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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雨师祭(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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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陈不虞就被强制从梦境中赶出来了。
“今天是存活第四天,主线推进10%,请同学继续努力。”那道机械音还是如此诚恳敬业。
其实存活时间和她进入副本时间之间的差距,她有察觉出来,但是,目前没有证据表明这是机械音播报出错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就默认没有出错。
主线推进是在是太慢了,今天必须来一个大突破。
目前,疑似和主线有关的,只有行为诡异的云舒和不会说话的老婆婆。从性价比来考虑,肯定前者是更优选。
翻盖手机的地图系统更新了,开辟了花楼旁的林府。看地图,没走几步就到了。
陈不虞合理怀疑,这是幕后人员偷工减料,有点ooc了。
陈不虞摸进昨天的雅间,躲进屏风后。
今天来的只有林锦瑶和她身后作下人打扮的姑娘。那姑娘并没有古时候下人的服从性,反而一路上东张西望。
合理怀疑,这人大概率也是个任务者。
她突然想起来,她被机械音系统称为“候补生”,也就是说,她是替补,和一般任务人不是同一概念。如果这是淘汰制,很有可能是你死我活的局面。
还是伴作NPC比较好。
她躲在屏风后,静静观摩林锦瑶和云舒两个人。
“云先生,我和父亲商量好了,父亲同意我暂时住在你这里,这是倪蝶,身手很好,是父亲送的贴身侍卫。”
身手好不好先不说,就是这个名字,多少起的有些冒昧了。
透过屏风,陈不虞可以看到,林锦瑶说出倪蝶的名字时,神情没有任何变化,而云舒则是略哽咽了一下,有些僵住,才接:“林小姐和你的倪……侍卫,随我来。”
陈不虞注视几人进入里间,趁着没有人注意到她,在外面摸了几圈。
一无所获。
她只能贴在门框上,听屋里人的谈论声。
“你到时候,只要跳完手头这支舞,就立马离开。这是我对你唯一的忠告。”
“云先生,这是为何?”
“多的我不能说,看在师徒一场的份上,我许你前程似锦,也保你此时无忧,只要你信我。”
“好。”
可能是察觉到门口有人,一道陌生的声音传来:“谁在那里!”
想来应该是刚刚那个倪蝶。
真是谢谢她了!
她松开手中黑伞的卡扣,决定硬闯。
一只苍老的手,从一旁伸来,将她拉进一旁的暗室中。
昨天柴房里的老妪手持灯台,明明灭灭的光映在她满是刀刻伤疤的脸上,正中嵌着一双琉璃透净的眼,恍若罗刹与神明的结合体。
她比出噤声的手势,领着她往更深处走去。
沿途也是昨天牢房里的景象,不同的牢狱中困着昏迷不醒的人,男女老少都有。
顺带一提,雅间在三楼,昨天的地下室姑且算在负一层。
老妪领着她顺着石阶下去,第二层,第一层都困着人。
而她还有其他地方没去,很难想象这个花楼到底暗中囚禁了多少人。
第一层中间有一个供台,上面供奉的牌位上写着:“苏氏邈箬,苏氏靖舒立。”
供台上除了一些常见的香台和香梨,还有不怎么常见的桂花糕。
桂花糕看着很新鲜,应该是每天都有人来换。
陈不虞想起昨天晚上,小姑娘孤零零地立在一旁,看着姐妹亲热,闷声不吭。
她真的想要桂花糕的供奉吗?还是别人一直以为她想要。
有人知道她的死讯吗?只能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受到别人遮遮掩掩的祭奠,甚至还目睹着这些惨无人道的囚禁。
她不清楚,如此供奉苏邈箬的人,是恨她入骨,恨不得她生生世世不得超生,永坠阿鼻地狱;还是真的心有苦衷,不得已而为之。
但陈不虞清楚地记得,这立牌之人是如今大齐的天子,说一不二的女皇陛下,想来是没有什么苦衷,大抵是前者占比因素更大些。
她跟着阿婆在牌位前上香,不知为何,她总感觉有一道阴沉的视线凝固在她身上,誓要化为利剑,寸寸割下她的血肉。
这种感觉很不好受。
阿婆从牌位后面拿出箱笼,金雕银刻,看着很是不凡。
打开后,里面是一条染血的里衣,和一个破碎的玉簪。
见她面露疑惑,阿婆发出啊啊的叫声,硬生生将箱笼往她手里塞。
“恭喜候补生得到关键性道具,主线推进25%,请同学继续努力。”
证据从天上来?不是,这个副本怎么天天给她送道具,自己就像来这里走个过场的内定生?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想脱身,却被一旁的老婆婆紧紧缠住。
老婆婆用那双清澈的眼睛泪汪汪看着她,还死死抱住她的手臂,就好像外面是什么龙潭虎穴,只有这一片区域是安全之所。
不知为何,看到这个老婆婆她就止不住心软,于是她今天居然在这里耗了一整天。
夜幕悄然降临,这次陈不虞明确看到了,昨天覆上她的翅膀黑影,正是从这老妪身上爬出来的。
今天爬出来的黑影没有昨天那么温柔,化作一实体,就是一耳光。扇得她脑门那是个呼呼作响。
昏迷前,她只有一个想法,让她入梦就不能来点非亲密接触的手段吗?作为一个正经i人,三米以上才是正常社交距离。
近距离接触太过冒昧了喂!
再次清醒过来,是在第一天她最后入睡的密室里,只不过这次四周一片昏暗,只有一扇窗投射月光在一名衣衫破碎,满身血红的女子身上。
细看之下,她被宽大的锁链捆绑在十字形木架上,琵琶骨被狠狠刺穿,高高挂起。她只能踮起脚尖站立,以此确保琵琶骨上的尖刺不会再划大伤口。
她呆呆地站立着,瘦削的面庞上嵌着一双无神的杏眼。
她好像失明了。
陈不虞认得她,从她的五官中,依稀可以辨认出之前的影子。
是苏邈箬。
记得在上一个梦结束的时候,她还是未来的太子妃,怎的如今成为了阶下囚?
铁门被人从外打开,一名身着电视剧里太监服饰的人领着一群带刀侍卫浩浩汤汤地进来。
“娘娘,陛下早说了,您早一天说出玉玺所在,就早一天脱离苦海,您还是地位崇高的皇后娘娘。”那为首之人言辞恳切,端的是一副全然为她好的模样,唉声叹气,“您有何必这么倔呢?”
“我不知道你们说的前朝玉玺在哪。也不知道苏家军的布防图。你们这般严刑拷打,是个人都受不住,该说的我早就说了。”双目无神的女子低声喃喃。
“您看您,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再看您的妹妹。不是杂家说您,贵妃娘娘可比您识趣多了。”
“德公公,我感激您这些日子的手下留情。”她急促喘息,或是因为动了气,咳出几口血,“我早已不是太子妃了,以后也不可能会是皇后。我也不是什么前朝皇帝的遗腹子。我不过是苏凌从难民营里捡来的父母不详的孤儿。担不是此等名声,也不晓得那等密辛。”
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累得她差点厥过去。但她还是坚定地说完了,哪怕没有人信。
记忆的洪流裹挟而来。有人恶狠狠抽她鞭子,打得她皮开肉绽;有人挑去她手筋,在她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刀伤;他们都折断了这姑娘本来就没多少的傲骨,再把她洁白的羽翼踩进肮脏的泥泞里,让她寸寸折去自己的脊梁,匍匐在地,失去做人的资格。
陈不虞目睹这可怜的姑娘落入尘埃,没有人愿意救她,所有人都想来踩上一脚,恨不得她再也爬不起来。
亲人放弃她,夫君舍弃她,妹妹嘲讽她,众人欺辱她。
大梁怨恨她,大齐排挤她,天地之大,没有她的容身之所。
她站在高高的墙头,晚风拂过她的裙摆,她立于一片尸山血海上,却又洁白如新。周围是汹涌的厮杀声,人潮滚动,有人倒下又起来,有人倒下再也起不来,有人至死都是站着的,也有人杀敌无数、势不可挡。
但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一个盲女看不见眼前残忍的景象,她摩挲着,踏过血海,洁白的衣裙染上血色。
“砰!”她直直落在地上,转眼间淹没在一片尸体中。
血花四溅,与周围将士的鲜血相融合,血液滚动着,互相吞噬着,又重新回到苏邈箬的身体里。
一刹那,血月升空,满地献血包绕她,缠成一个血球,四周的将士停下动作,纷纷惊恐地看向眼前的奇景。
不等他们发出声音,血球伸出的血步直接将人一团,直直消化。
清理完周围一大片区域。血球散开,露出里面面容妖异的女子,明明还是和苏邈箬一样的面容,或许是因为她额间的朱砂,又或许是她不点而红的唇色,亦或许是她透出红光的眼,给这幅面容平添妖冶。
她面容痛苦,似哭似泣。
血色渐渐褪去,天空下起倾盆血雨,大梁军队全部被苏邈箬清缴,至此,大齐正式建国。
隔着浓浓血色,一双充满痛苦的血色眸子与陈不虞直直相撞。
她仿佛听到了眸子主人的呼救声,绝望凄厉,但又无声无息。
现在,她终于能确定,那位被人刻意隐藏的苏邈箬,便是雨师祭的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