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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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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朝之后,穆长野去了御书房,却发现有人抢先到了。
谢云卿正坐在桌前批改奏折,专注的身影让人觉得心安。
“陛下……”看到来人,谢云卿便要起身行礼,被穆长野抬手阻止了。
“你倒是比朕还辛苦。”穆长野的语气带着一丝调侃,笑道。
“我如果不勤奋一点,岂不是辜负了陛下的期待?”谢云卿也笑了:“如此重任,云卿甚觉惶恐。”
“哦?朕以为你会很乐意替朕分忧呢。”穆长野挑眉。
“我当然愿意替陛下分忧,这样陛下才有时间出去轻松快活嘛。”
“看你这话说的,还真当朕是去游玩啊!”穆长野洋装生气地瞪了他一眼,
“哈哈哈……我明白,陛下就放心地去吧。”
谢云卿的笑容明媚而纯粹,没有参杂任何不该有的东西。
穆长野心中忽然有了一丝触动,他从不知道谢云卿想要的是什么,也从未问过谢云卿为何会入后宫,不是不想知道,而是不敢去探究,因为他害怕,害怕自己身边真的没有一个可信的人。
他承认,自己的内心并不强大。
“嗯,那这里就交给你了。”
郑重地拍了拍谢云卿的肩,然而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忽然就被谢云卿握住。
穆长野顿时傻了,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他他他……他这是又被人调戏了?这家伙什么时候也变得不正常了?
谢云卿紧紧握着他的手,丝毫没有感觉到气氛的尴尬,沉默着,缓缓开口:“陛下……路上小心。”
怔怔看着对面的人,穆长野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因为谢云卿此刻的眼神,包含了太多东西。
如果说冷尘衣的眼神具有欺骗性,那谢云呢?
难道他追随洛九微真的是因为……
“朕……走了。”穆长野不愿再想下去,抽回手匆匆离开。
这天晚上,穆长野决定留宿宜心殿。
当然,并不是真的想去冷尘衣那自讨没趣,只是做给别人看罢了。
事实上,直到第二天早上他也没见到冷尘衣,自从做了皇帝,他还是第一次在自己的后宫里吃了闭门羹。
还记得,当时是小月出来迎接他的,对于冷尘衣不能出面也说的十分委婉,总而言之就是些身体不好,病体未愈,不能起床,唯恐自己容颜简陋污了圣颜之类的……
穆长野当然不会相信这些话,刘太医可从来没有忘记向他禀报冷尘衣的情况,他的武功虽然还没恢复,却还不至于不能起床见自己。
但穆长野并不生气,真要见了面他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人,只是……心里莫名有点失落。
一大早便离开了宜心殿和夏侯翎夕汇合,直到出发都没有见到冷尘衣,不过圣旨已下,不用担心他不来。
昨日得知灾民起义之事,夏侯翎夕心中非常焦急。
这种事情发生在武王领地内,可大可小,关键看在皇帝怎么想。如果皇帝无意追究,不过是小事一桩,如果皇帝要追究,便可以找一万个理由去讨伐武王,一个谋反的罪名扣下来就不得翻身。
她本来当天就要请辞回去,但由于穆长野要求与其同行,所以延迟了一日。
天还未亮,车队便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冷尘衣一直没来见自己,穆长野也懒得请他共乘一辆马车,况且现在出了宫,这个家伙的危险性便升高了不少。
虽然他的武功并未恢复,但难免不会暗中使手段,所以……还是离他远点比较好。
车厢里的空间比想象中还要大,最里有一张床,大概1.5米宽,占据了车厢一半的面积,用推拉门和前面部分隔开,虽然比不上皇宫里的龙床,但在旅途中算是非常奢侈的了。
当然,这种待遇只有他一个人能享受,其他人的马车那真的就只是马车而已。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穆长野躺在床上无所事事,晃着晃着竟然睡着了。
等他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天色已晚,车队也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推开拉门,就见小怜静静坐在矮几旁发呆。
“陛下醒了?可要奴婢准备晚膳?”听到动静,女孩连忙起身行礼。
穆长野伸了个懒腰,道:“去吧。”
“是,陛下。”
小怜前脚刚走,穆长野后脚便掀开了车帘,却见夏侯翎夕正坐在车辕上。
“陛下。”夏侯翎夕抬头冲他笑了笑,跳下车辕,并向他伸出手。
穆长野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的手递给了她,脚踩着踏床下了车。
大家都在忙着搭建帐篷。但能留在皇帝身边的都是近侍,看到穆长野出现尽皆停下手中的动作躬身行礼,无声无息。
穆长野摆了摆手,大家又开始仅仅有条的工作起来。
“陛下,这里一路都没有村庄,我们只好在野外将就一晚了。”
“无妨。马车里睡得也挺舒服的。”穆长野无所谓地笑笑,接下来便不知道说什么了,他并不是一个健谈的人,甚至可以说话少。
“朕随意走走,郡主自便。”看了周围忙碌的人群片刻,穆长野终究是顶不住沉默的尴尬,开口道。
“好,陛下注意安全。”好在夏侯翎夕也是个识趣的,点点头便离开了。
队伍很长,穆长野走了很久才走到尾端,正想折返回去,却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小月进的帐篷,正是最边缘的一处,稍显孤单零落。这里人数也显然少了,清冷的很。
看来……冷尘衣被人安排在了这里。
这究竟是谁的主意?
穆长野微微蹙眉,心里有些不快,他本无意冷落冷尘衣,昨晚还表演了一场对他的恩宠,如今这般明显的漠视不是在打自己的脸么?
队伍的末尾不但不能得到很好的照顾,一旦发生什么,也是最危险最先遭殃的。显然是没有把冷尘衣放在应有的地位上。
正在他思考着要如何处理这件事的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两名侍女的讨论声。
“唉……还以为殿下这次重新得到宠爱了,谁知又是空欢喜一场!”
“是啊,从昨天开始陛下就没有来看过他一次。连乘车都和郡主一起,这不是摆明了冷落殿下么。”
“真不明白,既然这样不喜欢为什么还要带殿下出来?”
“谁知道陛下的心思呢?不过陛下是肯定不想看到殿下了,所以管事公公才将我们安排在这最后。”
穆长野越听越不是个味,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到身边的人。这点他已经亲身经历过了,只是,他仍旧做的不够好。
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该同情冷尘衣。因为冷尘衣根本不稀罕他对他的好,也许,这就是冷尘衣期望的也说不定,他不是不愿见自己么?
这样想着,穆长野竟觉得心里有了一丝酸涩,脚步便再也迈不开了。
在微冷的夜风中驻立良久,他还是缓缓走向了那个帐篷。
只是,手停留在门帘处却始终没有勇气掀开。
沉默了很长时间,他缓缓收拢五指,垂袖转身。
那一刻,门帘却被人打开了。
“陛下既然来了,何不进去坐坐。”
穆长野的表情有一瞬的僵硬,回身看到了冷尘衣那张俊美无俦的脸,神色极淡。
帐篷内,小月正在整理起居用品,见到穆长野吓了一跳,立马跪下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穆长野微微一笑:“起来吧,在外不必多礼。”
“是,陛下。”
冷尘衣轻轻一笑,温雅之极:“陛下请坐,这里稍显简陋,还请陛下见谅。”
穆长野觉得有些尴尬,总觉得冷尘衣的言外之意就是自己怠慢了他。
小月小心翼翼的奉上茶,才在冷尘衣的示意下出去了。
穆长野本想阻止,但自己没有这样的立场,只是……只有他们两人会不会尴尬了一点?
他突然有些后悔来看冷尘衣,也想起身走了,反正该看的看到了,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只是,他口还没来得及开,冷尘衣却似看穿了他的心思,微带自嘲地笑了笑:“我也知陛下不想见到我,不过既然来了也不愿做片刻停留,岂不是让我处境更为难堪?”
穆长野垂眸,沉默着,似乎有些艰难地开口:“相较而言……你更不想见到我吧。”
冷尘衣微微抬眼,看了穆长野片刻,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淡淡的笑:“陛下说的哪里话,我只是在想,既然你不愿看到我,我何必来惹你心烦呢。”
穆长野不由苦笑:“呵……你还真是能言善辩。”他顿了顿,定定看向冷尘衣:“你恨我不是么?我很清楚,所以不必如此虚伪。”
冷尘衣也在看着他,眼沉如水,他缓缓道:“……是,我恨他。”
他?
穆长野不由想起了初见卫殊影时的场景。
难道……冷尘衣也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份了。
“我恨洛九微。”冷尘衣的目光仿佛穿透穆长野的眼睛,看着另外一个人。
穆长野哑然失笑,指尖有些凉:“那还是我。”
其实是多么想承认,自己不是洛九微,没有做过伤害他的事,也不想被他怨恨。
但穆长野不能这么做,先不说别人会不会信,即使信了对自己而言也不过是一场更大的灾难。
一旦失去皇帝这个身份的庇护,他将完全沦为各方权势争夺的牺牲品。
他相信,无论是这南越后宫还是四方藩地,绝无真正心慈手软之人。
冷尘衣没再说什么,两人各怀心事,相对沉默着。
“走了。”片刻之后,穆长野放下手中动了没动的茶水,站起身来。
冷尘衣并未起身相送,依旧安然坐在那里,待他掀帘欲出之时才道:“陛下……多谢你来看我。”
穆长野身影微顿,终究是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