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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相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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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上午十点钟,离页乘坐的高铁准时到达了北京。出站口,人潮拥挤,来接亲朋的人站在接客区翘首以盼。
离页穿着一件黑色羽绒服,戴着一个口罩走出出站口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花与鸣。
他打着一把伞,突兀地站在不远处,看到他的时候一眼就认出了他,朝他招了招手。
千池和应照时站在他身旁两侧。
离页视线落在千池身上。
千池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垂在身侧的手里提着一杯奶茶,这个人似乎褪去了神经质,透露的温柔让离页想要靠近。
离页垂了一下眼眸,揣在上衣兜里的手蜷缩了一下。
那三人集体抬脚向他这边走,他见状也抬脚朝他们走过去,汇合之后就见千池把手里的一杯奶茶递给了他,并说:“累了吧?先去吃饭吧。”
离页接过奶茶发现是热的时,特意瞥扫了下千池,见他依旧笑眼看着自己,便不动声色地把吸管拆开戳开奶茶,摘下口罩喝了一口,说:“也不累,就坐了几个小时,你们不说要救了师书吗?怎么现在还在这儿?”
“晚上才去,今天早上断情欲刚把枯萎的花瓣从花盆里拣出来。”应照时说。
离页点了一下头,问:“你们是打算让他置之死地而后生?”
“嗯。”应照时说。
“也行。”离页说。
“走吧,去吃饭,之前答应请你吃饭,结果被各种事情耽搁,这下让你吃到饱。”千池说。
“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千池反问。
离页想了想,还真没有。于是便点了一下头跟着千池去了一家面馆儿。
看到面馆招牌的时候,他的脸拉得老长,缓缓转过头,朝面馆里指了指,确认地问:“吃面啊?”
千池看了他一眼,“呃”了一声,说:“我突然想起来,一大早的吃肉太腻了,所以还是来点清淡的吧。”
“那走吧。”离页说。
几人一前一后进了面馆,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叫来服务员要了三份面时,服务员反复确认道:“您四位确定只要三份吗?”
花与鸣立刻说:“哦,我不饿,不吃。”
服务员干笑两声“哦哦”两声说了句“稍等”就走开了。
应照时瞥了花与鸣一眼,凉飕飕地说:“这种只能看不能吃的感觉如何?”
花与鸣白了他一眼,说:“你说呢,应弟弟。”
“什么应弟弟,别瞎叫行不行。”
“我死的时候你才多大啊,叫个弟弟你又不亏。”花与鸣说。
“你什么时候死的?”应照时蹙着眉问。
“唔,”花与鸣想了想,过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什么时候死的,“苍梧十九年,十八岁。”
应照时那个时候还没出生。
所以花与鸣叫他弟弟不过分,但他很不想承认这一点。索性花与鸣也就是开个玩笑而已并没有真的让他开口叫哥哥,应弟弟也就是口嗨。
“你怎么死的?”应照时比较关心这个。
“战乱饿死的呀。”
“哦。”
“在你家门口。”花与鸣补充道,“距离你家覆灭还有……七年。”
应照时听萧亭提过这件事。当时童氏举国来犯,在那之前洗净阁已经和童氏交战一段时间了,那场战乱从苍梧九年腊月隆冬开始,一直持续了很久。
那几年民不聊生,生灵涂炭,路途中到处都是衣衫破旧的残尸和白骨,大地满目疮痍,硝烟四起。
应照时想到这番场景,替死的人们叹息一声,只道:“哦。”
花与鸣瞥了他一眼,抿了抿唇,以为他叹息自己国破家亡,便向他道歉,说:“我就是随口一提,你别瞎想。”
应照时:“哦。”
花与鸣:“……”
“哎,你别吓我行了行。”
应照时:“莫名其妙!”
“他俩,是不是吃错药了?”离页偏过头问千池,“之前不是和好了吗?怎么又开始吵上了?”
千池闻言,用纸巾擦筷子的手一顿,朝对面瞅了一眼。
应照时和花与命还在拌嘴,你一言我一语也不知道到底在吵什么,一个在道歉一个在使劲说自己没事,而争论不休。
“没事。”千池低头继续动作。
离页看到应照时抬手在花与鸣后脑勺甩了一巴掌骂道“闭嘴。”
离页:“……”
他再没搭理对面那俩,下意识地抬手摸了一下后脑,放下手的时候就见服务员端着一个盘子,上面放着三份面缓缓朝他们这桌走过来了。
离页坐在最外面见状上前,接过盘子,把三碗面搁上了桌,转身把盘子递给了服务员。
三个人各自拿了筷子开始暴风式吸入。花与鸣只有傻愣愣看着的份。
他托着腮,咽了一下口水,眼巴巴地说:“你们几个活像是饿了好几天一样,好吃吗?”
“还不错。”离页说。
“好吃。”千池说。
“你要吃吗?”应照时说。
“啊——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每次吃饭都要带上我!”花与鸣干嚎道。
“你可以不来啊。”应照时说,“又没人绑你。”
花与鸣哀怨地看着他,说:“去你大爷的!起来!我要出去!”
应照时嚼着嘴里的面条,抬眸看了他一眼,放下筷子站起来让出一条道,花与鸣看都没看他们一眼,拿了桌边的伞就走了。
应照时看着他愤愤不平的背景,似乎大大地写着一个“滚”字。
他没管他,接着坐下吃面。
千池抬眼扫了眼门口,花与鸣早就不见了。门口除了来往的人和车辆之外,什么也没有。
他收回视线,搅了搅碗里的面,说:“真走了?你不去看看吗?”
这话是对应照时说的。应照时扫了千池一眼,沉默了一下,鼻腔里充斥着面条的香味,他立马向面条妥协,说:“不,我要吃饭。”
千池点了一下头。
“了师书他家在哪儿?”离页突然问。
“离这不远的四合院里,嗯,准确来说是断情欲他们家。”千池说。
“断情欲他们家?”离页问,“了师书以前住在他家啊……那他还和燕不归搞在一起?”
千池:“……”
应照时:“……”
气氛有点怪,离页说完千池和应照时对视一眼,沉默了许久才异口同声地说了句:“他是渣男嘛。”
离页一口面条没咽,只觉得渣男这两个字和素未谋面的断情欲挺配。
都已经有人了,还要再找一个,人间还真是够乱的。
至此他对断情欲这个人也没有多少好感了。
直到晚上见到他的那一刻。
他和千池站在门口,抬手敲门的时候,院里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道了声:“来了。”
音色听起来有点年纪了,有些沙哑和低沉,皮靴和地板交杂的“踏踏”声,由远及近。就在离页疑惑这人年龄的瞬间,大门被打开了。
迎面而来的断情欲,穿着一件古时候的大鳌,里面套穿着现代衣物,像是怕冷一样,素衣裹身。
他生得一副矜贵相,高鼻梁,眉眼极好看,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有些鱼尾纹,是上了年纪的人特有的褶皱,但是眼睛里却充斥着一股淡淡的伤感和冰冷。
离页看得一愣,断情欲眼睛弯了一下,先看了眼千池又把视线落到离页身上,问:“这位是?”
离页想听听千池是怎么向别人介绍他的,于是余光睨了身边的千池一眼。
千池却默然了半晌,说:“我徒弟。”
离页眸光颤了一下,心道:徒弟就徒弟吧,总比没关系的好。
话说他俩的关系用师徒来形容比较合适。千池也是在肚里搜刮了片刻才找出来师徒这个词。
他说完徒弟两个字的时候,就偏过头扫了离页一眼,见他细长的睫毛在院里灯火的映照下,很轻微地颤了一下。
千池心跳快了一些,朝离页歪了一下头,却见他下一秒抬起头对断情欲做起了自我介绍,说:“离页。”
好吧,就当是看错了。
千池心道。
断情欲朝离页点了一下头,转身让他们进来,边朝院子里走,边说:“我就不做自我介绍了,他们想必一定给你说过了,话不多说我们开始吧。”
千池抬脚向院里走,断情欲回房去取枯萎了的花瓣。
离页依然站着门口不为所动,断情欲给他的感觉怎么看都不觉得他是个渣男。
花与鸣和应照时并肩走到台阶上,偏头问他:“你看什么呢?走了。”
离页飞快地蹙了一下眉,小声问花与鸣:“他真的是渣男吗?”
“当然了,衣冠禽兽会把衣冠禽兽四个字写脸上吗?”花与鸣小声回道。
离页:“……”
答案肯定是不会的。
大概是他的表情太过于难以置信,花与鸣怕他不信,再接再厉地补充道:“哎呀!我和应照时之前亲眼看到他和燕不归上床了,而且还当着了师书的面儿!普天之下的大渣男!”
“……不会吧?!”离页简直震惊了。
“骗你干什么,你初来乍到不知人间险恶,人间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的事情多了去了,他们比鬼还可怕,小心点哦。”花与鸣说道。
离页心里有些复杂,之前在人间待了六年,他基本上没经历过什么事情,除了当花瓶之外每天沾染的都是老板娘的家长里短,钱来钱去,房子和女儿的成绩,每天鸡零狗碎,日子却也过得去。
他第一次听到外面有人这句话的时候,是某个午后一个满面狼狈的中年妇女来酒店前台查自家老公房间号的时候。
那时候他刚好在前台,老板娘先前告诉过他,除了警察之外没人能查客人的入住信息。
他礼貌地拒绝了,但那位客人闹得太凶,无奈他只能给老板娘打电话,老板娘来之后和那名妇女谈论了很久,才勉强回去。
他一直不懂外面有人是什么意思,直到老板娘的女儿告诉他,说:“就是他本来有结发妻子,还花心,又勾搭了一个女人!”
幽蒙谷里从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离页感到惊奇的同时,觉得这是件不好的事情。
花与鸣和应照时催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抬脚进了院子。
这时,断情欲已经把枯萎变黑的花瓣全部拿了出来,放在了一个小白碗里。
夜色正浓,几个人围着白碗,断情欲问千池:“怎么救?”
千池扫了眼碗里黑乎乎的玫瑰,抬眸看向断情欲,说:“我需要你的一滴血。”
“血?”
“嗯。”
断情欲顿了顿,疑惑了一会儿,老老实实地回房找了把小刀,回来把食指割了道口子,然后挤了一下食指,食指里的鲜血就流了些出来。
他把淌血的食指放在白碗上空,等了几秒,一滴血珠从食指而出浸没于黑色的玫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