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一片海》不要文绉绉

50、分班

　　台城的八月底，蝉鸣隐在葳蕤的林荫里，马路上偶尔驶过的轿车扬起干燥的灰尘，又落入燥热的地面。

　　但此刻的许愿，一点不觉得炎热。她的心，已经随着手机上江海洋发的照片飞向了那个朝暮有海环绕的城市。

　　她小心地把照片保存进相册，看了一遍又一遍。

　　初升的暖黄色从地平线露出一个半圆，壮阔的蓝色海面刚刚睡醒，惬意地卷起海浪伸着懒腰，向金色的沙滩蔓延，又缓缓退回海里，托举起那抹暖黄，变成一个整圆，又是新一天的开始。

　　新的一天，许愿被苏闵闵拉着，站在高二（2）班的教室门口，教室门上贴着班级学生的名字。

　　苏闵闵顺着名单一个个看过去，许愿和她的名字隔了三个，出现在了第一排。

　　苏闵闵转头看向许愿，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愿愿，未来两年，多多关照哦。”

　　每天都收到远在宜市的江海洋的问候，又得知苏闵闵和自己分在了同一个班级，饶是平时喜怒不形于色的许愿，也难掩开心，脸颊的酒窝一直没消失过。

　　苏闵闵的眼睛又扫向最后一排，在最后一排倒数第五的位置，找到了秦开的名字。

　　他果然听了她的。

　　填写文理分科表前，苏闵闵特地去找了秦开。

　　她对那个永远低头弓背的男生说：“秦开，如果不想永远被人踩在脚下，就要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

　　低着头的男生缓缓抬起头，诧异看向这个指明来找自己并无视其他人异样眼光的女生，低声说道：“人人都想强大，哪有那么容易？”

　　说完，眼底又恢复漠然，对自己的漠然。

　　“那你就甘愿像现在这样吗？”苏闵闵气急败坏道：“为什么连你自己都不能尊重自己？”

　　她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太好，换了语气：“秦开，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在一中，你想要证明自己，首先要提高自己的成绩。我文理分班会选文科，我看了你的各科成绩，如果你相信我，希望下学期有机会和你同班。”

　　转身离开的苏闵闵并未发现当时低头不语的男生，眼里有什么东西开始瓦解又聚集。

　　看着眼前秦开的名字，她不禁想：如果当初她也这样义无反顾站在许愿身边，那愿愿大概会比现在更好一些吧。

　　还好，一切都还不算晚。

　　心情颇好的两个人，又顺着名单扫了一遍，本来想看一下许愿高一的三个室友有没有和她们分在一个班，左晓慧她们的名字没有看到，却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名字。

　　夏明丽。

　　苏闵闵看到夏明丽名字的一瞬间，下意识看向身边的许愿，眼神中不掩慌乱。

　　“愿愿，我去找我妈跟学校说明一下情况，看看能不能……”

　　“闵闵，”许愿打断她的话，“没关系的，我总不能躲一辈子吧？放心吧，我可以的，况且，还有你们和肖医生在不是吗？”

　　“可是，现在关键时刻，万一她又做出点什么，而且你不是还和江海洋说好了，要考去宜大的吗？”苏闵闵担心道。

　　许愿笑道：“我哪里就这么脆弱了？”

　　说着她眼神暗了暗：“她无非就是用我小时候的那些事情恶心我，我……我妈，还有我的家庭，其他还能再说些什么？”

　　“再说了，肖医生这两个月已经针对这个问题，在方案上重点调整了，放心，我可以的。”许愿知道苏闵闵的担忧，但是人总要在逆境中成长的，不是吗？

　　她的病，也急不得，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还能再坏到哪里去呢？

　　“好，那你答应我，尽量不要一个人，如果有任何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苏闵闵盯着许愿认真嘱咐。

　　“我知道啦。”

　　确定好分班，开学报到办理好，苏闵闵陪许愿去了宿舍。

　　苏闵闵想让许愿走读，住在自己家里，许愿拒绝了她，她知道许愿是个凡是不愿意麻烦的人，怕她实在别扭，没再强求。

　　因为原先宿舍的几个人都分去了别的班，她们自然也不能在一个宿舍了，许愿拿着新分到的宿舍钥匙，把打包好的行李放在已经搬空的床架子上。

　　“呜呜呜，我舍不得你们，我也选的文，我还以为至少能和许愿一个班呢。”左晓慧抱着张晶晶哭得稀里哗啦。

　　张晶晶一如既往的冷脸，这次却没有推开左晓慧，眼底泛着红色：“好啦，又不是生离死别，以后还在一个学校啊，以后我们可以一起约食堂，一起约觉晓园早读啊……”

　　“就是，我虽然和晶晶一个班，但我们也没有分到一个宿舍，没事啦，以后我们还可以一起约着玩呀。”赵欣和张晶晶比较幸运，两个人选了理科都被分在一个班，但是要和一起住了一年的小伙伴分开，心里到底酸酸的。

　　大家道别的话说了一筐，许愿内心没有太多感触，但到底相处了一年，还是有些许不舍，和其他三个人分别交换了离别礼物，跟苏闵闵一起把行李运到新的宿舍。

　　许愿打开宿舍门，屋里没有人，她找到自己的床位和柜子，把东西一一放好，又和苏闵闵一起下楼去教学楼领新书。

　　领完新书，在二楼楼梯转角处，她们碰上了夏明丽。

　　苏闵闵下意识把许愿挡在身后，看向夏明丽的眼神里含了警告。

　　“不用这么紧张，我又不会拿许愿怎么样，”夏明丽笑意不达眼底，盯着苏闵闵身后的许愿：“我们来日方长。”

　　“闵闵，我们走吧。”许愿其实对夏明丽说不上来是什么情绪，她对这个人没有任何简单的喜欢或不喜欢，只是每每看到她，那些不好的回忆总是自动钻进脑子里。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的夏明丽也不生气，看着许愿和苏闵闵上楼的背影，嘴角含着意味不明的笑。和她身边的女生一起往楼下走去。

　　苏闵闵和许愿把新书整理好放进课桌里，苏闵闵走到许愿的座位，声音里充满担忧：“愿愿，你还好吧？”

　　许愿把最后一本书签上名字放进课桌，回她一个微笑：“还好。”

　　“她说的来日方长什么意思，我总觉得不安。”苏闵闵在见到夏明丽后，紧皱的眉头就没松下来过。

　　许愿笑着捏捏她的脸，“好啦，我没有那么脆弱，她也是学生而已，能把我怎么样呢？”

　　两个人下楼走出教学楼，苏闵闵还想去宿舍陪许愿，被许愿好说歹说哄回了家，并保证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手机上联系，苏闵闵这才回去。

　　离吃晚饭的时间还早，许愿去小卖部买了点日用品，往宿舍走去。

　　宿舍门没锁，许愿推开门，把东西放在进自己的柜子里，才注意到宿舍里还有其他人在。

　　一个躺在床上玩手机，一个坐在书桌前在看书，卫生间里传出哗啦啦的冲水声，然后门被从里面打开，许愿看过去，有点眼熟，微微点头表示打过招呼，女生看她的眼神透着不善，许愿没有多想。

　　大家做着各自的事情，许愿看大家都没有打招呼的意思，把从柜子里拿出来的蚊帐拿到上铺，准备装一下。刚到上铺，伸手一摸，被子上湿漉漉一片。

　　许愿半跪在床上，闭了闭眼，开口冷声道：“是谁？”

　　半晌，一个声音响起。

　　“送你的见面礼怎么样，满意吗？”极尽挑衅。

　　许愿转身，看向说话的人，是刚刚她觉得眼熟的女生。

　　“为什么？”我和你第一次见面，为什么要做这种无聊的恶作剧。

　　“泼你水就泼你水，哪有什么为什么？”女生笑嘻嘻回道，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笑嘻嘻道：“啊，非要说为什么，因为你讨厌啊。”。

　　许愿皱眉，居高临下看着她，沉声道：“两个选择，一、自己去和宿管说明情况并和我道歉；二、我去说。”

　　许愿顿了顿继续道：“但是我不会再接受口头道歉。”

　　“可以啊许愿，几年不见而已，变厉害了嘛。不过还是令人一如既往地讨厌。”女生充满恶意，但声音明显藏着慌乱。

　　许愿从上铺下来，走到女生面前，脑子里过了一遍这几年来自己认识的人，终于在角落里拎出来一个人：“是你？”

　　当年那个帮着陈嫣然孤立自己，欺负自己的小学同学，当年自己不够勇敢，后来江海洋出面挡在她面前，帮她避开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再后来，虽然在一个学校，但是她几乎没有再见到过这几个人。

　　至于对这些人的感觉，不惹，但也不怕。

　　“张雅，我不想说第二次，我的提议，晚上七点之前，麻烦给我一个答复。”

　　本以为在认出自己后，多少可以挑动起许愿的情绪，她以为她还是那个遇事就躲的许愿。

　　许愿平和却不让步的态度让张雅略显难堪，她开始意识到眼前的许愿不再当年那个即便被她们欺负得掉进河里，也不敢声张的女生。

　　但是她脑中响起另一人的话：你放心做你的，有什么我担着。

　　“想要道歉，做梦。你有什么证据是我？”她压下心里的慌乱感，挑衅道。

　　“要吵架出去吵，不要在公共场合打扰别人。”一直在看书的女生开口，瞪一眼站着的两个人，翻书的声音越发大了起来。

　　而躺在床上玩手机的女生，已经戴上了耳机，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许愿不理会她们，拿着手机转身往外走。

　　从她问问题开始，她就开始用手机录音，证据在手，谁也偏袒不了。

　　张雅本以为事情就此揭过，正洋洋得意地在和谁发消息，但是等来的，是宿管阿姨的批评和上报班主任的通知。

　　私下争斗在学校是明令禁止的，那就摆到台面上来。

　　许愿面无表情地接受了张雅毫无诚意地道歉，并接受了班主任让她写1000字检讨、如再有下次就记过处分的警告的处理结果。

　　结果出来，许愿对张雅淡淡道：“张雅，希望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你知道一中的校规，三次处分，予以开除。”

　　好在虽然在初秋，但秋老虎还是很猛，许愿拿出备用的毯子度过了一夜。

　　许愿心里清楚，这样的麻烦以后大概不会少，她躺在床上，轻叹一口气。

　　既然阻止不了，那就让自己变得再强大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