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麝香葡萄》不迁贰

5、第 3 章

　　尘封的不堪再次勾起，Lucas无法控制的越想越不对劲。
　　失魂落魄地回了家，看着一片药才入眠，毕竟明天五点的早班。

　　好在早上等待室人满为患，才让他脑子恢复了理智清醒。

　　只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他用护士站的外机打了个电话，去小饭馆订午餐。
　　我记得小饭馆有外送服务。

　　他运气极好，接电话的正好就是肖楚。
　　根据来电自由切换语言，还没有落下甜言蜜语般的热情。

　　“是我，我要订午饭。”
　　电话那头笑嘻嘻：“哥要帮衬我啊？推荐B餐，豪华好吃。有你喜欢的牛肉丁，不辣。”
　　反正他不挑食，而且要帮衬就帮衬最贵的套餐吧。
　　都在医院上班了，不至于那么穷吧。

　　“你安排吧。”
　　吃饭最高兴的就是有人能记得自己的喜好。
　　Lucas虽然声音听着清冷，但要是装了尾巴肯定在那慢悠悠地摇晃。

　　这足以让他有勇气再提昨晚的事情：“那个人的医疗费不少，要不我帮你解决？”
　　“是不是费用不够了啊？待会我让李航送餐的时候顺便去缴费。”

　　“……”Lucas觉得自己在她面前总是词不达意，他转而说，“我的意思是，你这样压力很大。”
　　“他也住不了十天半个月，人好了你们医院就会赶人了。”这是店里的电话，肖楚不想闲聊。
　　餐订了，其他的无需多讲。“待会我让李航去找你，就这样，挂了！”

　　电话那头是忙音，灰黑的数字显示通话只维持了57秒。
　　医院禁烟，不然他现在需要来一支。

　　Daisy也到了休息时间，瞧见男友在护士站，趴在接待台嬉笑着朝他问好。

　　她是进行临床轮转的三年级医学生。
　　年轻漂亮，像时尚杂志的封面女郎，荷尔蒙勃发的男青年们大多都喜欢这个款。可人家偏偏看上的是亚裔的Lucas。

　　都说亚裔男性很难跟欧美女□□往，在Lucas身上没有这种困难。

　　她又问男友要不要参加周末的聚会，Lucas看着她，想的是上次没有说出口的拒绝。

　　要说服别人参加活动就需要具体了解对方的情况，Daisy问：“周末在哪里工作？你的下一个轮换是什么？”

　　外科住院医师都得把自己当作一颗小行星，围绕着金星旋转。
　　Lucas态度清冷：“急诊病房，周末休息完就开始。从10月1日到元旦。”

　　急诊病房，可怕的战场。
　　Daisy哀嚎：“那你就更要跟我们去度假了！你去急诊病房我们就没机会经常见面了。”

　　“不了，周末我有书想看。”Lucas的目光从等级板上转移到女友身上，“我上次说的话，你当我在开玩笑？”

　　隔壁的胖护士以为脾气随和从来不生气Lucas烦了，帮忙调侃Dasiy道：“你以后少烦他，他被高级主治医生叫去负责‘手榴弹室'。”

　　护士们亲切地称楼道最后一间病房为“手榴弹室”，最糟糕的尖叫者都放在那间病房。
　　“手榴弹室”就像从主治医生口袋掏出的手榴弹，拉开别针，丢进去，等待爆炸。

　　Daisy和Lucas面面相觑，她总算放弃跟男朋友一起度假的打算，多思考怎么跟其他人说这个现实了。
　　她正打算走，Lucas却一脸严肃叫她去楼道谈谈。

　　“516房间那个拇指受伤的病人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作为住院医师是没有资格打听比他高级的主治医生负责的病人的，那是一种冒犯。况且医院合规要求中，禁止打探病人情况。
　　上次Lucas去看了他，才会被要求去的“手榴弹室”面对恐怖病人长长教训。

　　负责Daisy他们小组的正好就是那人的主治医师，Lucas只能问她了。

　　“你很关心那个病人？”Daisy知道男友被主治批评的事情，怕不是那个病人是他的亲戚朋友？

　　“那是我妹妹餐厅的员工。”
　　他说的是事实，没什么好遮掩的。

　　Daisy一下子理清楚Katy跟男友的关系了。
　　有些难以置信，但又觉得果然是一家人，都是她见过的亚裔中难得的好相貌。

　　Lucas捕捉到Daisy口中的信息，也就是这个人其实已经在恢复期，只是医院评估其家庭条件不符合术后康复并且病人有心理应激的可能性，所以留院观察多几天。

　　Daisy看男友神情专注，有种说不出的诡异，她抱住他的胳膊撒娇，“周末要是不参加聚会，要不你去急诊之前我们抽空去看电影？”

　　“我想在家看书，你也别光顾着玩。”
　　Lucas把手抽出来，挤出几个字：“我上次说的事情你好好想想。”说完拍拍她的手臂走了。
　　这是年长者安慰人的态度，Daisy顿住几秒，只觉得是自讨无趣，也离开了楼梯间。

　　刚才的胖护士推着病历架子从楼道门路过，看着他们前后脚离开，凑近问：“吵架了？”
　　Daisy没好气地踢了踢脚：“他那人，一直都那样，哪来有机会吵架。”
　　“这不挺好的吗？像这样脾气好的外科医生可不多见，小护士们可喜欢他了。”

　　Daisy有苦难言，这可不是找情绪稳定的工作伙伴。
　　正如他上次让自己好好想想的，这关系还有必要维持下去吗？

　　最后也不需要缴费，李航送完饭带着钱就回去了。
　　Lucas反正已经被派去“手榴弹室”了，他无所谓一犯再犯。
　　反正自己的成绩在住院医中不错，医院不至于为此做什么。

　　拿着一个病历夹子，又去了一次病房。

　　这回只有那个帮厨躺在床上跟同房的病友看电视。
　　他听不懂英文，完全跟不上另外两人的笑点，只是纯看。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看到Lucas靠近，帮佣眼睛都亮了。
　　会讲中文的志愿者社工冷面冷情的，搞得他连说话的对象都没有，实在难熬。

　　可以对话的语言，毫不高傲的态度，温柔极了。
　　帮佣此时对这个医生有着远超亲友的信任。

　　“医生，这个诊所靠谱吗？”
　　“当然，他有中医骨科，其实更适合我们东亚人。”他笑了笑，“不过就是价格有些贵，毕竟中草药进口不便宜。”
　　帮厨有些犹豫，他其实也想早点出院，这里闷死了。
　　可想到老婆说的误工费，在这里又是白吃白喝，对于出院他还是有些犹豫。

　　“现在是老板帮我出医药费。出院了，这医疗费误工费就没人报销了。”
　　Lucas轻薄的眼镜架在挺直的鼻梁，微微笑了下：“你把诊疗账单送到你老板手上就行，诊所有律师，你这情况他会帮你做劳动权益维护的。”
　　见人明显有些心动，他继续道：“我是比较建议你主动转院，找个更适合的我们自己的疗法会更好。”

　　异国他乡，乡土的更让人心生向往。
　　第二天帮厨就签授权书出院，第三天私人诊所转结的费用清单就到了Lucas手上。

　　只要他来诊所做手术，总会遇到汉方诊所老板虹姐。
　　今天不一样，他们本来就有事要谈。

　　虹姐点了一根烟，很是随意地问：“你还会把人转到我这黑心诊所，也是难得。”
　　“周一来了之后，你把人帮我看好，他在一天我给你免费坐诊一天。你要在他身上榨医药费也可以，要拉他去你的按摩店或者赌坊都行！但是我觉得他应该兜里没多少钱。”
　　他可没那么好心，言简意赅地提这对虹姐来说不起眼的小要求。

　　虹姐哼笑一声，栽进真皮沙发里，“你这又是付钱办出院又是掏钱赶人，瞧着也不像被人抓住把柄了，是谁这么大魅力从你的指缝里抠钱？”
　　“小楚回来了。”
　　虹姐摇摇头，笑了笑。
　　“他的手呢？不管他？”

　　虹姐单手撑着下巴，白天就已经微醺的她在熟悉的年轻男人面前姿态慵懒。
　　成熟女人白花花的胳膊在松垮下来的袖口中露出来，这让Lucas感觉到指尖还有来之前给一个昏在水床上一百五斤的胖女人催吐喉管的触感。

　　他虽然习惯了，却也觉着恶心。
　　Lucas把棉布口罩往上扯了扯，“小手术的外伤，自己就会恢复。别浪费医疗资源。”

　　自打浑浑噩噩地上了医学院后，他在自身卫生上有一点强迫症。
　　回了家就只拿着毛巾进浴室洗澡，用香皂反复地搓洗双手，比术前清洁还要认真。
　　折腾了好久，才从浴室里湿漉漉地出来找衣服穿。
　　秋意渐浓，打了个寒颤，心里却因为干净了而觉得非常舒服。

　　把自己收拾干净才拿起电话拨打前两天刚背下的号码。
　　电话打不通两三个，但是他耐心十足，越打越起劲。

　　借着忙音，说什么话已经酝酿了好几次。
　　想着说麻烦解决了，别担心；说以后别聘用这个人了，人品不行；说以后店里遇到这种事情直接找我，我来做这个坏人；别吃了没保险的暗亏白白花钱。
　　他干脆点了烟，耐着心等。

　　这个点餐厅在午休搞卫生，收银台的电话没人接，自然转接到了二楼。
　　办公室电话响第一次时，肖楚觉得是之前来电话的呼叫中心，坐在沙发上假寐懒得接。
　　可是这电话一直响个没完，拿起话筒时肖楚脸都是黑的。

　　“说了不要给我推销！再打过来就报警！”

　　Lucas先吃了瘪，态度瞬间软了下来：“你别生气，是我。”
　　“哦！有什么事吗！”饶了休息时间，平时刻意提醒自己的一声哥都忘了叫。

　　大下午的这么大脾气？
　　Lucas柔声细语说：“遇到什么事了吗？”
　　肖楚把自己砸在沙发上，嘴上急但音量小了好多，“在午睡，有事说事！”

　　可在电话那边听来，都是不耐烦和劳累。
　　Lucas一缩脖子，夹起尾巴，准备了好久的东西都没说，简言之：“帮佣出院了，没事了，跟你说一声。”
　　肖楚纳闷了，她知道啊！
　　想了想，平静道：“知道，明天我就去医院缴费。”

　　合着当自己是医院会计了？
　　如果要催收诊金，医院会直接发催款单的好吧！

　　连一句谢谢都没捞着，自己的关心反而被计了价。
　　手里的烟快要燃尽，他用力吸了一口，沉脸咬牙，“行，待会我给你送过去。”
　　“那你顺便来吃晚饭，我们兄妹俩几年没一起吃饭了，请你。”

　　他还是从衣柜里翻出极少穿的黑色高领毛衣，深沉颜色带来的禁欲感不影响贴身毛衣勾勒出精壮的身形，不似工作时衬衣西裤白大褂那样演得儒雅随和，而是另外一种有柔软质地的温和内敛。
　　没有侵犯性的打扮，是肖楚会喜欢的。

　　晚餐饭点，小饭馆生意确实不错。
　　门上的铃铛每隔一会就会响动，客人进进出出，络绎不绝。

　　Lucas双手插兜，医疗账单被折成小纸片，在五指间反复翻动。

　　巨大的红结不知为何被拿掉，玻璃窗内的暖黄灯光透出傍晚的街道，店内整个清晰透亮。
　　他站在河岸边，没进去。

　　听不见肖楚说什么，但是隔着玻璃橱窗看得一清二楚。

　　肖楚站在一桌白男面前，俯身弓腰为客人倒酒。
　　耳边的发丝滑落，纤细的手指将发丝卷了卷别于耳后。
　　客人中许是有人说了什么，她露出动人的笑容，转而哄得整桌男人都扬眉欢笑。

　　像是房中精心娇养出来的兰花，清秀高雅，却被端到客厅中央供参加宴会的客人观赏议论。

　　她注意到店外灼热的视线，抬头站直。
　　红唇勾出一丝坏笑，她的眼神不再专注于面前一个个会响动的铜板，而是看着窗外肃寞的男人，眼睛俏皮地眨了眨。

　　杯盘的响动，热烈的笑声，他统统都听不到。
　　他只想独享那朵花，将她搬回自己的房中。

　　门上的铃铛响起，又进来一组客人。
　　肖楚别开视线，主动迎上去。
　　主动伸手与他们中走在前面的男人握手、虚抱、贴面。

　　一个吻面礼结束后，肖楚再看向店外。
　　发黄的枫树下，客人进店那一刻还在的男人，现在已经走了。

作者有话说

　　Lucas：一整天都给我气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