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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谈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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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黑袍太过用力,北宫雪下意识地仰头叫了一声。她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素问瞳孔放大,上前一步道:“你放开她!”
黑袍只微微偏了一下头,撇着她手里的剑说:“再过来一步我就掐死她!”
好俗的套路。
可素问不得不从,蹙眉提剑原地站着。
“百里风吟,你女儿的命现在在我手里,”黑袍邪恶地笑道,“等会儿你就会看到她死在你面前的样子了。”
千池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一边努力挣脱链枷一边蹙眉一脸愤怒地看着他,“你敢!”
“她在我手里,一切由我来定,还轮不到你来说话。”黑袍说完,更用力了。
“啊——”北宫雪的脖颈顷刻间一片绯红,因为呼吸困难眩晕感更强烈,她逐渐感觉到眼前发黑,手中的剑有些拿不稳。
千池挣扎得更为剧烈,他盯着黑袍的背影,想要尽快摆脱束缚。素问走过来扫了他身上不断收紧的链枷一眼,持剑狠狠一斩。
链枷却纹丝不动,素问抬眸对千池说:“怎么会?”
千池道:“别管我快去救你妹妹。”
素问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彼时,另一边的北宫雪剧烈挣扎起来,双腿缠绕住他的手臂,腰间用力一扭,便彻底脱离了他的控制。
她在冰面上滑落,差点面朝冰面跪下,大口喘了几口气,再回过头时就见素问已经和黑袍交打在一起了。
下一刻,北宫雪收剑叫道:“姐!”素问脸色微微一变,重重一掌拍在黑袍脖颈,接着腾空而起。北宫雪化出漫天烈火,以雷霆万钧之势向他袭来——
黑袍立刻回身以灵力相挡!顷刻间,火光与灵力相撞,巨大的气流使得冰面剧颤起来!
明亮的火光照亮了北冥的冰山一角,张牙舞爪的火焰映出北宫雪锋利眉眼,低声道:“三昧真火你也敢拦。”
黑袍并不在意她这么说,此时,素问在虚空中倒立持剑而下,黑袍却抬手同样以灵力挡住。
——轰!
大地震颤起来,冰面和冰山都有了要消融的迹象。
千池的链伽就是在这个时候挣脱的。只听“叮当”一声巨响,千池竟然把链枷硬生生破开了。
他飞身站起,金黄梵文链枷堆积在地。明亮充满杀气的眼睛抬起,空手召回地上的寒剑,转动脚踝,全身沐浴金光而来!抓起素问的肩膀将她撇开,接着一股灵力便阻断了北宫雪和黑袍之间相撞的气流。
瞬间旋身狠狠卡住黑袍的脖子,将他脱离冰面,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低声质问:“怎么样?这个感觉好受吗?嗯?”
不知是不是千池的错觉,黑袍没有挣扎没有怒言,反倒很平静。
他帽兜下的眼睛闪动的频率变快,竟在下一刻千池打算提剑杀他的时候,化成烟丝逃脱了。
千池一惊,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认输放过他了。
他看着虚空不明所以,觉得奇怪。
地面开始剧烈晃荡起来,打断了他的思路,他收剑转身朝离页那边跑。北宫雪和素问紧随其后。
离页躺在冰面上,嘴角带血连带着身上的衣服都碎了。
千池蹙眉把他打横抱起来,素问和北宫雪赶到问:“难道是刚才的气流伤到他了?”
千池扫了怀里的人一眼,便看向周围摇摇欲坠的冰山,道:“先出去再说!”
他只动了动手指便将他们四人带回到了酒店楼下。
彼时长夜已过半,四周静悄悄的。昏暗的路灯明晃晃地站在两侧,对面乃至身后的高楼大厦一片漆黑,长长的路边就只有他们四个活人。
刚刚落地千池便扶着离页旋身坐地,把两道强有力的灵力打进他体内。
离页飞快地蹙了一下眉,一边的北宫雪摸了摸被黑袍掐红的脖子,用劫后余生的语气说:“还好我机灵,要不然就嗝儿屁了。”
素问从地上两人身上收回担忧的目光,扭头将目光落向北宫雪的脖子。
只见,她被手遮住露出的小块雪百皮肤上赫然有几道红色的掐痕。
素问拿开她盖在脖颈处的手,凑近仔细看了看,发现只是被掐红了而已,并没有留下什么别的东西,例如毒药。
她两指金光拂过,北宫雪脖子上的伤便好了。北宫雪立即笑着说:“嘿,不疼了。”
素问真的很佩服她这种无论什么时候都能笑出来的开朗性格。她被气笑了,戳了一下北宫雪的额头,说:“你还笑得出来。”
北宫雪嬉皮笑脸地挽起素问的胳膊晃了晃,头靠着她肩膀,说:“这不是有你给我疗伤么,我的好姐姐。”
素问直摇头。她片刻问:“这个黑袍到底是谁?武力值那么高,还知道那么多消息。”
千池收回手离页便躺在了他怀里,他扫了离页一眼抬手给他擦掉嘴角的血,说:“普天之下知道我身上有链枷封印的没有几个,看黑袍的态度他好像完全不建议暴露自己的身份,一个人就敢来和我们四个打,而且看身高和身手,还有最后竟然那么轻易地走了,他的目的恐怕比我们想的还要危险恐怖,他搞这么一出只是为了让我破除封印,后面一定还有其他的计划,我们得再小心一点。”
“啊?”北宫雪从素问肩膀上离开,“他怎么这么无耻恶毒,用我来威胁你,他到底是谁啊?”
“等等,”北宫雪问,“他为什么不用离页威胁你?明明用他威胁更快更有力啊?”
千池抬眸看她,忽然笑了一声:“你虽不是我亲生骨肉,但也是我一手养大的,世上没有哪个父亲会放弃自己儿女不管,雪儿。”
北宫雪有些愣怔地看着千池。她从小到大没少惹祸,每次都是素问他们帮着擦屁股。但每次也是千池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一直没喊过千池爹,是因为她觉得她是有亲爹的人,这个称呼只能对着亲爹喊,所以就一直喊千池掌门。
她是拿千池当爹的。
北宫雪听到千池这么一说,愧疚感油然而生,她匆匆瞥向一边的路灯,背着手上半身僵硬着,“哦”了一声。
千池倏地一笑。
素问又问:“那你可知道他是谁?”
千池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短短一瞬就落在一边的地面上,沉默了很久都没有开口。直到怀里的人有了些动静他才轻声说:“我不想怀疑他或是他们。”
这句话很轻,带着惋惜和叹息,很显然千池已经猜出来是谁了。素问和北宫雪对视一眼,皆抿了抿唇选择沉默。
自古以后,好像人都逃不过亲友的背刺。
离页睁开眼的时候,就看见了对面明晃晃的路灯。
灯光太刺眼以至于在刚睁眼的瞬间模糊成一团橘黄色,等到眼睛适应了光源,模糊的朦胧感才逐渐退去,眼前的景象变成清晰起来。
“醒了?”头顶有声音响起。
离页顿了一下,继而转头去看背后的人。
千池的衣物在出北冥的时候就换了现代装扮,黑色羽绒服,长裤加身,额头间的那枚魔族印记却十分醒目。
下一秒,他蹙眉问:“黑袍他就这么轻易就放过你了?额间的印记是怎么回事?”
千池近距离地看着他,说:“他别有目的,早跑了。”
“…什么目的?”离页离开他的怀抱,撑着冰冷的地面站起,又伸手拉起千池问。
“我身上的链枷封印已除。”千池说着拍了拍衣服上的土,“那印记暂时是消不了了。”
离页思索片刻问,“你是说,他是为了让你破除封印?”
千池点头。
离页边拍土边问:“他说了那么多,你应该猜到他的身份了吧?”
千池目光落在他脸上,与他对峙片刻垂了一下眼又抬起,叹息道:“不知。”
素问和北宫雪面面相觑却谁都不说话,离页更是蹙眉思索,喃喃道:“你身上有封印的事,估计没几个知道的吧?”
他还在试探,千池却拉起他的手,说:“夜深了,我们投奔另一家酒店吧,明早出发。”
离页心照不宣垂眸点了点头。
到了新酒店离页进去洗澡,千池就站在阳台上一边吹着寒风一边抽烟。
隔着紧闭的玻璃门潺潺的流水声从卫生间传出来,他无心去管那些,中食指夹着的烟一吸间又被风吹过便亮起了红光,一张愁绪冥冥的脸在烟雾缭绕间映着。
黑袍究竟是谁他心里是有些底的。
只不过他不想去深究而已。
身高,身手看着都比较熟悉,也就是因为熟悉所以才不想去深究。
黑袍不想要他的命那到底是想干什么呢?
从缘息山放出血柯害人无数开始,黑袍就已经出现了,到后来又把血柯杀了。到底是为什么?
如果是他们其中之一的话,怎么忍心把血柯放出祸害人界呢?
他狠狠吸了一口烟,金红的火光亮起又瞬间黯淡下去。千池缓缓吐出烟雾抬眸看向繁星满天。
他看了很久很久。
离页吹干头发从卫生间出来四处找不到千池人影,再一看,就发现人在阳台上。
千池微弓着身子趴在扶栏上,有烟雾从他面前飞起,明亮的月光下显得有些落寞孤寂。
离页再一偏头就见到了千池偏离的手中夹着的烟。
烟已经被抽了大半,红光点点,在夜里显得寂寞。
离页有些惊讶,想不到千池竟然还会抽烟。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他抽烟。
离页抬脚朝阳台走去,拉开门时千池像是早就知道他会过来一样,把手里快抽完的烟在一杯放水的一次性杯子里熄灭掉,并回过头微笑着朝他张开了双臂。
即使有风吹着,阳台上依旧有烟味残留,离页刚张口就被浓烈的气温刺激到,偏头猛咳了起来。
千池脸色微变,一挥手驱走浓烈的烟味儿,说:“不好意思呛到你了乖宝贝。”
烟雾驱散,离页止住了咳嗽,走过来便被千池抱在了怀里。
他身上残留的烟味已然全无,离页盯着他的眼睛,刚开口想和他说话,千池J将他当年在天界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他了,看离页心疼的眼神,和解开迷雾的的表情,却抢先一步问道:“你什么时候回去?”
离页还没有消化完天界的事情,就被他问的一怔,蹙眉问:“你想我走?”
原来天帝真的是看他不爽才要杀他的,遭天谴的根本原因是因为他冲撞了天帝。
千池抬手拨了拨他刚吹干的头发,说:“是不得不想,我总觉得接下来会发生大事,你留在这儿会有危险。”
离页斩钉截铁:“不。”
千池却笑了,“你不是在想你到底是谁吗?我到底是爱策玄还是你,这回我让你离开,难道不是侧面印证我爱是策玄吗?如果此刻是策玄在我身边,我根本不会让他离开我半步,我们会一起并肩作战。”
离页沉默地看着他,紧抿着唇,心里五味杂陈。
千池把他的两只手牵在手里,紧紧握住,柔声细语:“但是你不一样,今生你有其他身份,在这个身份的庇佑下你或许会平安无事,即使我非常不愿意让你离开,我很不想很不想,桃源乡的时候我晚上做梦梦到你跟我说让我忘记你,继续造福为天下苍生,要让他们永远生活在公平的世界里,那时我,我是不愿意的千百万个不愿意,你是我的执念,我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可是,天下苍生也是我的执念,我不可能弃苍生不顾,也不可能丢下你,可自古忠孝两难全,即使我说着不愿意让你离开,可真到了做选择的时候,我也依旧会把百姓放在首位,对不起,对不起。”
等千池把这些话说完的时候,眼里积攒的泪水夺眶而出。离页愣怔地看着他,反应过来低声带着哽咽问:“你怎么知道我在想这些?想我到底是谁?”
千池含泪苦笑道:“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你从医院醒过来躲我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你不对劲,只是没有问,我等着你亲口问我,但是你一直没有。你去听花谷真的就是去单纯赏花?他以前根本不会一个人去赏,换作是你就更不可能主动去看花,你以为我那么好骗吗?”
离页看了他良久,冷风吹过来,掀起他的刘海又落下。他好看的下颚线紧绷着,倔强地没有哭,执拗地问:“那你觉得我是谁?我和策玄长得并不像,性格更是天差地别,就因为有他的记忆所以我喜欢上了你,你也爱上了我吗?”
千池沉默着没有回答,静静地看着他。
离页喉结滑动一下,问:“不觉得有些荒诞吗?我不想成天想这些。”
千池问:“我刚刚要你走,你为什么不走呢?”
一句话直接把离页问蒙了。
对啊,为什么不走呢?
其实答案很清楚。
他只是和自己过不去,只是想要确定千池究竟爱的是自己还是策玄而已。只要千池说喜欢的人是他,那么他究竟是谁或许也可以不用纠结。
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变得犹豫不决患得患失,完全像变了个人。不像策玄也不像他更不像曼珠。
他讨厌这样的自己,因为他本是冷漠霸道贪玩儿的人。
或许就如世人所言爱情使人面目全非。只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才懂得矫情。
我见青山多妩媚,青山见我应如是。你是明媚和煦的风,我便是那山林中的蒲公英,你匆匆而过,我便随你浪迹天涯。
但人终归是为自己而活,爱情只是可有可无的调味剂,又不是盐,少了会生病。
所以他才纠结。
但此刻他好像又不纠结了,他居然可以斩钉截铁地说不,站在离页的视角说不,就证明他至少是对千池有感情的。
这段感情是不是爱情他还难以辨认,但此刻他不想走,真的不想走啊。
长久的沉默中似乎那个答案已经不重要了。
离页垂下头挣开千池的手,抱住他,在浓重的夜色中伴随着寒风闭上了眼。
千池倏地一笑,捏了离页后颈一下,问:“不问我了?”
离页清冷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清晰可听,“不问了。”
千池却自己答了起来,说:“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桃源乡我和你说过,喜欢是种感觉,从你进门的时候师弟就和我说过你的眼睛和策玄特别像,在听花谷我见到你的时候,可没有因为这个对你手下留情,还记不记得你被我一掌震飞了?”
离页依旧抱着他,睁开眼看着夜色,说:“记得。”
千池说:“在没有弄清楚你身份的时候,我可怀疑过你啊,后来在云溪城禁地你我配合默契,我对你也是刮目相看,在确定你身份之后才对你表现了一点点的喜爱之情哦。”
离页问:“那你在听花谷为什么要放了我?”
“听花谷本就没有什么,就算偶尔有新弟子误闯基本都是口头警告。”千池说,“老生就更加不会了,要说要赏花,如境都的花可多得是。”
离页久久才“嗯”了一声。他放开千池,就见他抬手点了一下他的额头,说:“这下解开心结了,还纠结吗?”
离页摇了摇头,说:“但是我不会走的,我想留下来,命轴我会自己送回去。”
千池飞快地蹙了一下眉,问:“想好了?”
“嗯。”
千池身后的城市灯海璀璨如星,高楼黑影重重,房间里的光亮照着各自的侧脸,他们无声地对峙了良久。
直到天上的一颗带着尾巴的流星划过才回神,一起并肩仰头看着它划过大半个天空最后落入群山的环抱。
回去时,千池问离页怎么不许愿,离页说事与愿违所以不许,又问千池为什么不许愿,他说和你一样。
没有许愿没有期待就不会事与愿违失望透顶。
这晚,离页总算睡了个踏实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