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函歆

1、暗恋

　　我可能是病了，无可救药的病。他像是被烙在我的心头，灼地我做什么都心神不宁。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但自从意识到这一点，我就注定药石无医了。他的一个抬眼，一个垂眸，随便什么吧，都能死死吸引往我的视线。我把年少所有最美好的词。有关光明，有关希望，有关星辰大海，有关清风明月，不吝赞美地全往他身上砸。
　　我知道这种傻傻的状态是有问题的，可我还是忍不住偷看他，看他仰头喝水的滚动的喉结，看他勾着笔时修长的指节。看他上课回答问题时专注的跟神,看他和别人交谈时帅气的笑容。
　　我一个接着一个的课间往外跑，蠢蠢欲动地想来一次擦肩而过或是一眼万年。可又在迎上去时胆怯地低头．垂着眸光看他的衣摆轻飘飘地划过身边，我们的影子一触即分，渐渐远离，若无其事到像什么也没发生。
　　我愣在原地，久久没再动弹。
　　空气里残留盛夏的余热，我攥紧手指,只感受得到自己灼热的呼吸与滚烫，双颊，只听得到自己急促却空落落的心跳。
　　我抿起平直的嘴角，对一旁窗玻璃里映出的自己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又暗骂自己不争气：一个路过而已，你矫情什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偷偷延续着这场暗恋，小心翼翼地藏着自己见不得光的小心思，转而却懊恼：胆小鬼，喜欢一个人而已，有什么好遮掩的？
　　可真的不行。一个猝不及防的对视瞬间就能让我的一切心理防线全盘崩溃，我一定是最先慌乱地错开目光的那一个，也一定是最先因为后悔而第二次抬头看回去的那个，可是…他没再看过来了。
　　我守着所有喜乐，所有哀怒。将悸动的心跳与无端漫延的情绪埋在一起，在心底压得死死地，生怕露出一点端倪，打破了这表面上的波澜不惊。
　　我的心情在极热与极冷间反复跳蹿，坠着不安又忐忑的心思关注他和同学的一举一动。
　　刘海长了，我没去剪，任它松松软软地耷拉着，半遮我的视线。因为我害怕，他坐的位置离我近了些，我一转头就能对上他的视线，我怕自己的眼神会暴露那赤诚又患得患失的秘密。
　　他最近看我的眼神好像没有那么陌生了，他的东西从斜后方滚到了我的脚边，他叫我的名字，请我帮他捡，我红着脸弯腰去够，想着他好有礼貌，念我的名字的声音也很好听，天知道我把东西递还给他的时候指尖都在紧张的颤抖，我鼓足勇气看他一眼，他温和地冲我笑笑，轻声说谢谢。
　　我整整一天，都开心到无可复加，只觉得阳光灿烂而漂亮。
　　听说他被女生表白了，我很茫然也很羡慕那个女生的勇气。一面盼着他不要答应，给我留点微薄的希冀，一面又盼他答应，给我一个解脱和痛快。我的心脏只要一想到他就像失序般狂跳，搅得我头晕又难受。
　　他没答应，我松了口气，避着人在草稿本上画下他温和的笑脸。一个人看着那张简笔画，一边发呆一边脸红。
　　这年夏夜，蝉鸣不息。晚风微凉，月光漫过树稍，当然也浸润了我甜美的梦乡，还有梦里的他。

　　“后来呢？”朋友追问。
　　“没有后来了。”我轻轻一笑，他那年冬天转学走了。我再也没见过他。
　　朋友不甘心地追问：“你们再没联系过？”
　　我语气里没多少遗憾，尽是怀念：“再没联系过。”
　　我怀念青涩懵懂的自己，怀念张扬而年轻的青春，甚至怀念那随时可以被挑逗起的心跳和那场暗恋。
　　但真的没什么好遗憾的。
　　记忆里男生帅气干净的面孔早已模糊，自己时不时的脸红心动却总能在想起时触动到内心最柔软的部分。
　　这样一场无疾而终的暗恋，漂亮而脆弱，埋在记忆力像个洁白的十字架，让那时的一切都神圣起来，无论是狼狈的一厢情愿，还是独自的悲欢喜乐，都成了盛大的葬礼，隆重地举行，人们手捧自己的宝藏，耐心地等待入场。
　　而这场灿烂到如落日余晖般的青春葬礼上，我被邀请了，以浪漫的名义。
　　人们将可望而不可即的一切留存下来——
　　然后统称它们为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