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身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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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熙舟凝视着天际，静谧无声的雪原空茫的像是前世他幻想中的天堂，纯洁的颜色将他旷日持久的焦躁抚平。
向生子站在他的肩头，无言的盯着一个方向。
雪山之巅，一头乌发的男人穿着华服，神色淡漠，同那陪伴了他几百年的鸟儿对视着。
“是我输了。”
向生子收回视线，激烈的情绪是它攀上顶端的锋芒，当那个目标终于达到，却是觉得索然无味，每一次在死亡的边界徘徊它都会不住的畅想，若是真的解开了那祖祖辈辈都无人打破的诅咒它该会如何？是展翅高飞，迎向它的自由？还是一辈子籍籍无名，泯灭于洪流……
当这个遥不可及的梦想成为现实，巨大的迷茫便铺天盖地的朝它席卷而来。
两人一鸟如同最微小尘土，在这片看似柔软却锋芒毕现的白色净土缓慢移动。
江卿许的目光始终黏在宋熙舟身上，储物空间内还存着雪鹿的心脏，以及被雪鹿的心脏吸引过来的雾狼的皮毛。
他的心在发烫。
这一路上前所未有的宁静，前日的危机四伏仿佛都是泡影，向生子听到宋熙舟对这一现象的呢喃，沉默的拍了拍翅膀，也许只有它知道，这一路的平安是谁带来的。
青山雪峰的主人，山灵。
青山君，有缘再见。
向生子没有再看那个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山灵，等身体恢复到能变回原来的体型的时候便载着宋熙舟和江卿许离开了这个它从出生到现在都未曾离开过的，所谓的故乡。
他们飞过了巍峨的山峦，奔流不息的河湖，苍郁的长青林……
向生子近乎贪婪的盯着这些于他人而言最为寻常的景色，他的整个世界都有了色彩，不再是望不尽头的白色。
宋熙舟越是接近那处，越是紧张，手心冒出的汗水被江卿许温柔的擦去，他霎时收回自己的手，惊疑不定的看向这个外峰的少年。
少年从未告诉过自己他的名字，宋熙舟也不肖得问。
修士的脸被特殊的面具覆盖，容貌被遮的严严实实，宋熙舟难以通过对方的表情判断出什么，比如……一些隐秘的情感。
“夫人，手脏了。”少年清冷淡漠的声音隔着面具，有一种沉闷的阻塞感。
罢了，想来是因着他掌门夫人的身份添了分尊敬和照顾的意味。
一阵庞大且恐怖的冲击带着威压将两人一鸟掀翻，从万米高空直直坠落，江卿许眼神一凝，清冽的水波出现在他们身前，看似毫无作用的水壁含着神力，将那可怕的威压削去几分，苦寒鸟迎着这阵恐怖的轰鸣，将二人接住，他可是苦寒鸟，于暴雪中诞生的物种，天空是他的主宰场。
宋熙舟感受着熟悉的灵力波动，骤然抬头望向那冲天而起的巨大光束。
命运真是弄人，这是宋熙舟的劫，也是词安的结局。
宋熙舟想过很多次他看到词安的死亡会如何，也许会哭的撕心裂肺，也许会自此堕落一蹶不振，却是从未像现在这般平静。
仿佛泪水已经流了太多，再也挤不出哪怕一滴悲伤的眼泪，隔着长青林，隔着幽谷，宋熙舟好似和那人对上了眼。
男人面对自己时永远温柔的笑容依旧挂在他那张好看的脸上，潋滟的眼睛被光芒替代，皮肤上被压制许久的文字冲天而起，同那束可怕的光一同升起。
宋熙舟沉默的注视着这场救世的死亡，无声哀悼着道侣的离去，江卿许迟疑的将手放到了青年的背上，期望能给予对方一丝安慰。
那束漂亮的光束在空中如同流水一般散开，竟是重又聚成了一个坚不可摧的结界，在凌云这片土地上的妖魔顷刻间被巨大的能量弹出此地。
高空中飘扬展开的琉璃万象图散发出古朴的微光，下一秒，如同瑰丽的星芒尽数散落。
从此这世界上再无词安这个人，也再没有人会那样爱他了，宋熙舟的瞳孔倒映着那震撼的场面，近乎绝望的伸出了自己的手。
他从来都抓不住它们，爱情、亲情、友情……爱他的人化作虚无，他爱的人消弭于世间，像他这样的怪物就不该得到他人的爱，靠近自己的人会坠入死亡的深渊，爱他的人会在暗无天日的痛苦中永眠……
江卿许心疼的抓住了青年的手，词安的死去他本该高兴才是，却在见到心爱之人这般痛苦、绝望时感到莫大的悲伤，触碰的皮肤冰凉无比，浇灭了少年滚烫的心。
宋熙舟将少年的手甩开，“别碰我！”
他是一个怪物，靠近他的人都会死无全尸……
“你会死！我是怪物…怪物……”青年的脸煞白一片，失神的捂住自己的额角。
年少时他是不认同那群人对自己的看法的，没想到青年时他自己肯定了这样的辱骂。
江卿许面具下的表情难看极了，他死死的抱住青年，一字一顿道：“你不是，师兄，你不是怪物，我也不会死……”
宋熙舟的耳朵在嗡鸣，叫嚣着可怕的嘲弄，宋熙舟拼了命的推开少年，却被元婴期的修为压的动弹不得。
……………………
几小时前。
“如何？”词安盯着万里开外的地界。
那处不断闪烁着各色法光，毁天灭地的威势将边陲苍郁的植被一寸寸毁灭，那是洞虚期的大能的战斗。
无人能插手。
“情况并不明朗。”
“也不知那天魔使了什么邪术，每一次交锋都会吸走绎心长老的灵力，他老人家……”
词安一动未动，修习千里眼之术的修士将实况尽数讲给词安，心中难免觉得悲戚。
当世最强的知松仙尊不知所踪，金阙门内峰长老只留下一个不擅长战斗的仁坤长老以及闭死关的青闻，其余的青璇长老和绎心长老分别前往东战场以及边陲。
而如今，除知松外最强的绎心毅然应战，同那魔界的暴君打了三天三夜，为其余宗门的修士争取时间，也为了拖住这头发怒的魔龙。
“他坚持不住了。”身后一道女声断言道。
“通知下去吧，不愿意留下来的现在就走，愿意留下来的……随我誓死守关。”词安的视线始终落在那处，对身旁的金阙门弟子吩咐道道。
“是。”
他们身后就是最为繁华的墨峥城，再然后便是金阙门，如棠山，凡界的国度，赤华谷……
女人站到词安的身旁，笑着道：“我还没恭喜你新婚啊，老朋友。”
穆襄云游多年，归来时却遇上这档子破事，直接错过了词安和宋熙舟的婚礼。
“抱歉，没去参加你的结侣大典。”
词安摇头，“不怪你，你那时被困在鬼冢。”
穆襄精致的面容上一派平静：“你走吧，不是才同那小孩儿结了侣？十年前便觉得他是个妙人，莫要让他伤心。”
“我已经同他告过别了。”清润的男声有一丝干涩，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
二人一言不发的仰起头，敏锐的感受到那阵奇怪的波动，不详的预感在心中蔓延。
下一秒，预感被证实。
“不好了！掌门！我们被那群妖魔包围了！”
空中巨大的黑色翅羽化作可怖而死沉的乌云，轰隆隆的雷声响彻天地，垩蛟丑陋的头颅探出，猩红的眼睛被浓重的妖气覆盖，咆哮嘶吼着冲了下来。
词安单手一翻，铁鞭便出现在手中，他踏着剑，直直迎上那丑陋的妖物。
却在半途中被巨大的火球砸落在地。
那只混杂着妖气和魔力的杂种像是聪明了些，扑扇着翅膀哀鸣。
山林中影影绰绰的身影显现。
“为什么我们没有感知到他们？”穆襄手指尖波动，筝音四起，音修普遍擅长范围攻击，出窍期的穆襄更是所向披靡。
“是幻妖！”远处有一修士怒吼出声，手中剑身微亮。
就在攻击将要落到那些妖魔身上时，穆襄骤然清醒，却发现自己的灵力对向了自己的同伴。
“快躲开！”穆襄惊声站起，却是徒劳。
许多修士人首分离，穆襄登时红了眼眶，这个极有魄力的女子第一次颤抖的抛下自己的筝，懊悔和憎恨扰乱了她的道心，一口鲜血涌上喉咙，登时喷了出来。
“……大师姐…没事的，是那幻妖的…错。”穆襄抱住离她最近的小师妹，听到对方的安慰却是霎时哭了出来，滚烫的泪珠滴在少女的额上，那人却是早就失了声息。
词安顾不上自己身上被烧焦的皮肉，爬起来朝穆襄赶去，一只血魔伸出了爪子，朝正陷入悲伤之中的女修袭去。
“轰隆——”
穆襄永远是风华绝代的，坚韧而又可靠，她是如棠山年轻一辈最为惊艳的修士，是词安为数不多的，可以信任的朋友。
高空之中的垩龙咆哮着朝下方吐出妖力聚成的凝聚体，竟是直接将穆襄所在之地炸出一个深坑，穆襄尸骨无存。
成群结队的剑蜂用毒针刺穿了词安的身躯，带着鲜血的黑色毒刺沾了殷红的血。
周围哀嚎声此起彼伏，修士毫无反抗之力的被一拥而上的妖魔撕咬，密密麻麻的各色妖物、魔物一波又一波的攻击着修士们。
词安眼前一阵发黑，身上的文字在皮肉上翻涌，像是活起来一般想要冲破牢笼。
鲜血、耳鸣、疼痛……
词安忽然抬起头，盯着自己身处的空间，无法思考的脑子难以判断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白茫茫的空间内。
直到一道沉重的钟声响起，巨大的纸张带着古朴的光华落到他的面前，静静地浮在空中。
词安心有所感的将手按在那空白的卷轴之上，身上诡谲的文字顷刻间涌入那古朴卷轴，他终于是看懂了上面的文字。
记录了世人的轮回，记录了词安的痴嗔贪念，记录了他这早就被规划好了的一生，记录了这可悲的命格。
自此，他……不，琉璃万象图的任务完成，就该彻底的消散在世间了。
恍惚间，词安像是看到了那人的眼睛。
他温柔的望着自己的爱人，无声的道着别。
作者有话说第25章 身死
