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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众生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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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千池也是这么想的,离页呢?离页哪儿去了?怎么还没有来?迷路了?灵蝶又被吓跑了?
他和离页都进入了幻境,名为怨憎相的幻境。不,不是幻境。
怨憎相是众生相其中的一种,不管进入众生相中的哪一个相,凡是进入到那里的人,都会经历别人的苦难。如果相主人法力高强会操控相中的一切,有真有假虚幻迷离。
不过绝大多数里,众生相通俗一点来讲就是替别人受罪,或者用哲学的角度来讲的话,就是,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这还不是它最可怕的一面,它最厉害最可怕的一面是会把你内心最害怕最放不下最得不到最不是人的那一面反复当着你的面播放给你看,搁古代的话和凌迟处死基本上是一个级别的。
不过一般情况下,都不会遇到这种情况,但是千池除外。
千池好不容易在出发前压制的魔气,彼时正在一点一点被激发出发——这也是他为什么那天回来会那么疲惫的原因。
他仿佛回到了苍梧二十八年,遭天谴那天。
天帝高高在上,他穿着师父特意给他准备的紫衣,跪在殿下被几个神官压着,反复求问天帝:“出尔反尔,设局让我自己跳进来,你可当真对得起你天帝的称号?!”
“为什么要杀萧亭,他们一族何错之有?!我又犯了什么错,为什么要杀我?!”
这几句喊叫,他声嘶力竭好像第一次遭到不公平对待。
而天帝仍旧面不改色,他垂眸淡淡地看了风吟一眼,说:“我有我的道理,作为六界之主我要担起我的责任。”
接着他挥了挥手,那几个神官便把风吟拖拽起来,带离了大殿。
谁知道将风吟绑在天柱上,天帝却命好友独宿一箭杀了他,但独宿死活不肯。那时奚落的地位比独宿高出很多,在天界说话也是有一定份量的。
她站出来先朝天帝恭恭敬敬地作揖,然后坡为冷静地说:“这百里风吟脾气虽大了些,但也不足为奇,自古以来有能力的人都是这样的,独宿上神也是他的好友,天帝为何不另选他人呢?两个暴脾气碰到一起事情就不好办了。”
于是天帝便亲自出马,布下了血海大阵。
血海里,百里风吟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绝望,耳边一直有个人在对他说:“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声音年迈又轻飘飘的,一遍又一遍,如雷贯耳般。
师父教导,修道之人修其心,明其理,惩戒除恶,守人间之太平。
可是自从他下山所有遇到的事,都和从小到大学到的东西,背道而驰。
为了追求真正的道,他曾经不止一次的和这些人对抗。
他一直觉得他没错!回什么头,为什么要回头?!
他没错。
风吟不思悔改触发了血海的禁制,一念成魔,集了一身怨煞,失了神志,冲破了血海却没料到回到如境都时差点杀了元机。
那是他最敬重的师父啊!
元机将八岁尚在流浪的他带上山,给他取名,百里风吟。教他识字念书,练武听道,和如境都的众师兄弟们一起上课玩乐。
如果不是元机,这世上恐怕早就没有百里风吟这个人了。
***
千池跪趴在地上,过去所犯过的错以及至今都在追求的答案,如潮水一般向他席卷而来,瞬间将他淹没。
他额间的印记时隐时现,周身缠绕着一缕一缕的黑气,就连梵文链枷都若隐若现。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为什么要杀萧亭,为什么要杀我?!”
两种声音又响了起来,他们联手不管不顾地将千池肆意拉扯着。
千池感到身体仿佛被生生劈成了两半,一半是恶魔一半是天使。
眼前的虚空中有一个看起来很像镜子的东西,里面出现了一个光头婴孩,他穿着红色的肚兜,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跪趴在地痛苦的千池,突然探出半个身子出去,用脆生生的嗓音说道:“啊,啊,哭了哭了,哈哈哈哈哈哈。”
婴孩吐字不清,但声音足够尖锐刺耳。他说完就伸出手,脸上带着势在必得的笑容,搭着边框踏了一只脚出来。
千池一边被体内的魔气折磨,一边抽空抬起血红的眼睛,扫了眼那个婴孩。
“哈哈哈哈哈哈,我要吃掉你,你身上的魔气好香啊。”婴孩边走边兴奋地说着,两只手悬着用来保持平衡。
彼时,千池体内的魔气快要控制不住了。额间的印记完全显露出来,红艳无比。
婴孩完全不惧怕他,他身上的魔气越多它越兴奋,尖锐的笑声在空荡的虚无中飘荡。
没有几步就到千池跟前时,离页从上方现身,瞥到这个婴孩时,徒手化剑,俯冲而下拿起剑对着婴孩的头颅斩下。
婴孩瞬间化作一团烟雾灰飞烟灭。他接着抬手用灵力一掌震碎了“镜子。”
做完这些,离页一转身就见满是黑气的千池,从地上缓缓站了起来。
“…你怎么了?”离页问。
千池自然不会回答他。彼时千池已然失了神志,他睁着血红色的眼睛,抬手就把离页一掌打了出去。
离页没有防备,向后退了好几步才站定。千池周身都是黑气,就连额头间的印记都散发着黑气。
离页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千池手里却提着剑,正一步步向他走过来。
有那么一瞬间,离页觉得他昏迷时做的梦不仅仅是梦这么简单,但时间太过紧迫容不得他深入的思考。
下一秒他收了剑迅速上前,和千池隔着一段距离对他使用了幽蒙谷秘术。
离页掌间蓝光乍现,与千池身上的魔气相撞,两股力量使得四周罡风四起,离页的头发被吹起,过了会儿才勉强压制住他身上魔气。
等到他身上的黑雾雾气逐渐消散,千池的眼睛恢复原样,额头间的印记却依然有黑气冒出来。他看到离页的时候开口茫然地叫了他的名字,却在下一秒晕了过去,身体迅速向后仰。
离页手疾眼快地接住他,抱着千池跪坐在地上时,蹙着眉垂眸瞥了眼他尚未褪去的印记。
离页记得原本的印记颜色并没有现在这么深,千池刚刚是看到了什么才会激发他体内的魔气?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还好。
看他印记未消,离页犹豫着,他抬头望了眼黑暗的虚空。接着像是做了重大决定似的,一手抚着千池的脸颊,俯身吻了千池的唇。
这是输灵力最快最有效的一种途径。
唇齿之间,一道微微闪动着蓝色亮光的光线,持续不断地进入另一个身体。
离页闭着眼,感觉到千池微弱的呼吸,和柔软的唇。
分开时,怀里的千池额间的印记消散不见,但依然紧闭着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过来。离页给千池输了灵力,自身还保留了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离页跪地的膝盖有些疼,于是坐到了地上。他用大拇指摩挲了一下千池的脸颊,过了会儿收回投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抬眼去观察四周。
这里和最开始的一片虚无毫无二致,到处都弥漫着一股薄薄的灰色雾气,路的尽头有一扇写着怨字的门。
应照时和花与鸣哪儿去了?
该怎么出去?陆玲到底要干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千池终于醒了。
他睁开眼睛就看到离页正绷着一张脸打量四周。
察觉到他动静,离页垂眸看他一眼,问:“醒了?”
千池脑袋昏昏沉沉的,很不舒服,闻言皱着眉,问:“我昏迷了多久?”
“差不多半个小时吧,”离页说,“你到底看到什么了?一身魔气。”
千池回想了一下,说:“遭天谴那天,天帝要杀我。”
离页:“天帝要杀你?为什么?”
千池:“那个成仙大典根本就是骗我的,他不配这个称号,他做过的恶可比你想的多多了。”
离页陷入了沉思中。
片刻后,千池忽然笑了,没皮没脸地看着他说:“你要把我抱到什么时候?”
离页下意识地“啊”了一声,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见千池依然笑眯眯地盯着他看。离页说:“那你还不赶紧起来。”
千池笑了一下,站起来收了剑,却因为起得太猛,头有点晕脚步不稳,离页抬手将他扶着,说:“你先站会儿吧。”
千池转头扫了他一眼没说话。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离页说,“我刚刚进了一扇门,见到了荣誉墙上的陆玲,再打开一扇门的时候就到这里了。”
千池瞥了眼不远处的那扇门,回头对离页说:“这是怨憎相,众生相其中的一种,里面的东西虚虚实实,有真有假,到了时间自然会放我们出去。”
离页没听懂,又问:“什么意思?”下一秒他猜测道:“哦,你是说,她是为了拖延时间,为了防止我们干预,就把我们困在这儿她就可以做她自己想做的事了?”
千池夸奖道:“孺子可教也。”
离页飞快地皱了一下眉,问:“你不是和陆玲认识吗?你猜一下她到底要干什么?”
千池反问:“你怎么知道是陆玲把我们困在这儿?”
离页说:“我进的第一扇门里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陆玲,如果是血珂的话,它会直接杀了我们何必多此一举。”
“…我和陆玲不熟,小花和她熟,先找到小花。”千池说。
“他们不是和你一起吗?走散了?”离页问。
“我们在陆家坐了一会,等再踏进院子就到了这里,而且我们一进来就走散了。”
话音刚落,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那扇门,接着对视一眼。千池歇息了片刻,走到门口拧开了把手,两个人就又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
这是个商场。
然而诡异的是,本该热闹的商场却没有一个人。更诡异的是,每个店铺却都亮着微弱的灯光,很显然这不是要迎客的样子。
这又是要闹哪样儿?
“走吧,过去看看。”千池偏头对离页说。
离页“嗯”了一声点点头。
两个人把一楼转了一圈都没有见到一个活物,倒是拐角贩卖烤肠的机子在正常运转,里面的烤肠散发的浓浓香气,很快吸引了千池和离页的注意。
离页是因为饿,千池是因为离页饿。
“这里的东西不能吃。”千池说道。
离页把目光从烤肠机上收回来,睨了千池一眼抬脚往前走了。
“一会儿出去带你吃大餐。”千池跟上去看着他后脑发的发丝说道。
“我要吃肉。”离页头也不回地说。
“没问题。”千池和他并肩,忽然想到什么问,“对了,你没被司机坑钱吧?”
离页有点心虚,余光偷偷瞥了他一眼,实话实说:“……我飞过来的。”
千池愣怔几秒,说:“我不是和你说过,人间不能随便飞行吗?”
离页不高兴了,“你凶什么,我打了车的,那司机一听水云轩立马就踩了油门,头也不回地把车开走了,是我的错吗?”
千池讪笑两声:“……”
说得没错。
等等……
“你是说司机听到水云轩就把车开走了?”
离页不耐烦道:“嗯!”
接着他也开始觉得不对劲,千池正色道:“陆家有事瞒着我们。”
***
两个人上了二楼进了一家卖杂货的店铺。可谁也没想到,一进去整个商场的灯瞬间就全灭了。
只有奇长走道边上的安全指示牌发着幽幽绿光。
一片黑暗中,店铺里的货物在透过窗户月光的照耀下,只能看清楚轮廓。
对面店铺柜台里摆放首饰的盒子,服装店门口前面穿着衣服的男女模特。以及空气中弥漫的烤肠的香气。
说实话,很诡异。
离页和千池面对面站着,面面相觑。
千池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打斗声,借着透过窗户照进来的月光,离页好像看到了什么。
他偏过头眼皮一跳,伸手指了指千池背后,慢条不稳地说:“两个洋娃娃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