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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水流觞 ...

  •   齐婳弄出来的动静大了些,人逐渐围了起来,观看少女的剑舞。

      喝彩声不时传出来。

      萧泽川往那边瞥了一眼,笑着叹道:“那丫头……倒是有些进步。”

      莫瑜年正啃着桃花酥。他从未尝过这么好吃的甜食,神色激动无比,吃得嘴角全是饼屑。

      他还呆愣愣地仰头问:“小侯爷,那边怎么了吗?”

      萧泽川一看他样儿,禁不住笑出声来,勾起手指替他擦了擦嘴角,惹得小瞎子又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衡阳郡主舞剑呢。”萧泽川收回手,抱在脑后靠在树干上,笑道。

      莫瑜年一听,灰眸里绽出光来:“一定很好看吧?”

      小侯爷勾了勾嘴角:“还凑合。”

      “小侯爷也会舞剑吗?”小瞎子转过头,语气里满是诚挚地问他。

      少年耳旁的花已经被摘下了,但他现又处在了花树底下。

      漫天飞花不及他的笑容明媚。

      萧泽川看向他,眼波像是被什么触了,漾起涟漪。他吸了口气,忍着自己心绪的波动,语气平平淡淡地回答道:“我的剑不是用来起舞的……我的剑是用来杀敌的。”

      莫瑜年得到这个回答,不但不遗憾,反倒满脸崇拜地感慨:“小侯爷是大明之刃。”

      萧泽川嘴上应和着,心头却落寞了下来:他爹连个小小的狼患都不让他去调查,还不如十岁前那白骨露野的战场生活呢……

      那年收战班师回京后,大明皇帝破格提前赐了他侯爵位。看似宠耀无边,实则旨在强迫他当了七八年的闲散侯爷,骨头都快养得生霉了。

      他脑子里忽然生出一道不合时宜的念头来——要不去挑衅一下那群匈奴人,找点儿仗打吧。

      萧泽川摇摇头,轻叹一声,把这妄念给甩出了脑子。

      莫瑜年见小侯爷没说话,自己也就乖乖坐着,一点儿也不闹,让萧泽川都差点忘了身边还有个人了。

      过了一阵,一道脚步声从远处响了起来,莫瑜年的耳尖动了动。

      他轻声提醒道:“小侯爷,有人来了。”

      萧泽川心知,盲人其他感官会比常人更灵,只是没想到这小瞎子竟那般敏锐,也不知以前是生活在怎样一种环境里。

      还不待他多想,一个声音叫他道:

      “小侯爷,述安他们开诗会呢,你不去吗?”

      他抬头眯着眼看了一下,发现是同学堂的李辰,乃朝中李宗正的庶子,与他关系不如张述安那般亲近,但也还算说得上话。

      萧泽川没一点文墨在身,老被学堂先生斥责,对这文人墨客的诗会提不上一点儿兴趣。正要拒绝,却瞧见小瞎子脸上一脸期待的神情。

      看起来他倒是很想去。

      萧泽川拒绝的话刚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改口道:“嗯,你先过去吧,我们等会儿就到。”

      李辰微微张嘴满脸诧异,不知小侯爷何时转性了,竟没拒绝。要知道那位爷没几天前还嘲笑过,说这只不过是“附庸风雅,无病呻吟”罢了,气得一些同年背地里骂了他好些天。

      他一边奇怪一边啧叹,落座入席中。本以为小侯爷开玩笑呢,没成想不一会儿竟真过来了。

      “哟,小侯爷!”张述安喝了点儿酒,已经有些上脸了,吐着酒气招呼道,“稀罕啊!”

      萧泽川不露声色地扶着莫瑜年坐下,笑道:“偶尔来看看你们这帮崽子干什么,不行吗?”

      张述安哈哈一笑:“当然行!诶,这位是……”

      莫瑜年虽然期待,此刻却不由得紧张了起来,抿抿嘴道:“小可莫瑜年……”

      萧泽川将在莫瑜年眼前乱挥手的张述安给一脚踹回了座位上去,眼神森然地看着他笑:“我朋友。”

      张述安被他盯得酒都醒了几分,咽了咽唾沫,讪讪一笑道:“小侯爷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

      座间众人此刻都了然,那清秀好看的少年,是患有眼疾的。

      不过萧泽川一尊煞神似的镇在他身边,也没人敢拿他开玩笑打趣,只表情或明或暗的各自盘算着什么。

      “你们今日玩什么?”萧泽川盯着眼前弯弯长长的一道水渠,问。

      张述安“嘿嘿”一笑,解释道:“曲水流觞。酒盏从上游漂至下游,停至谁面前,谁就得吟诗一首。若是吟不出来或者吟得不好的……就得罚酒一杯。”

      众人慎慎地看着萧泽川,生怕他又脱口而出一句什么话来,扫人兴致。

      好在这位爷只是哼了哼,什么也没说,随随便便地在莫瑜年身边坐了下来。

      张述安凑过去低声道:“小侯爷,你可以去对面那空座,那儿水渠直,酒杯几乎停不下。”

      萧泽川瞪了他一眼:“要你管。”

      尽管两人声音低,旁边莫瑜年听见了,还是忍不住笑了一声。

      张老二讶异地瞧了他一眼,却被小侯爷推了一把:“去放酒杯吧。”

      张述安“哦”了一声,夹着尾巴跌跌撞撞地“爬”到了水渠最上游,拿过一只玲珑酒盏,放在水源处,冲席间喊:

      “那开始咯!”

      他手一松,那酒盏便晃晃悠悠地漂了下来。路过前头几个青年时,有三人瞪大了眼死死盯着它,还远远地吹着气,仿佛诚心想将其吹走似的。

      只一人还算轻松,悠闲地扇着羽扇,被张述安打笑说是“胸有成竹”,让他且干脆直接吟诗一首。

      不过都是些玩笑话。

      酒盏从四人面前滑过,没有停留的意思。几人都松了口气,开始看中下游的笑话了。

      萧泽川没想别的,只是摸着下巴打量那酒盏。他刚还想着这杯子速度越来越快,停留的几率也就越来越小,会不会不公平。

      但打量了整个水渠一番,他发现,越往下水渠越弯,装饰物越多,阻碍也就多了起来。

      这么一来,倒也还算公平。

      他正思考着呢,忽然听得周围一阵惊呼:“呀!小侯爷还真是……不大走运呢。”

      萧泽川:……

      一个人越怕什么,便越来什么。

      他笑着哼了哼,举起自己面前盛满清酒的酒杯,仰头便一饮而尽。

      反正别让他吟惹人发笑的打油诗丢脸就好了。

      “小侯爷豪爽!”

      周围人都一声高一声底地喝彩着笑闹,只莫瑜年往他身边凑了凑,嗅了嗅鼻:“这酒有些烈,少喝点。”

      “你都没喝,怎能说酒这烈?”小侯爷只打笑他说。

      小瞎子垂眸低声道:“我能闻出来。烈酒前韵芬芳,后调却刺鼻……”

      萧泽川闻言挑了挑眉,眼里浮起一抹笑意。这酒名杜康,只一杯,酒量还算不错的他都觉得有些恍神了起来。

      满席皆是劝酒人,好在还有个小瞎子担忧着他。

      他正意兴勃勃之时,下边儿有一人嘁声道:

      “说不出来还要逞强好面地来诗会,浪费大家时间,也不知怎么想的。”

      四下里都惊诧地看了过去。

      意料之中,赵国公家嫡子赵慕云,太子妃赵芊华的亲弟弟。

      要比起爹那一辈的名分来,赵国公比老侯爷萧皞还高上一等。这也是赵慕云不惧萧泽川的原因。

      萧泽川扫了水渠一眼,心头迅速盘算一番,扬声回道:“赵公子看起来胸有成竹,可是准备好了诗赋?”

      赵慕云冷笑:“小侯爷是没明白,这可是流觞,不一定停我面前的。”

      这赵慕云倒挺会挑地儿坐。玩得多的人都看得出来,他那位置看似弯弯绕绕,实则安全至极,酒盏到这块儿速度太快,根本压不近折弯里,不会停下来。

      “是吗?要是……我想让它停你面前呢?”萧泽川说着,让人拿了只新酒盏过来,盛了些酒,放在自己面前的水渠里,却没有放手。

      赵慕云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悠悠靠在了座椅上:“那就看你有没有这本事咯。”

      他身周的附庸都不禁笑了起来,讥嘲的目光射向扶着酒盏的萧泽川。

      萧泽川却不以为意,转头问小瞎子:“诶,知道什么叫做‘事在人为’吗?”

      莫瑜年听了刚刚两人对话,心知小侯爷想要表达什么意思,点点头道:“我看好小侯爷。”

      萧泽川闻言面色缓了缓,这才松开手。

      本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一次开局,气氛却因两人的剑张拔弩而变得紧张起来。

      大家都伸长了脖子,紧盯着那漂漂而下的酒盏。

      它先轻轻越过莫瑜年面前,随后是李辰面前。两人面前的水渠都不算平整,阻碍也多,却竟大部分都堪堪擦着过去了。

      一连越过数人也不做停留后,酒盏终于来到赵慕云的上游。

      众人都觉得心忽然突突跳了起来。

      赵慕云也脸色一变,坐直了身子。

      按理说,到那处的酒杯不该只有眼下这个速度。这让他有些不好的预感。

      一道水波推了推酒盏,促使其往前转了转,眼看着就要离开他身前最后一道弯。

      赵慕云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一道激流忽然横着扫了过来,将酒盏准确无误地推进了那最后一个弯道里,恰好被阻碍卡住,稳稳当当地停了下来。

      众人不禁惊呼出声:“还真是……”

      张述安和李辰都被惊呆了,张了张嘴看向萧泽川:“小侯爷你怎么做到的?”

      萧泽川哈哈一笑,手肘撑在莫瑜年肩上,意味深长地看着脸色都气青了的赵慕云,心头松了口气后暗自称快,面上笑道:

      “刚刚我不是说了吗,事在人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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