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寻草》姜折西

12、神人

　　月考临近，班上的气氛一下变得紧张起来。杨淑婷经常在班上念叨，说高一是学习的重大转折期，不少学生的成绩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提醒大家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芷兰一中重点班，聚集的都是全市中考的佼佼者，大家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都想在第一次月考中大显身手。

　　课间，班上说话的声音突然变少了，大家接水时尽量保持安静，出去上厕所也不再大声呼朋唤友，怕吵到认真搞学习的同学。

　　大课间跑操回来，朱葳蕤继续回座位写题，席佳钰突然拍了拍她的肩，小声说道：“亓官叫你。”

　　朱葳蕤看向窗外，只见亓官锦双手合十，五官纠结成一团，感觉随时都会哭出声来。

　　莫名的，竟有些可怜。

　　两人一起去小花园，朱葳蕤还未开口，亓官锦突然掀起外套，白嫩的胳膊上露出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朱葳蕤眼神一紧：“有人打你了？走，告诉谭主任去！”

　　亓官锦拉住朱葳蕤：“别别别，这是七哥打的。”

　　“是他？他凭什么？”果然暴力，连朋友都揍。

　　“唉，其实都怪我，跑完操太渴了，把他放桌上的水喝掉了。”亓官锦对上朱葳蕤的眼神，悲壮地点点头，“对，就是你送的那瓶。”

　　朱葳蕤心下不悦，凌剑一这人也太小气了吧，不过喝他一瓶水，至于吗？

　　亓官锦再次合起手，哀求道：“草草女神帮帮忙，我一会重新去买一瓶，完了你帮个写个纸条，就说是你买给他的，可以不？”

　　看着亓官锦殷切的眼神，朱葳蕤终究不忍心拒绝，想了想，决定和亓官锦一起去超市，正好买晚饭吃的面包。

　　其实朱葳蕤一直很好奇，亓官锦看上去又高又壮，为什么不自立门户，偏要跟在凌剑一屁股后面转。

　　路上，朱葳蕤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亓官锦嘿嘿笑了两声：“你不懂，七哥其实挺有魅力的。”

　　亓官锦第一次发现凌剑一的魅力，是在他刚刚转来芷兰市不久。那时刚进初一，作为外来学生，亓官锦一入学就受到了同班男生的排挤，其中有个学田径的男生最过分，经常模仿他的口音取笑他。

　　长久的压抑，亓官锦终于忍无可忍，某天放学，他和男生在教室拉扯了起来。当时，亓官锦还未进入发育期，一米六出头的矮胖墩，一看就没有杀伤力。还在教室的同学纷纷凑上来看热闹，但大家都站在男生那边，等着看亓官锦的笑话。

　　同学扭曲的笑脸在脑海中放大，亓官锦动作一顿，突然觉得挺没意思的，就算他打赢了又怎么样呢，大家还不是一样取笑他。

　　亓官锦颓然地收回手，准备接受未来黑暗的命运。这时，凌剑一站在人群外，懒懒地喊了声：“我说亓官锦，你愣着干嘛，接着揍啊！”

　　看到凌剑一，众人争先恐后让开一条道路。凌剑一走到亓官锦身后，一抬手，将他往男生跟前一推，说道：“别人欺负你，你就死命揍回去，出事了我给你担着。”

　　“不夸张地说，那一刻，我真的觉得七哥帅爆了！我要是个女的，我肯定当场爱上他！”说起这段往事，亓官锦已然忘记被霸凌的伤害，眸子里闪闪发亮。

　　朱葳蕤眼眸微动，亓官锦比她幸运，在人生最困难的时候，遇到了属于自己的光亮。

　　很快到了超市，亓官锦挑了一瓶运动饮料，正准备刷卡，突然手心一空，饮料被朱葳蕤拿走了。

　　“我来吧，他不是要我送的吗？”

　　刷卡机“嘀”地一声，加上面包，账号一共划出七块钱。一瓶饮料比面包都贵，这是朱葳蕤第一表现大方。

　　就当是对他见义勇为的奖励吧，因为经历过亓官锦所经历的伤痛，朱葳蕤深刻地懂得，凌剑一做了一件多么伟大的事。

　　在小孩子的世界里，被保护有时比成绩好、拿第一更加重要。

　　*

　　漫长的自习从晚上六点半开始，夜幕降临，教学楼里准确无误地亮起一盏盏夜灯。

　　班上陷入一片寂静之中，谁的翻书声音大了一些，落在旁人耳朵里，都会显得格外刺耳。

　　写了大半节课作业，朱葳蕤觉得脖子发酸，抬头活动一下筋骨，发现席佳钰已经埋着头，半天没有动弹了。

　　朱葳蕤随意瞟了一眼，原来席佳钰在看小说，封面她还记得，之前在宿舍桌子上看到过。

　　夏甜喜欢和人分享小说，这本正好传到了席佳钰手里。

　　朱葳蕤戳了一下席佳钰的胳膊，小声提醒：“马上月考了，考完了再看吧。”

　　席佳钰尴尬地笑笑：“实在太上头了，我再看一章，看完一章就写作业哈！”

　　席佳钰看书很快，朱葳蕤听见纸张翻动了一页又一页。

　　还没看完吗，这一章也太长了吧？

　　朱葳蕤再次戳了戳席佳钰：“好了别看了，小心婷姐查堂。”

　　话音刚落，朱葳蕤一抬头，看见杨淑婷站在窗外，居高临下的姿势，再漂亮的脸，此刻也多了几分瘆人的意味。

　　席佳钰被杨淑婷喊到办公室训话，整整一节课过去，她都没有回来。

　　杨淑婷当班很严格，不论男女，只要违纪违规，她罚起人来绝不手软。考试关头，席佳钰公然在班上看言情小说，几重罪过一起犯，杨淑婷绝不会轻易饶了她。

　　朱葳蕤在心底为席佳钰默哀。

　　头顶的白炽灯亮得有些发烫，第三节晚自习上课之前，席佳钰终于回来了，扶着腰，走路一瘸一拐的，脸上居然带着淡淡的笑。

　　朱葳蕤觉得纳闷：“你还好吧？”

　　其实还想问一句：脑子没出问题吧？

　　席佳钰扶着课桌缓缓坐下：“婷姐真狠，罚我蹲马步，我又不会。”说着轻轻笑了声，“还好凌剑一在，他教我蹲的。”

　　“他又怎么了？”

　　说到凌剑一，席佳钰笑得更欢了：“他啊，训练完从宿舍楼后面翻墙，准备出去吃烧烤，被谭主任抓个正着。”

　　杨淑婷和谭建军在同一个大办公室，两人同时训人，难怪席佳钰和凌剑一会遇到。

　　不过这个凌剑一也真够可以的，居然翻到今天才落网。

　　席佳钰又说了一些受罚时的事情，一边说一边笑，嘴上的弧度一直没有下去过。朱葳蕤不解，受罚有什么好高兴的，难道因为以前没有体验过吗？

　　突然想到之前好几次遇到凌剑一受罚，他好像一直都挺高兴的。

　　典型的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朱葳蕤觉得凌剑一这个人很神奇，既乐于助人，又藐视校规，难得的是，不管是哪一种，见识过的人似乎都很喜欢他。

　　难怪他那么自恋，没由来地，脑海里又开始浮现凌剑一嘚瑟的样子……

　　等等，大晚上的想他干什么，和他又不熟。

　　朱葳蕤用力摇摇头，拿起笔，重新回到知识的海洋里。

作者有话说

　　凌剑一：所以你也喜欢我吗？
朱葳蕤：自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