头一跳,知道这可能是特意训练出来的。

      “他们没死吧?”她忐忑地问。

      他摇摇头。

      李珣喜的心放了下来,她觉得强盗还是死了好,但也不想哑巴杀人。

      本来有一肚子的话想问,他回来了,她却说不出口。哑巴的武艺再高超,也不关她的事。她低下头,带着疲惫,“谢谢你。要是没有你,我就惨了。”她从哑巴的事里跳了出来,想到这几人是要想伤害自己来的,呆滞的眼睛里露出一点委屈,一点绝望和无助。她伸手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脸。接二连三的事情表明,她不得不嫁出去,借另一个男人的力量来保护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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